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的一时起意……都是我自讨苦吃……”罗兰讥笑了一下,重复着她凉薄的话语。
    “罗兰,其实你也并没有你所想象中那么爱我。”
    卡蜜拉看着罗兰那副尖酸的模样,并没有再打算与他多费口舌。
    在他复杂的注视中,卡蜜拉硬着头皮离开了办公室外的走廊。
    ……
    回到密林别墅时,天色已经漆黑。
    打开大门,卡蜜拉已经不再意外加百列的到来。
    即使没有开灯,卡蜜拉早已能根据气味辨别他的存在。
    她看向沙发上那团黑影,朗声道:“加百列,因为你,我现在每次回来都要先检查一下家里有没有多出什么奇怪的来客,就像女佣煮饭前都要检查一下橱柜里有没有进去过臭蟑螂一样!”
    卡蜜拉一边说,一边走进屋里。
    加百列没有开灯,她也不想开灯,黑夜是她的保护色,看不清对方的面容,说些下流的话就没有那么多心理负担。
    卡蜜拉在加百列面前坐下,嫌弃地质问:“你每天很闲吗?加百列?你要是闲得发慌你不如回你自己家……”
    “我每天都非常忙碌。”加百列沉静地打断了她的话。
    “……的卧室多打两次飞机。”卡蜜拉慢吞吞地补充完被他打断的后半句。
    加百列没有回复她的挑衅,但卡蜜拉感觉有针尖一样的目光向自己刺来。
    她更加大胆地倾身,语气也更加甜蜜:“说真的,加百列,你闲暇时间都干些什么?你多久自慰一次?最近的频率应该很高吧,因为你能听见我……”
    卡蜜拉话未说尽,但她觉得加百列可以领悟到她欲说还休的暗示。
    “住嘴!”加百列高声呵斥道,他的声线像太阳在冰山上折射的光锥,锋利无比,“战俘卡蜜拉,我是你的监守人,不是那些你可以随意冒犯的情人!”
    “嚯!”卡蜜拉不屑地冷嗤,“还挺有官威!不愧是学生会主席大人,赫尔曼舅舅见了都要夸一句‘后生可畏’。”
    在加百列寒冰一样的神情前,卡蜜拉又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加百列,其实我很感激你……”卡蜜拉又露出忧郁的神情,“多亏了你每天为我注射的虹膜锭剂里有避孕的成分……那些男人都很坏,很恶劣,他们不顾我的反对,偏要射在……咳,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怀孕了,甚至我都分不清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
    她的语气有些可怜,像随波逐流的下等流莺。
    加百列没有说话。
    卡蜜拉好奇地询问:“假如我的肚子里怀有一对双胞胎,他们可能分别有不同的父亲吗?”
    显然她的疑惑在生物学上是不成立的,但加百列知道她只是在满足她自己的恶趣味,他寒着一张脸,没有回答她的打算。
    见他不搭腔,卡蜜拉又抛出新的问题:“你什么都会告诉赫尔曼舅舅吗?”
    关于她的所有事情,加百列在窃听器里听到的一切。
    “当然。”加百列的回复很简洁。
    “我不信。”卡蜜拉低柔地笑起来,她的声音有种拨开迷雾的空灵感,“比如说我和米契尔的事情……你绝对没有告诉赫尔曼舅舅。”
    加百列冷笑道:“这只是为了顾及那个私生子的体面……赫尔曼舅舅要是知道了他和一个战俘乱搞,可能会把他赶出家门,家族里那群碎嘴的闲人则只会怪罪我苛待兄弟。”
    “看来阿德勒的继承人也不好当啊……”卡蜜拉感叹道,“连米契尔都会被赶出家门,那我会被提前秘密处死吗?死于赫尔曼舅舅的私刑什么的……”
    “完全有这个可能。”加百列的回复很刻薄。
    但卡蜜拉抓住了一点引申义:“那你帮助米契尔隐瞒,其实也是在变相地保护我……我说得对吗,加百列?”
    她在黑暗中看向加百列,加百列发觉那双猩红的眸子漂亮得惊人。
    一会儿是高悬于夜空的赤月,一会儿又变为矿井深处泛着幽光的红宝石矿。
    可加百列只会冷笑:“【精神病态】都这么自恋吗?你早死还是晚死,与我并无相干……当你被植入脊髓栓炸弹时,你就已经必死无疑。”
    卡蜜拉差点忘了,是加百列亲手剖开她的椎骨,放入那颗阴毒的炸弹。
    她撕心裂肺地哭嚎着,可加百列就像在解剖一具尸体,他无法共情一具尸体的疼痛。
    卡蜜拉不会表露出将他千刀万剐的仇恨,她仿佛忽略了他的讽刺,她只轻轻地叹息:“对于米契尔而言,你真是一个好哥哥,我也想拥有一个负责任的哥哥,这样哥哥就会一直保护我……你说好吗,加百列哥哥?”
    她的呼唤又轻又柔,像一片朦胧的月光。
    但加百列不会轻易地被她蛊惑。
    他不辨喜怒地笑了一下:“如果你想激怒赫尔曼舅舅,那你就多说两句吧……他有的是办法知道你每天都做了些什么……”
    加百列看了一下窗外,张牙舞爪的枝桠间,一轮残月已经高悬于天幕之上。
    他低语:“反正你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嘴硬了。”
    卡蜜拉也看见了那一轮残月,它比新月饱满许多,又比弦月瘦了一点。
    卡蜜拉伸出手指,从窗外探进来的月光便倾泻在她的指缝间,迷蒙又虚妄,宛如握不住的流沙。
    此情此景,她忍不住叹气:“太阳和月亮的轮转,维系着万物的生存……可又是时间的流逝,将所有的生灵赶尽杀绝。”
    加百列轻哼:“把你充满哲思的喟叹都留在行刑日那天吧……而且,并不是所有生命的逝去都值得叹惋。”
    例如罪孽深重的人。他们不值得怜惜。
    卡蜜拉在微弱的月光中,努力看清加百列的面容,可他的表情依旧是那么冰冷,就像一轮被封冻的太阳。
    “加百列,我知道,看见我被砍头,你只会拍手叫好……”卡蜜拉楚楚可怜地蹙眉,“但我有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如果我能有一座坟墓,你能在我死后第二年的初春,去我的墓前放一朵水仙花吗?我最喜欢水仙花了……”
    加百列冷酷地笑出声:“你觉得我会答应你的请求吗?”
    卡蜜拉不满地噘嘴:“好吧,我低估了你的冷血程度。”
    卡蜜拉揣摩了一下加百利的表情,她惴惴不安道:“加百列,你的眼神告诉我,我甚至在妄想死后会拥有一座坟墓!”
    加百列瞥了她一眼。
    卡蜜拉懂了他的眼神,她瞬间哀嚎道:“啊……不会吧……曝尸荒野也太惨了!啊啊啊啊!”
    许是无法忍受她夸张的表演,加百列错开了目光,他静默不语地观察着窗外的月色,把那一片朦胧都收容进黄金的眼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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