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自己真的养过了之后,他才发现,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门道,没经验,就是要挨打的。
    所以,对于他来说,这从头开始的第一步,就是先脚踏实地的好好学习养猪的知识。
    于是,这之后一直到麦收前的半个月时间,贺严冬每天都雷打不动的往畜牧站跑,打定了心思,要把这养猪的理论知识给学扎实了。
    白天学,晚上记,实在记不住的就多学几遍,比上学那时候都要认真。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麦收前的一星期,刘站长也不知道是每天看他看烦了,还是被他揪着各种问,给问烦了,反正就是把他叫了过去说:“这国营养猪场每年暑假都会招一批临时工,工钱比正式工少15块钱,一个月也能拿个30块,时间大概应该是从7月中到9月中,俩月的时间,你看你愿不愿意去。”
    这对于贺严冬来说,那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刚好砸他头上了,他怎么可能会不愿意。
    这进国营养猪场当临时工,不比在这里每天干学理论知识要强得多,更何况还有工钱可以拿,贺严冬立马就把这事给应下了。
    刘站长答应给他留个名额,还建议他之后就别再天天往畜牧站这儿跑了。一来是这天儿越来越热了,跑着也挺辛苦的。二来是,反正之后也要在国营养猪场当俩月的临时工,啥学不来?
    其实,就算刘站长不说,贺严冬之后一段时间也不打算再跑了,眼看不出一周就要开始抢收了,到时候肯定是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功夫让他天天往城里跑,更何况现在又有了国营养猪场临时工的活计,只会让他更安心的在家里收麦子。
    晚上一回家,贺严冬就迫不及待的把这事跟自家媳妇儿说了。江梨听完后,想得却是,“这国营养猪场就在城郊,我的补习班又刚好在城里,这样咱们就可以一起上下班了!”
    贺严冬之前都没想到这一点,现在听媳妇儿一说,也觉得妙极了,思维直接骑着毛驴,狂奔了两里地,“等收了麦子,卖了钱,咱们就买一辆自行车,这样我就可以每天驮着你去上班了。”
    江梨倚在贺严冬怀里,正把玩着他那不知道被晒黑了几个度的手指,闻言一句话直接又把人拉了回来,“说得容易,咱们去哪儿弄自行车票啊?”
    贺严冬另一只手落在江梨脑袋上,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老神在在道:“这你就别管了,我肯定有门路。”
    江梨知道他敢这样说,肯定就是已经有了打算,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打击他的积极性。
    英语补习班的事情江梨半个月前就和徐斌说好了,该留的名额照常给他留,学费他也可以不用交,但这院子江梨不白用,到时候会按照一定的比例跟他分红。
    徐斌对于这个安排表示非常满意,两个人还约好了,等六年级一考试完,就找个周末的时间一起去那个院子看看,好做一些安排。
    主要还是要看看院子里究竟能容纳多少的学生,还有就是讲义的问题,这些如果不提前解决掉,江梨就没办法去定下这个补习班每个人到底要收多少钱。
    之后一周的时间江梨都是按部就班的上课下课,偶尔有时间了就开始琢磨补习班讲义的事情,因为她毕竟没有经历过这个年代的教育,只是看了一些贺春华带回来的书和卷子,所以做起来还是蛮不容易的。
    但她也不着急,反正通用讲义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这个英语补习班看起来更正规一些而已,相对于这个,她更喜欢针对性的教学,这可能和她之前曾做过家教有关。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江梨明显感觉到这节课学生们都浮躁了不少,毕竟上完这最后一节课,他们就要迎来为期十天的麦假了。
    眼看着学生们一个个的心都飞走了,江梨觉得讲了也是白讲,最后索性就不讲了,至于剩下的时间,就让学生们自由发挥,有意愿的同学可以站起来说一个之前放假时发生的趣事。
    于是,江梨就听到有的同学家里在收麦子的时候,发现了藏在麦地里的野鸡;而有的同学则是几个人一起在高高堆起的麦秸垛上挖出一条隧道,躲在里面玩游戏;还有的同学会去地里捡漏掉的麦穗,回去把麦子碾出来后,可以拿来换冰棍儿吃。
    这些江梨统统都没有经历过,但不妨碍她觉得这些经历都非常的有意思。
    晚上回去,江梨拿同样的问题去问贺严冬,贺严冬的回答就非常无趣。
    只见他指着小腿上面的那道疤说:“看到没有,这应该是我七八岁时候留下的疤,那时候觉得拿镰刀割麦子可真好玩儿,非要试试,结果一下子就给割到腿上了,血当时顺着腿直往下流……”
    “停,不许说了,太吓人了。”贺严冬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梨用手捂住了嘴。
    贺严冬无声一笑,顺势亲了亲她的手心。
    等江梨松开了手,他才又凑到人耳边小声说:“不说可以,那咱们做点儿别的?”
