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商温看向那个小瓷瓶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
    这可比他制作兵器要快得多了。
    ——
    盛安城外的叛军虽然已经被抓了起来,但是围在勤政殿外面的人依旧没有散去,整个皇宫中都陷入了一种死气沉沉的寂静中。
    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陛下下意识抬头朝着殿门口看过去,但是往日里挡住别人让别人看不清楚他的屏风,现在挡在了他的面前,使得他根本就看不清楚来人的相貌。
    只能看着那人从层层屏风后面走到自己的面前,先是脚,再是腿,然后他看见那人手上拿着一支白色的玉箫,最后对上那双和自己有些相似的眉眼。
    沈熠微微低头,看着坐在床榻上的陛下,眼中有怜悯更有恨意。
    “皇兄近来可好?”
    他看着对面的沈熠或者说孟熠,苍老的脸色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这次逃不过了,低着头说道:“今日这些都是你的计划?原来你没疯。”
    在这句话说完之后,陛下抬头朝着孟熠看过去,两人对视。
    两人的眉眼其实十分相似,但是因为北魏帝年迈比起孟熠要大了不少,所以相似的眉眼也被年岁给带出了几丝不同,现在无论是谁站在这里,都不会相信两人竟然是兄弟。
    第125章 长生法
    孟熠是当今陛下最小的一个弟弟, 早些年的时候也随着北魏帝一同征战,但是在他在前面对战的时候,北魏帝将他的娘子柔娘强行带进了宫中。
    那个擅蛊的女子最后不堪羞辱在宫中自尽了。
    他为了见柔娘最后一面, 从前线逃离,第一次做了逃兵, 那一场战输了, 原本站在他这边的民心全都倒了。
    这件事情现在提起,所有人骂的还是只有孟熠和柔娘那个妖女, 至于陛下,不过是被美色所惑,做了一件糊涂事,甚至称得上是一桩风流韵事。
    所有人都以为陛下一定会将孟熠给杀了, 陛下却仁慈地饶了他一条命, 只是削去了王位,但是谁都不知道, 白日里还一脸仁慈要放他一马的陛下, 晚上便将他当做沈二爷关进了沈家后院之中。
    他看着面前这个年迈的男人,恨得牙根痒痒。
    “你为了皇位,想杀了自己的兄弟, 现在还想杀自己的儿子。”
    孟成昱孟姜旻之死哪个和北魏帝没有关系?哪怕现在已经年迈了, 他也根本就舍不得将这个位置让给别人。
    北魏帝并未回话。
    他伸手将另一只蛊虫拿了出来,强行塞到了北魏帝嘴中,随后将手中玉箫放在唇边,随着悦耳的萧声流泻而出,勤政殿传来男人痛苦不堪的声音。
    “阿熠, 阿熠,你饶了皇兄吧, 皇兄知错了!”
    孟熠并未停止吹箫,看着男人现在的惨状,眼中满是疯狂。
    他在沈家装疯,蛰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
    ——
    那些兵马训练有素,甚至比起上次大年三十的那伙怪人还要厉害,就算他们手上拿着武器也发挥不了作用,往往是还没到对方的近前。
    便被一剑封喉了。
    苦苦带人支撑了三天,徐进财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了,身上的鲜血一天比一天多,身旁的尸体也在一天比一天多,但是徐进的眼中依旧没有惧意。
    每一次挥动自己的长矛都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朝着敌人身上刺去。
    哪怕身旁有无数的尸体,但是只要一人还站立着,那身后那小块地方便是干净的,徐进财没有多大的本事,他管不了天下,只能守好自己的身后。
    少年的战意就是这个世上最坚硬的城墙。
    “不退!”徐进财高喊着,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却生生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来,但话音刚落,一柄长箭破空而来,直接射穿了徐进财的肩膀。
    少年的身子踉跄一下,依旧顽强站立着没有倒下,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如同雨点般密集的箭羽。
    冯昭看着这一幕,心跳都停了一息,快步朝着徐进财这边跑过来,一边喊道:“徐进,快让开!”
    哪怕他跑得已经很快了,但是只能接住徐进财倒下的身体,根本就留不住那即将要逝去的温热气息,徐进财的脖颈上中了一箭,气管被冰冷的箭刃给穿透了。
    发不出声音,鲜血在喉咙发滚,说出的话让人听不清楚,但是徐进财嘴角依旧在一张一合说着。
    “不退,不能退啊……”
    等徐进财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的时候,眼泪比冯昭率先反应过来,从眼眶中掉了下来,喉咙像是吃了个秤砣那般,哽在喉咙处,吐不出咽不下,难受得厉害。
    他哽咽着重复着徐进财的话。
    “不退,不逃……”
    不远处掉落着一块军牌,那上面的花纹旁人可能没有见过,但是冯昭见过,那是北魏军牌的花纹。
    他站起身来,看着对面那些如同杀神的恶鬼,嘴角露出一个极度讥讽的笑容,连带着眼角的眼泪都仿佛在嘲笑对方一样。
    这座城的人啊。
    流着两国的鲜血,却又被两国人所抛弃。
    ·
    等到褚泱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整座城宛如一座死城一般,被鲜血染透了,从地面青砖中冒出浓浓的死意。
    想起前段时间自己还因为北魏答应将三座城池还给南诏的事情高兴,不伤一兵一马就能将城池讨回来,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但是。
    她看着面前这宛如人间炼狱的模样,觉得三天前的自己幼稚的可怜,对着一旁的副将冷声吩咐道:“传令给沈安合,此一战,南诏和北魏不死不休!”
