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沅是亥时出的营地,她估摸着现在已经应该是第二日的丑时了。
    这个时间的气温本就低,尤其是在洞中,乔沅几乎能感觉到寒气侵袭进身体。
    她摸了摸手臂,偷偷抬眼看了下齐存。
    他宽肩窄腰,健壮的身子像座山似的,看着就精气十足,应该很暖和。
    乔沅装模作样地问他:“齐存,你的伤要不要紧,需要我扶着你吗?”
    齐存仿佛看不懂眼色,义正严词地拒绝了:“不用,我自己能走。”
    刚才还一副要不久于世的样子,现在怎么又突然行了?
    乔沅瘪瘪嘴,只好放弃。
    寒气越来越重,乔沅皮肤上激起一阵阵鸡皮疙瘩。
    齐存镇定自若地向前走,身板笔直,丝毫不受影响。
    乔沅先受不住了,扯了扯他的袖子。
    齐存心里暗笑,面上疑惑:“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老婆都要冻死了还怎么了。
    乔沅扯出一抹笑,上前一步贴着他,虚虚地扶着他:“别逞强了,还是我扶着你吧。”
    说是扶着,她的手却穿过他精壮的腰,身子贴着他,几乎整个人都要缩进他怀里。
    果然如乔沅所想,暖烘烘的,堪称理想的人体火炉。
    齐存摸了摸她的脸,却不期然摸到一手冰凉,眉头一皱。
    山洞里的气温是低了些,却并不是难以忍受,为何会对乔沅有这么大影响。
    齐存环住她的细肩,让她贴得更紧,下巴埋在她乌黑的发里,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鼻尖在她柔软的脸颊按出一个小窝。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声音低哑,带着不易察觉的撩拨。
    他呼出的热气撒在乔沅的耳朵上,那只白玉似的小耳朵很快被欺负得染上一丝血色。
    乔沅略略有些心虚:“不辛苦不辛苦。”
    这样贴在一起的姿势速度非常慢,齐存却一点也不着急似的,饶有兴致地观赏洞壁上的影子。
    合二为一,密不可分。
    两人来到乔沅摔下来的地方,高高的洞口悬在那里。
    若是齐存没受伤,还能想想办法,但他现在已经这样了,还带着一个乔沅,自然不能硬爬上去。
    齐存看着不停从洞口掉落的流石,思索了一会儿:“我们明天再来看,这里应该会被流石堆起来,到时候我再搬一些大石头,垫起高度,就可以出去了。”
    他低头看乔沅,“怎么样?”
    乔沅迷茫地看着他,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眼里蓄着水光。
    这幅样子,显然不可能听得进他刚才的话。
    齐存轻笑一声:“困了?”
    那是当然的,乔沅爱美,为了保持好气色,一向睡得早起得晚,要是往常,这个时辰她早就梦会周公了。
    她困得迷迷糊糊的,哪里还记得自己是要扶着齐存的,只差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了,谁也没有像她这样欺负伤号的。
    齐存不仅不介意,还很满足。在洞底附近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席地而坐,把眼睛都睁不开的乔沅放在腿上,紧紧地抱着她。
    洞壁倒映出二人交颈而眠的影子。
    齐存突然听见乔沅喊了一身他的名字,凑近一听,却再没有声音,只是她随口的呓语而已。
    ……
    在乔沅嫁给齐存之前,两人是见过几面的。
    夏日炎炎。
    齐存查出军营里出了叛徒,和胡奴勾结,连进京之后都还在给胡奴通风报信。
    而最近的一次通风报信,就是在西楼。
    西楼是上京有名的风雅之地,人多眼杂。
    为了不打草惊蛇,齐存让人随意开了一间包厢,让手下在楼里轮流查守。
    他正在小隔间泡茶的时候,包厢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小姑娘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看到隔间里有人,喊了一声。
    “来一盏冷茶。”
    这是把他当小二了。
    齐存没动,又听见里头喊了一声,声音娇娇媚媚,有些熟悉。
    今日乔沅最喜欢的一个名角儿在西楼排了一场戏,这名角儿红极一时,想听他的戏可不容易。
    为此,乔沅不惜冒着大太阳出门。
    到了西楼,乔沅直接进了惯常来的厢房。
    小二没有动静。
    乔沅解下锥帽,歪坐在软榻上,以为他没听见,有气无力地又喊了一声,这才听见那脚步声过来了。
    那人在乔沅身边停下。
    乔沅闭着眼,伸出手:“倒茶。”
    那人又没动静了。
    这小二怎么回事,西楼会不会教人?
