张起思趁机阴阳怪气道:“哟哟,下官胡言啊?谁听到那句做衣裳啊,结发夫妻啊,扎根啊,忍得青筋都往外爆。”
    他喋喋不休,势要把方才受的气全吐出来:“还有什么长夜漫漫啊,给你啊,听了更是不管不顾往上攀,几次都差点搅出动静。夫人可得给下官做主,下官就劝了一句,侯爷就踹了下官一脚,就现在还疼着呢。”
    辛越的脸腾红一片:“你们都听到了……”
    顾衍冷哼一声:“看在这一脚份上,人给你了,还不滚!”
    张起思哈哈仰天大笑两声,纵身远去。
    顾衍将她细细检查了一圈,打横抱起往长廊走。
    尘埃落定,偌大的静湖上半面流紫,半池鳞光,风中传来细细的低喃。
    “顾衍!你方才上船来时,就不怕吗,那是死路啊……”
    顾衍声音微凝:“我只怕来不及,只怕还要眼睁睁看你死一遍。”
    “哎呀,其实我也是的,你看我们性情中人都是如此对不对?所以回去你不许再将跳崖什么的翻出来说了。”
    顾衍轻笑:“为着在这堵我的话呢?”
    “欸,你把谁给了张起思?”
    顾衍:“喻霜。”
    “喻霜是他女儿啊?”
    顾衍噎了一噎:“不是……他倒想当喻霜她爹,喻霜不想,将他踹了。”
    “哦……”
    “顾衍!我想起来了!你何时来过静湖?何时服过什么毒药?!”
    顾衍顿了一下:“你方才说,我们性情中人,不必计较这么多。其实,服下那颗药之前,我以指头将毒药表面刮下来了一层,回府交给丘云子,没发觉他近来很忙?忙着配解药呢。”
    “……谁跟你斗,真叫不知死活啊。”
    顾衍:“他要我痛你所痛,我不惧,可若是因此失了保护你的力量,得不偿失,这是……你常说的什么?”
    “盲目的爱。”
    顾衍颔首,翻过窗棂:“对,你……太招人了,拳头不够硬,护不住你。”
    “顾衍……他呢?”
    顾衍敛眸,发觉再从辛越口中听到他,已不再惶惑,这是个好事,顾衍缓缓道:“他啊,渭都临尧城已被攻破,他在曲横江边安排了一条快船,可……我想请他往七子苑里做做客,有事要同他问个清楚。”
    “为什么他说我入静湖没事啊?”
    顾衍良久才道:“那是他的秘密,他没有告诉你,我也不能说。看出来了吗?今夜他铺了两条路,一条,他带你走,另一条,他放你走,他要试探我,能不能为你赴死。”
    “为什么呢?”
    顾衍:“我想,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两手准备。”
    “那你呢?”
    顾衍又笑了一声:“我?我不会顺着他的路走。你是我的,我的妻子。”
    第145章 、结尾
    曲横江边,夜风扑眼,颗颗玉珠从天而降,在江中漾起一派细密参差的涟漪。
    人生是由无数个小循环组成的巨大的循环,循环而成永恒。
    抵达江宁时春色犹浅,山雨欲来,送走陆于渊时,夏意浓绿,黑云猛雨。
    顾衍撑着一把油纸伞,同辛越一道站在渡口,密集的雨点在水面激起一层浅浅烟雾。
    看着远处船上一道蓝衣身影,驶入雨夜中。
    ——有一个人,他的故事开始于尘烟缭乱的边境荒山,结束于雨势溟溟的江宁夏夜。
    顾衍环着辛越往后走。
    辛越:“据说你们下午在钟神楼前打了一架,酣畅淋漓?”
    顾衍:“酣畅淋漓。方才他问你什么?”
    辛越眨眨眼:“他问我,他穿蓝色衣裳好不好看。”
    顾衍:“嗯,回去吧。”
    辛越:“好呀,乳糖真雪……”
    顾衍头疼道:“丘云子说,一月只能吃一回。”
    辛越:“那每天一口行不行?”
    顾衍十分怀疑:“多大一口?”
    辛越伸出手掌,指指掌心:“这么大一口。”
    顾衍愈发头疼,拉起她的手掌,点点小拇指指甲盖:“只能这么大一口。”
    辛越退而求其次,指指大拇指指甲盖:“这么大一口罢?”
    顾衍拒绝:“不行。”
    辛越扬声:“哎呀,你跳崖吓唬我,我受了惊吓,必是要每日一口乳糖真雪压惊的。”
    顾衍:“是谁说我们性情中人,不提往事?”
    辛越:“你不许提,我可以提呀。”
    顾衍:“……好罢,还有什么不许提?”
    话题已经不知不觉转向了性情中人之十提十不提,两道低语渐渐隐入雨声中。
    ——有两个人,他们的故事开始于青苍竹林,还未结束。
    夏日很长,榴花炫然,柳高新蝉,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一段雏形的永恒,眉染烟火相守一生。
    ——人生美好的是相遇,但难得的是重逢,更要珍惜的是相遇是你,重逢也是你。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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