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无线网络。这里地处荒郊野外,移动网络信号非常不好,王慧要从邮箱里下载一份压缩文件,用了半个小时才下载完成。
    文件是田博士让人传给她的,内容是大科学家失踪前在罗布泊的活动范围。这份资料是内部机密,与当时对外公布的大科学家失踪地点有出入,而且精确得很,这无疑为他们下一步搜寻行动带来了很大便利。
    他们早上吃的还是炒面,餐桌上少了六个人,老炊事员说他们一大早拿了干粮就走了,有重要的事,赶时间呢。
    他们吃饱喝足付了住宿费,就发动沙漠王上了坑坑洼洼的马路,一路开得飞快。这条马路奇长无比,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似的,他们在路上急奔了两个多小时,前面还是荒芜的景象,马路永远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路边的胡杨林异常颓败,大片大片地枯死,立在那里,成了胡杨活化石。
    “艾凯拉木——”袁森冷不丁叫道。
    “干吗?”艾凯拉木收回惆怅的目光,一下子正经起来。
    “你对这一带不是挺熟悉的吗?还有多久到若羌县城?”袁森道。
    艾凯拉木道:“这条路我没走过,废弃太久了,咱们选路线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大对劲,老子越走越觉得不熟悉,真他娘的邪门。”
    袁森气急败坏,道:“这条路线不是你提供的吗?”
    艾凯拉木笑道:“地图还是你买的呢,艾爷瞧着路线顺眼,就选了,跟记忆中的路线对不上号,导游也有出错的时候嘛。”
    袁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艾凯拉木满不在乎地道:“小哥,不用太着急,咱们是有线索,可是距离‘灰猫计划’和人皮地图的点儿还差得远呢,要慢慢找。”
    巴哈尔古丽看不下去了,道:“大胡子,就你话多,再废话我让师兄把你扔在这里,你自己走到若羌去。”
    艾凯拉木气得胡子翘得老高,指着巴哈尔古丽说不出话。巴哈尔古丽得意地瞟了他一眼,突然看到后视镜里出现了一辆军车。
    这条马路非常窄,一辆解放牌大军车差不多就把路给塞满了。那辆车气势汹汹地从尘土中钻出来,距离他们不到百米,他们竟然才发现。
    袁森扭头对王慧说:“能看清楚车牌吗?我怎么感觉这车不大对劲啊?”
    王慧看了看,道:“车牌是军牌,不过编号不对,是伪造的。”
    “啊?”艾凯拉木和巴哈尔古丽同时惊叫道。
    那辆军车渐渐靠近他们,两车的距离非常近,军车的目的似乎很明显。
    袁森骂了一句:“这种烂车还想超沙漠王,不知死活。”
    艾凯拉木“呸”了一声,算是为袁森助威,袁森一下子加快了速度,沙漠王的发动机低声咆哮,它一路向前,以极短的时间将军车甩在后面。
    沙漠王绕过一片枯死的胡杨林,他们又发现一辆大军车,那军车速度很慢,在那儿晃晃悠悠的。
    袁森无奈道:“咱们被算计了。”
    巴哈尔古丽脸色难看,道:“师兄,不会又要动刀动枪吧?”