    乔沅正要睁眼,手心一沉,放了一个茶杯。
    她饮下冷茶,顿觉浑身清爽。
    姑娘家的裙子好看是好看,却华而不实,乔沅从府里过来,身上出了一身汗。
    她拉开衣襟,露出一大片雪白的锁骨,这才感觉凉快了些。
    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乔沅心里咯噔一下,转过头正要发火:“你怎么还在这里……”
    一张冷俊的脸映入眼帘。
    “你是……镇北侯?”
    距离齐存进京,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齐存的眼神从她惊讶的脸上滑过。
    乔沅那日穿着雪青轻纱裙,更衬得那身皮肉仿佛冷白玉似的,白皙的脸蛋被蒸得透着粉晕,色若春晓,额间的花钿艳气逼人。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衣衫不整,手忙脚乱地拢好衣襟,遮住那片引人遐想的肌肤,恶人先告状。
    “你怎么在我的厢房?”
    齐存好整以暇:“这位姑娘,这厢房是我订下的。”
    乔沅理直气壮:“可这是我常来的地盘”
    她常偷偷溜出来看戏,每次都来这个厢房,西楼的小二都熟悉她了。
    齐存皱起眉:“你常来就是你的么,这间厢房又没写你的名字。”
    哪有人这么霸道。
    下一刻,乔沅告诉他,有。
    “什么没写我的名字,喏,这就是。”她指指齐存手里的茶杯。
    那茶杯壁上俨然刻着一个小字,沅。
    齐存突然想到,他刚才还用过这个茶杯,唇纹细细地碾过那个小字。
    乔沅见他不说话,得意地扬起眉,正要赶他出去。
    齐存慢吞吞地扫过她鲜活的眉眼,“那这个厢房也是我花了钱订下的。”
    乔沅微微睁大眼,她仗着家世好长得好,在上京横行霸道惯了,还是第一次碰见有人不让着她。
    窗外传来丝竹声,戏已经开始了。
    这个时候再去订厢房已经来不及了,乔沅只好勉为其难道:“哼,那我就大方一次,和你一起用吧,下次你可没这么好运。”
    听听,明明厢房是齐存花钱的,乔沅理所当然地表现出他占了便宜的样子。
    悠扬的咿咿呀呀声传来,乔沅喜欢的名角儿已经上台了,她顾不得齐存,趴在窗户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下面。
    身段玲珑细致,乔沅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美的。
    厢房门被人敲响,这是手下的暗号。
    齐存扫了专注看戏的乔沅一眼,转身出去了。
    事情查清楚了,人赃并获,齐存让人把叛徒带下去。
    叛徒被堵着嘴,眼神绝望。
    齐存活阎王之名,手段狠厉,在边关无人不知,落到他手里,连死都是奢望。
    手下知道齐存不是喜好享乐之人,不近女色,若不是为了查案,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踏进这种风月地方,于是问他现在要不要回府。
    出乎意料的是,他家侯爷没有犹豫地拒绝了。
    齐存出来的时候,听到楼下的戏已经到了高.潮部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台上。
    一切阴暗面,都被这咿咿呀呀声掩盖。
    齐存回到厢房,果不其然看到乔沅还趴着看戏。
    这姑娘入戏太深,手里的帕子都被泪浸湿了,眼泪像是流不完似的。
    乔沅两泪汪汪,一张干净的帕子突然盖住她的鼻子,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
    “使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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