    第43章 自来熟
    麦假第一天, 家里人多地也多的已经开始下地割麦了。
    贺严冬家里没那么多地,也不用太着急,加上这几天太阳正烈, 刚好可以让麦子再多晒两天。
    于是,他就理所当然的跟着江梨一起去了徐斌家里在县城的老房子。
    一放假, 村子里就多了不少撒欢乱跑的小孩子。
    有些在学校见过江梨的, 胆子又大的, 见到人便扯着嗓子喊, “江老师好。”
    当然也有胆子小的, 见到人只敢悄悄扯一扯旁边人的衣服, 勾勾下巴, 小声说:“看, 那是咱们学校教五六年级的老师。”
    江梨觉得这两种反应,不管哪种她都觉得挺欣慰的, 至少没有见到她就跑的。
    记得她上小学的时候,在校园里见到老师,都恨不得自己是隐形的, 更别说打招呼了。
    江梨这样想着, 侧仰着头看了一眼走在身旁的贺严冬, 莫名觉得他应该是见到老师就会下意识想跑的那一类学生。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可能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感受到江梨的目光, 贺严冬偏头问道:“怎么了?”
    江梨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摇摇头, 说:“没什么, 就是看你都出汗了。”
    闻言, 贺严冬眯着眼瞥了瞥凌空的烈日, 拿手在鬓角抹了一把。
    怎么感觉这太阳就只晒他一个人呢?明明俩人走得是一样的路, 怎么他媳妇儿看着就清清爽爽的呢?
    ——
    可能是因为正好赶上农忙时节,所以即便是放假了,去往县城的公共汽车上人也并不多。
    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子前行的过程中,凉风扑在脸上,格外的舒适。
    车窗外是成片的金黄的麦田,随着车子的行进,看上去仿佛荡漾着的金波。
    江梨清晰的记得,她嫁过来的那天还是满目生机盎然的绿——刚刚挺立过寒冬的冬小麦也不过才一扎深,路两旁的杨树也才刚刚抽芽。
    如今,转眼间便进入了丰收的时节。
    路两旁的杨树已经长得枝繁叶茂,落下的树荫已足够让路过的行人驻足乘凉。
    而她也在这个收获的季节,成功收获了属于自己的爱情。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下车后,江梨才发现,公共汽车上人虽然不多,但县城里人却不少,而且大多都是父母带着孩子一起出来玩儿。
    江梨看到最多的一个,两个人居然带了四个娃,左边牵一个,右边牵一个,一人手里还抱着一个。
    江梨一边在心里感叹这对夫妻好厉害,一边想着如果是她的话,她最多只可能生两个,一男一女,刚好凑一个“好”字,这就行了,再多她可能就要顾此失彼,照顾不过来了。
    想到这里,江梨才后知后觉,还没跟贺严冬好好的商量一下要孩子的事呢,之前要么是没想起来,要么是时机不对,俩人半推半就的,这大半个月做过的那几次,也全都没有戴套。
    这事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江梨觉得再这样拖下去怕是要出事,所以就下定决心晚上一定要把这事情给说了。
    贺严冬看出江梨从刚刚一下车,就有点心不在焉的,于是便直接问道:“想什么呢?”