    艾凯拉木再次应景,掏出身上的92式手枪比了比,朝巴哈尔古丽瞥了一眼,得意扬扬地说:“小姑娘别怕,艾爷会保护你的。”
    巴哈尔古丽不买他的账,没有理他。行到这里,车速不得不减下来。眼看着距离前面那辆军车越来越近,后面的军车跟了过来,看他们这架势,是要把沙漠王夹在中间,让他们无路可逃。
    港台黑帮片里的绑票场面大多采用这种低劣的手段。
    袁森索性把车停下来。后面那辆军车在距离他们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从驾驶室跳下来三个汉子,都是生面孔。
    军车篷布后面跳下来五个人,这几个人袁森倒是认识,就是他们昨晚在道班房遇到的食客,在餐桌上还打过招呼。
    这帮人一共八人,个个面色不善,手里拿着砍刀、猎枪一类的东西。那个领头的拿着一把美国汤姆逊微冲枪,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袁森自语道:“我一直觉得不对劲,果然有问题啊。”
    那八个人也不走过来,就靠在军车引擎盖上,仰头看天,跟同伴有说有笑,仿佛袁森等人已经是他们的瓮中之鳖。
    前面的军车里也跳下来七个人,这些人全都是在道班房跟袁森他们打过照面的,他们的装备跟那八个人一样,领头的用的武器比较好,剩下的都看不过去。
    袁森把92式手枪的保险拉开,道:“看来是一群乌合之众,前后领头的看眼神很专业,先撂倒这两个,其他的人好办。”
    艾凯拉木趾高气扬地举起枪,瞄准后面那个领头的就是一枪。那家伙正威风八面地靠在引擎盖上跟他的同伴谈笑风生,冷不防被枪声吓得滚到地上,狼狈至极,其他人也吓得躲到车后面去。
    艾凯拉木这一枪虽然没击中,但还是奏了效,他得意地“呸”了一声,又是一枪,打在引擎盖上。
    突如其来的两枪让前后两拨匪徒反应过来,他们的冲锋枪、猎枪、老式手枪一起开火,沙漠王的窗玻璃被击碎了,玻璃碎片在车里乱飞。
    四人卧倒在椅子下面,在两边交叉的火力间隙找机会反击。
    巴哈尔古丽的两枪奇准,先后撂倒后面两个拿猎枪的匪徒。在这种生死关头,她还忍不住逞口舌之利,冲艾凯拉木道:“大胡子,是谁保护谁来着?说说!”
    艾凯拉木把车门推开一条缝,瞟准一个大汉,抬枪就打中了那家伙的腿,那人倒在地上,胡乱挣扎着。
    袁森和王慧很快打伤了四个人,那边枪声停了之后,所有人都躲在安全的死角里,不敢露头。果然如袁森所说,这帮乌合之众和他们比枪法,完全是自讨苦吃,一接触胜负立分。
    枪声停了几分钟,前车为首的人突然大喊道:“喂,车里的人听着,你们被我们包围了,我们还有炸弹,你们再反抗就会被炸成碎片,赶紧举手出来投降,只要给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保证你们的安全。”
    袁森道:“你们要什么?”
    那家伙躲在车门后面,道:“把你们从阿尔泰山弄出来的东西老老实实交出来。我们老板说了,我们都是良民、好人,不抢劫。只要你们给东西,我们老板可以给你们一笔钱,再让你们走。”
    袁森冷冷道:“这个交易听起来不错,你们老板是谁?”
    那家伙道:“你不需要知道我们老板是谁,你只要交出东西就可以了,验明真伪后,我们老板会把钱打到你户头里。”
    艾凯拉木一听火气就大,忍不住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的生意做遍黑白两道,就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你们老板是谁?”
    那边的人也火了,骂道:“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跟我们老板作对,绝对没有好下场——”
    他的话还没说完,袁森一枪就打碎了军车的挡风玻璃,玻璃碎片下雨一样飞起来,被溅到的人纷纷滚出安全角落。
    这边四个人枪法都很好,一枪一个,没有落空的,剩下的几个人都被打中了,他们躺在地上哭爹喊娘了好半天。
    后面军车里剩下的人对着沙漠王一阵乱射。袁森趁乱把车门开了一条缝,王慧替他掩护,他快速滚下车,一直滚到一个视线好的地方,跳起来就是一阵乱射,枪枪击中敌人。就这么十几分钟的工夫,两辆车上的十五个人都躺在了地上。
    艾凯拉木走过去缴了他们的枪,这些人的伤或轻或重,但都没有危及生命。
    袁森把两个小头目拉到一起,拿枪顶着他们脑袋,道:“你们一直在跟踪我们,对吧?”
