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树枝的缝隙中倾泻下来,照在乔沅乌黑的发上,染出一圈圈光晕。
    顾重心里一动,伸出手, 却不期然摸到一手滚烫。
    乔沅发热了。
    顾重微微挽起她的袖子,果然看到雪白的玉臂上星星点点的红疹子。
    本来就身体脆弱, 又被下了迷药,扛不住也是早晚的事。
    这条路有些偏僻,顾重驾着马车行了许久也没找到人家,最后只好在一处破庙停下。
    他在庙里清扫出一个睡觉的地方,铺上一层软被,扶着乔沅躺下。
    这间庙实在很破,角落还有蜘蛛网,唯一还算完整的只有正中间的佛像。
    这样的地方,别说医馆,就是普通的人家也没有。
    好在顾重之前涉猎过医书,大概知道草药的常识。
    荒郊野岭的,草药应该有很多,他刚才在路上还看见了一种常见的药物。
    顾重准备出去看看,临走之前,吩咐乔沅不要乱跑。
    他实在是多虑了,乔沅躺在简陋的草床上,双颊绯红,眼里泛着迷蒙的水光。
    她本来就身娇体弱,现在烧成这样,光是忍着那股头晕就很艰难了,哪里还有力气逃跑。
    娇气的美人软软地看着你,生死都在你的掌控之间,怎么不让人心动?
    顾重的心理得到极大的满足,放心地出去了。
    如他所想,这里的草药果然很多,只是分布零散,颇花了他一些时间。
    等到他采摘完回去的时候,眼皮突然跳得厉害。
    像是命运给他最后的预警,若是再不收手,后果自负。
    顾重轻蔑地笑了笑,背上篓子回去了。
    破庙就在眼前,顾重的心放回去了。
    果然,齐存现在应该在那座宅子里无能狂怒才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转过那棵粗壮的大树,被树干遮住的门口出现了。
    顾重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杵在破庙的门口。
    对顾重来说宽敞的庙门,对这个男人来说却有些紧窄了。
    他要进庙,还得低头才能进去。
    齐存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拐跑他妻子的男人。
    顾重见他不说话,神色也没有暴怒,还以为他并没有多生气。
    他松了口气,事实就像他想的那样,齐存可能对这个娇滴滴的妻子也不满很久了。
    他下意识地忘记了齐存之前封城的地毯式搜索,调整面部表情,挤出一抹笑。
    “侯爷,我知道你也不喜欢阿沅,这样吧,你今天就当没看见过我们。”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走进,“我知道这件事对侯爷的声誉损失很大,自然不会让侯爷白白回去……”
    他的话没有说完。
    齐存狠厉的眉眼展现在眼前。
    顾重低头一看,胸前插着一把剑。
    血腥味不断涌上喉头,最后顺着嘴角流下。
    顾重的视线越来越低,离地面越来越近。
    最后倒下。
    手上的银票洒上血渍。
    齐存抽回剑,悄无声息地踏进庙门。
    铺着白色软被的草席上,他漂亮的妻子还在无知无觉地睡着。
    细眉轻颦,脸色已经略显苍白了,唇瓣却艳得滴血。
    冷汗略湿了鬓角,齐存稍微靠近一点,都仿佛感受到了她身上的热气。
    蒸腾的热气好像化成了雾气,又凝结在皮肤上。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乔沅感受到有目光细细地落在她身上,微微睁开眼,就见齐存站在床边。
    生病的难受伴随着心里的委屈,小美人眼睫湿润。
    “你怎么才来呀。”
    声线又娇又软,像是撒娇又像是埋怨。
    由于发热,气息不稳,这样的声音落在心怀不轨的男人耳中,不亚于放了一把火。
    齐存以为她是怕他生气,先软软地撒个娇,以为这样就能把事情翻篇。
    怎么可能呢。
    齐存怜悯地看着一无所知的小妻子。
    她亲手放出了饥饿已久的困兽,想轻飘飘地呵斥它回笼子里,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做错事的小妻子,当然要好好惩罚一番,免得她肆意妄为地在丈夫的底线上蹦跶。
    乔沅伸出手,想要齐存抱她回去。
    下一刻,一只大手略过她的手,把她微湿的头发拂到耳后。
    乔沅迷茫地看着他。
    新婚那三天,齐存自认还算文雅,把骨子里的野性收敛地干干净净,怕吓坏了娇弱的妻子。
    现在,由乔沅亲手点燃的火,也该由她亲手熄灭。
    齐存还算有人性。
    乔沅病成这样,他也不能做什么过火的行为,只在心里悄悄记下,等她病好再实践一番。
    那么,现在就先收几分利。
    齐存十二岁参军,几乎可以说是在军营里长大的。
    一群大男人整日精力旺盛,白天经过非人的训练,晚上睡在行军床上,眼里都泛着绿光。
    都是男人的地方,自然就免不了提起女人这个话题。
    齐存没兴趣加入他们,但好歹听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学会了许多。
    桃花眼里迷蒙蒙的雾气终究还是被凝聚成水,却不等盈出眼睑,就被早有预谋的野兽纳入唇中。
    偶尔有一两颗漏网之鱼,划过布满红.晕的粉腮,掉落在软被上,氤氲出深色的黑点。
    正中央的佛像宝相庄严,悲悯地望着这世间,却也尤惧几分贪婪的罗刹,只能对脚下的荒唐视而不见。
    ……
    齐存出来的时候,手下已经在庙外等候多时。
    属下跟在齐存身边多年,自认为对侯爷的性格有一两分把握。
    侯爷之前还一副要毁天灭地的模样,现在却浑然没有来之前的震怒。
    像是被顺毛捋的凶兽,虽然骨子里的凶性还在蠢蠢欲动,却暂时能伪装出一副平和的面孔。
    属下敬佩地看了一眼侯爷怀里的夫人。
    夫人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全身都被侯爷宽大的外衣包着,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从属下的角度,只能看到外衣里伸出来的套着绣鞋的小脚,随着侯爷的走动轻颤。
    属下抬起头,正对上主子幽深的目光。
    他浑身一颤。
    ……
    乔沅一睁眼,正好对上齐存黑沉的目光。
    男人收回手,脸上没有表情,黑峻峻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
    他在给她上药。
    药物涂抹的地方冰冰凉凉的,晕过去前的记忆回笼,红霞一点点从白皙的颈下蔓延上脸颊。
    乔沅愣愣的,仿佛还没有回神过来。
    他怎么能、做出这么羞耻的事情。
    火辣滚烫的气息仿佛还弗在耳边,乔沅的眼里渐渐盈上一丝水色。
    被他触碰,就这么难以忍受吗。
    齐存的手一点点收紧,却到底记挂着她的身体不能再受刺激,只好扯了扯嘴角。
    “乖,别动,我给你上药。”
    才离开他不到两天,又是起疹又是发热,还被他在气头上一阵折腾,不上药的话,乔沅这走两步就喘的身子受不住。
    乔沅恼羞成怒,她这样是谁害得啊,明知道她身子不适,还非要胡来。
    虽然是座破庙,但好歹也是有佛祖供奉的,他怎么能,在佛祖眼皮子底下做那种事……
    乔沅现在回想起来都羞得脚趾蜷缩。
    齐存见她突然闭上眼睛,还以为她是不想看见他这张脸,黑漆漆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受伤。
    就算不想看着他,这辈子,乔沅都得跟他绑在一起。
    齐存眼里闪过危险的寒芒,他闭了闭眼,拉过乔沅的腿继续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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