    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根本不是能说事的地儿,江梨随口道:“晚上回去说。”
    明明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愣是被贺严冬给咂摸出颜色来了。
    “昨晚不是才……”
    他倒是没什么,主要是怕他媳妇儿扛不住。
    结果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媳妇儿拽着快步向前走去。
    原来徐斌正站在胡同口,对着他俩挥手。
    直到走过去,江梨才发现,徐斌也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看起来应该只有17、8岁的少女,而且一看就是城里有钱人的打扮——高马尾上绑着蝴蝶结发饰,上身穿着丝质纯白短袖,胸口处挽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下半身穿的是真丝碎花裙,裙子长及小腿,再往下脚上蹬着一双白色真皮粗跟凉鞋。
    江梨的目光最后落在她的唇上,因为这款正红色的口红,对于她来说未免太过成熟了一些,如果换成桃色或者浅粉色,应该会更适合她。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江梨当然不会直接就把这些话说出来,她只是礼貌的看着那位小姑娘的脸,面带微笑的介绍道:“你好,我是江梨,这是我男人,贺严冬。”
    “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小姑娘一点都不认生,而且还有些自来熟,说着一个大步直接跳到了江梨旁边,扯着江梨的胳膊,笑着说:“我叫徐雯雯,你可以直接叫我雯雯,徐斌是我堂哥。”
    徐斌和贺严冬目光交汇,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雯雯她从小就这样,一点不认生,尤其是对长得好看的哥哥姐姐,格外的自来熟。”徐斌有些无奈的笑着跟江梨解释道:“所以,我俩关系上虽然是最亲的,但她从小就不太待见我,你懂吧?”
    江梨侧头看了眼凑在她旁边的徐雯雯,然后笑着点点头。
    徐斌家的老房子就在胡同往里走最后一家,因为太久没人来过,木门上的大铁锁已经锈迹斑斑,光是开锁就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
    推开沉重的木门,就是徐斌说的大院子,这院子虽说只有她家院子的一半大,但这毕竟是县城,虽说现在房价并没有那么高,但也算是寸土寸金之地,能拥有这样大院子的房子的人也不多。
    院子右手边的角落里,种着一棵高大的柿子树,据徐斌介绍应该是他爷爷奶奶那一辈年轻时种的,现在已经有几十年了。
    柿子树枝叶繁茂,延伸出来的枝桠,刚好遮挡了院子里的半边天空,留下了面积不小的一片阴凉之地。
    中堂和远门的位置稍稍错开了一些,而且中堂的面积也不小,江梨琢磨着如果放一排长条凳,大家挨着坐的话,应该至少能容下四五十个人。
    之前她倒是考虑过让学生们在院子里上课,但后来一想暑假正是最热的时候,不太合适,而且万一下雨,也不太好弄,现在看到这个中堂,她倒还觉得挺满意的。
    于是,江梨就大概跟徐斌说了自己的想法。
    首先就是要在中堂摆满长条凳,当然肯定还需要一块黑板;然后就是印讲义的地方也要找好;最后就是定价的问题。
    前两件事情徐斌直接就给包圆了,说只用她想好定价的事情就行。
    就这样直接把事情都丢给徐斌去办,江梨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奈何徐雯雯也在一旁添柴加火,“姐姐,这事儿你就交给我堂哥去办吧,对于他来说跟玩儿一样,都不用自己动手的。”
    江梨之前虽然有猜测过徐斌家里应该是有钱有势那种,但现在听了徐雯雯的话,她又觉得徐斌家里应该比她想象中更厉害。
    但如果是这样,徐斌又为什么会只在她们公社的小学做一名数学老师,难道是扫地僧?
    直到两拨人看完谈完准备告别,江梨都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直接问吧,以她现在和徐斌的关系,确实也不太合适,更何况还关系到人家的家事,那就更不方便了。
    所以江梨只能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和两人告别。
    临走时徐雯雯还抱着江梨的胳膊,面上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搞得贺严冬都以为这小姑娘是想把他媳妇儿给拐走当嫂子了。
    结果人只是想邀请江梨去她家做客,贺严冬成功为自己狭隘的思想红了脸。
    幸亏他前段时间天天往畜牧站跑,晒黑了不少,也看不太出来,不然这下肯定要给媳妇儿丢脸了。
    应付完徐雯雯,江梨和贺严冬一起往菜场走去。
    过两天就该割麦了,往后几天全都是体力活,江梨打算买些肉,每天都给大家补补,好更有力气干活。
    这个点儿供销社肯定应该是没肉了,要想买肉,还得去菜场。
    江梨这次没买肥膘肉,因为上次买的化出来的油,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吃完。
    她这次买了两斤五花肉和一斤瘦肉,打算回去剁吧剁吧再掺点儿粉条或者是白萝卜蒸些肉包子,然后再做几个肉饼。
    记得她八岁那年进福利院,中午吃的第一顿饭就有肉饼,她当时应该是一口气吃了三个,直到今时今日,她都觉得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最香,也是最难忘的一顿饭。
    江梨这次买肉回去,柳芳芝看到了,但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再说什么。
    几天前学校刚发完钱,江梨就从中拿出来十块给了柳芳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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