    那两人磕头如捣蒜,年纪大的那个道:“别——别——杀我们——”
    艾凯拉木一枪击中地面,冷笑道:“杀你很容易,不杀你也很容易,老老实实地答话就好。”
    那人又磕了几个头,才道:“是,我知道就说,不知道——不知道——也说。”
    艾凯拉木踹了他一脚,笑骂道:“他娘的真会忽悠,不知道怎么说,想骗老子,找死啊!”
    那人连忙告饶说:“不敢不敢,我们是从尉犁那边过来的,按照老板指令,在道班房等你们。”
    “你们老板是谁?”袁森逼问道。
    “不知道——”
    艾凯拉木脸一横,满身杀气,拿枪顶着那人脑袋,手作势压在扳机上,道:“当老子不敢杀你?你也不想想,爷枪法这么准是怎么来的?都是拿活人当靶子练的,一天不杀人,手就痒痒。”
    那人吓得面色如纸,道:“别——别杀我,我们是若羌的帮会,平时就打打架、收收保护费什么的。前几天,有个外地老板找我们,让我们给他绑架了一个人,给了一大笔款子。我们问他还有没有生意做。他本来准备走的,听我们这么说,就问我们敢不敢玩枪,我说敢。他先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在道班房住一晚上,监视你们的举动。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带着人先去取车和枪,然后把枪和车分配好,选了这个地方来伏击你们。”
    袁森看他说得诚恳,信了八成,道:“你们老板在哪里?”
    那人见袁森和艾凯拉木神色严厉,随时有灭口的危险,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道:“我……我也不知道,一直是他联系我的,他的电话一直都在变……”
    艾凯拉木怒道:“问了半天,什么都问不到,留着你干吗——”
    他推了那人一把,就要扣扳机,那人吓得直磕头,道:“别杀我……真的别杀我……我还有个秘密……”
    艾凯拉木道:“说,说得好就不杀,说得不好通通杀了,再把你小子拎出来鞭尸。知道鞭尸是什么意思吗?”
    那人哆嗦着点头说知道,又道:“那大老板让我抓的人一直在我们手上,他说他的人还没来,一个人带着不方便,先让我们养着。”
    袁森二话不说就跳上沙漠王,艾凯拉木把那人拎上车。王慧把挡道的军车开到马路一侧,下车之后,她和艾凯拉木合力把军车推下了马路。
    艾凯拉木看着倒翻的军车,认真地对王慧说:“姑娘,你劲儿可真大。”
    王慧没理会他,掉头上了沙漠王。艾凯拉木也跳上副驾驶座。沙漠王的几处窗户玻璃被打碎了,不过前面的玻璃还完好无损,其他地方也没有受损,发动机发动起来依旧如狮吼一般。
    临行前,艾凯拉木对那帮伤员说让他们先忍着,反正他们干的都是流氓活儿,活该遭报应,等他们在若羌办好事情后放了他们头目,头目会派人过来救他们的。
    这条废弃的马路真的很长,他们开车走在坑洼和被风沙淹没的路面上,直到天快黑了才抵达若羌县城。
    那头目被巴哈尔古丽包扎了一下,他的脚中弹了,他看着四人,又是膜拜又是恐惧。四人的枪法他算是见识了,那种神乎其技的准确度,让他这种长期玩猎枪的人极为汗颜。
    那头目叫阿里浦,在他的配合下,他们到了县城郊区的一座葡萄庄园里,院子里有一栋别致的小洋楼,上下两层。这里就是阿里浦的巢穴了。
    他一下车,房子里出来两个马仔,看到他脚受伤了,跑上来搀扶,却被他赶走了。那两个马仔奇怪地看着他,对四个陌生人更是抱着警觉的态度。
    阿里浦道:“老头说了吗?”
    那马仔无奈道:“还饿着呢,就是不肯说。”
    袁森皱眉道:“老头?”
    阿里浦点头,说:“很老的老头,一百多岁了,我们从米兰弄来的,听说是罗布人,罗布的老头都一百多岁。”
    袁森心里一沉,下意识地说:“怎么是罗布人?”