    说罢,她翻身下马,伸手将一旁腰间的佩剑给拔了出来。
    “杀了他们!”
    那些黑衣人只杀城中的人,自然而然地忽视了建立在城外的商家,明知道那些黑衣人不会对他们动手,但是梦和还是朝着城门冲了过去。
    现如今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梦如望着下陵城的方向,难免心中担忧。
    但是也明白自己就算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攥起手心,轻声道:“一定要回来啊。”
    大多数的兵马都跟在沈安合的那边,褚泱这才带来的只是宫中禁卫,差不多两千人,虽然也是训练有素,但是全都未真正地上过战场。
    此刻对上那些人,落了下风。
    “陛下,臣等送陛下出城!”危机关头,剩下的禁卫围在褚泱的身侧,保护褚泱先出城。
    褚泱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又看着他们将自己护在身边送自己出城,但是不能逃,她若是逃了,这些下陵城的百姓就真的没救了。
    她挥动手中的剑,说道。
    “不许逃!”
    说罢,她也不管那些禁卫的反应,自己拿着剑便要往前冲,就在此时,萧玦脚踏一旁的树梢,从高处落了下来,落在褚泱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萧玦,她满是意外。
    而且萧玦分明不会武功,现在怎么?
    现在不是回答褚泱疑惑的时候,萧玦伸手揽住褚泱的腰肢,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运起轻功将褚泱送了出去,等褚泱安稳落地之后。
    他这才收回自己的手,转身就要回到下陵城中。
    褚泱心中一紧,喊了一句:“萧玦!”
    萧玦回头看了她一眼,只是说:“南诏不能没有你,你先出去,等会我来找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萧玦对着一旁的禁卫吩咐道:“关门。”
    她只能看着那扇沉重的城门在自己面前合了起来,萧玦的身影也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从未有过的慌张漫上心头,她抬步朝着萧玦的方向跑过去。
    但是她所在的位置距离城门有一段距离,等她跑到的时候,城门已经在她面前重重合了起来。
    厚重的城门将所有的人声都给隔绝了,她只能听见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她伸手拼命拍打城门,大声喊道:“萧玦,萧玦!你让我进去!”
    但是没有声音回应她。
    ·
    此刻的雨凝宫内,老曹躺在软塌上面色惨白到了极点,往日里无所不能的自己现在连动动手指都十分吃力,他还记得萧玦一脸慌张来找自己的时候。
    “我不能让她去送死!你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快点提高武功吗?”
    “有,但非常人所能忍受之痛。”
    接受内功比传输内功还要疼,须要将经脉给强行撑开,他还没缓过神来,萧玦就已经离开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现在比普通人还要弱的身体,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但他心中却没有半点后悔。
    若说后悔,那便是后悔没有早点将这一身的武功给废了。
    ——
    她迈上台阶,朝着勤政殿一步步走去,眼中的恨意一点点变浓,吴平给她的信中写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年商慕去的不是西塞,而是找到了传说中的东临城。
    还拿回来一本秘籍,那本秘籍被越传越神奇,甚至被传成记录了长生之法。
    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自外面走进来一个聘聘婷婷的身影,虽然已经被疼痛折磨的神志不清了,但是眼神落在对方身上的时候,还是看出了几分熟悉。
    “你是商慕的女儿?”
    ·
    城内的声音一点点消了下去,等到声音彻底消失之后,城门这才从里面打开,鲜血和伤痕构成了满目疮痍的山河画卷,那些黑衣人已经死绝了,但与此同时,萧玦也不见了。
    视线在那些幸存的禁卫身上一一扫过,她从地上站起来。
    抓着一个禁卫的衣领问道:“他人呢?萧玦呢?”
    但那禁卫只是低了低头,并未回答,或者说回答不上来。
    ——
    “是你杀了他们。”
    她低头看着这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咬牙吐出这句话,将吴平交给她的血书拿了出来,这是商温拼命换回来的东西,也是富春临死之前写下的名单。
    富春在出宫之前原是宫中的宫人,之前曾帮陛下收集婴儿。
    这上面每个名字,都是曾经送进宫中的孩子。
    陛下抬头看着他,苍老将脸上的凌厉给削弱了许多,此刻站在商苑面前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迈老人,但是她知道不是,面前人是一个帝王。
    就算是年迈了,依旧收不起来自己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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