    第三部 生命禁区 第八章 罗布神迹
    袁森对罗布人略有耳闻,他们的部落被誉为新疆最神秘的部落之一,最繁荣的时候,也只有几个村落,几百号人。他们逐水而居,与世隔绝。几百年前,因为一次意外,罗布人首领带着族人参加了清廷围剿大小和卓的叛乱,而后正式得到清廷册封,罗布人的首领也拥有了世袭伯克的官衔。
    被册封后的罗布人依然过着封闭式的生活,他们与世隔绝,不知道外面的变化。甚至清廷灭亡、民国开国,他们都一概不知。大探险家斯文·赫定第一次见到罗布人首领的时候,他还穿着破烂的五品伯克官服。他与斯文·赫定攀谈,并查看了他的通关文书。
    据说罗布人普遍能活到一百岁以上,他们过的是最原始的生活,却长命百岁。在罗布泊,百岁新郎也很常见,他们生儿育女,繁衍后代。百岁老人干起活来,体力不比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差。罗布人的长寿跟罗布泊的种种神秘一样,到现在都无法破解。
    袁森以前了解过,自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罗布泊干涸之后,罗布人就离开了他们世代居住的领地阿布旦。从此,罗布人与罗布泊成了传说。没想到这帮小流氓居然找到了罗布人。
    袁森逼问阿里浦:“那个人真的是罗布人?”
    阿里浦很坚定地回答说:“是的,肯定没错。那个老板给了我们资料,我们去米兰找到的。听说罗布泊干了之后,那里的罗布人有的死了,有的来到了若羌,就住在米兰,还有的去了36团。”
    袁森点点头。阿里浦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那老板说罗布人里最有价值的就是他了,他能抵一百万甚至一千万个人呢。”
    袁森觉得事情越来越严重了,他正在被一股他不能控制的力量推动着,一步步朝罗布泊秘境逼近。“最有价值的罗布人”,这句话极有诱惑力。他在想此人到底是什么人?他的价值到底体现在哪里?
    难道是罗布泊的秘密?
    没有人比在罗布泊生活了千百年的罗布人更熟悉这片神秘的土地了。这个被誉为藏有神迹的水乡泽国,它让全世界的探险家魂牵梦绕,它曾在二十世纪初被称为中亚最神秘的地方,人们能透过它看清世界最原始的模样。
    当时,俄国大探险家普尔热瓦尔斯基、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英国探险家斯坦因、日本和尚橘瑞超等人发现了罗布泊。这个神奇泽国一下子吸引了探险家们的眼球。他们试图走遍罗布泊的每一个地方,为此,他们花了一年两年,甚至更长时间来探索罗布泊。有的人先后四次来到中国,就是为了一睹罗布泊的风景,想要揭开罗布泊的面纱。
    袁森读过这些大探险家专门为罗布泊作的记录,上面倾注的感情虔诚至极,既向往又恐惧。有的人发迹于罗布泊,也有的人到死都念叨着罗布泊,他们认为自己的魂丢在了那片土地上。
    在这里,他居然就要见到罗布泊的土著,袁森心里一阵窃喜,又有点难以置信。
    阿里浦带着他们穿过小洋楼,来到屋子后面。他打开一道锁着的房门,屋子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有个马仔进去点燃了蜡烛。艾凯拉木骂道:“阿里浦,你什么意思?别的地方都有电灯,老子来的地方你就点蜡烛,老子这就毙了你。”
    马仔目瞪口呆地望着艾凯拉木。阿里浦急忙解释道:“不是的,这个老头很怪,他一定要在房间里点蜡烛,他说用电灯他会死。”
    袁森制止了艾凯拉木,不让他瞎胡闹。他看到房间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穿黑衣服的老人,戴着一个很高的帽子,也是黑色的,整个人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微弱的烛光勾勒出他干瘪苍老的面容。
    他面容枯瘦,几乎只剩下皮了,留了一把雪白的胡子,紧抿嘴唇,眼睛也闭着,整个人就像没了活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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