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披着一件黑袍的永宁侯夫人便从车中走了出来,由那糙汉子扶着下了马车。
    柳大娘子和翁知府急切地走了过来。
    柳大娘子颤颤巍巍的抬手摸上了女儿的脸颊,哽咽的喊:“我的阿妩。”
    翁璟妩从马车上下来,看向平安无事的阿爹,心头所有的担忧在这一瞬才算真正的落了地。
    里长安排了两间屋子,再让自家的姑娘和儿媳送去热水和吃食,还有干净的衣裳。
    谢玦让人提了两桶凉水入了简略的澡间冲洗。
    翁璟妩在屋中,柳大娘子和两个婢女都哭得稀里哗啦,反倒衬托得她镇定。
    翁璟妩拿着帕子擦了擦阿娘的眼泪,安抚她们道:“我真的无事,你们别哭。”
    一日之间,先是传来丈夫被掳走的消息,再而是女儿被掠,柳大娘子直接晕厥了过去,待看到丈夫平安回来,再听到女婿去救女儿了,她才没有再倒下去。
    柳大娘子哽咽道:“那些贼寇太胆大包天了,连你都敢劫走。”
    翁璟妩轻拍了拍阿娘,道:“阿爹与女儿现在也平安无事了,如今夫君也回来了,自是不会再让那些人如愿的。”
    安抚了一会阿娘,便让繁星扶着她下去休息了。
    不一会,里长的女儿送来了热水,明月忙抹了眼尾的眼泪,然后去把水给提了进来。
    帮主子脱去衣裳,发现手臂和身上一块青一块紫的淤青,明月的眼泪再次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都怪奴婢没用,不仅没护住娘子,还让娘子给救了……”
    翁璟妩看了眼身上的淤青,再看向她,温声道:“你与繁星都没错,遇上那等贼寇若是以命相搏,也只是白白牺牲了。”
    明月轻泣不语地给主子擦洗。
    许久后,穿上了里长女儿的干净整洁的旧衣,明月才端着水出去了。
    她出去前,翁璟妩特意嘱咐了不能把她身上有淤青的事情告诉阿爹阿娘,免得他们担心。
    明月出去,谢玦才入了屋中。
    翁璟妩坐在床上梳着发,抬眸望去,见他头发略淌水,而身上穿的是里长儿子的旧衣,倒也合身。
    因胡茬子没有刮,再配上这粗布麻衣,依旧有几分粗犷的英俊。
    她浅浅一笑,说:“这衣裳还真配侯爷。”
    谢玦瞧得出来她的疲惫与勉强,他走到了她身旁坐了下来,看了眼她的手腕。
    她手腕上有淤青。
    谢玦把手上的两个小罐放下,与她说:“让我看看你身上的淤青。”
    行军有各种伤药,不需要头特别寻找,只需要差人去问一问便好。
    今日从马上摔下,翁璟妩手臂与身体都疼得厉害,只是一直在隐忍,不敢让阿爹阿娘担心。
    她放下了梳子,然后去解衣裳,只是有一只手不大方便,解得有些僵硬。
    谢玦伸手过去,低声道:“我来吧。”
    他把她身上的衣裳解开剥下,看到了她身上半条手臂的淤青,眼神一沉。
    便是大腿上也有一大片的淤青。
    在她白皙柔嫩皮肤的衬托之下,大片的青紫淤青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谢玦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去心下的戾气。
    翁璟妩也没在谢玦面前隐忍,她轻嘶了一声,说:“可疼了。”
    谢玦望着那些淤青,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今日掠走你的那伙人,我会让他们锉骨扬灰。”
    翁璟妩问他:“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谢玦道:“方才带着尸体的将士回报,在女尸的身上搜到了属于瀚云寨的令牌。”
    翁璟妩闻言,脸色一变:“瀚云寨,邕州一十八寨之首?!”
    谢玦点头。
    他把一瓶祛瘀膏打开,挖了一块,然后轻点在了她的身上,说:“摸开会疼,忍一忍。”
    翁璟妩哪里顾得疼,她低声追问:“那你这次去邕州,有什么收获?”
    谢玦低垂的眼神中异色一闪而过,不紧不慢的回她:“了解龙虎山和其他地方的地形,若是再战,伤亡会降到最低而取得全胜。”
    翁璟妩微微点头,手臂上的疼痛让她倒抽了一口气。
    谢玦已经在她那些淤青的肌肤上揉搓了起来。
    疼得她眼睛都红了。
    谢玦的力道不禁放轻了些,为了分散她的注意,继续道:“我从邕州赶回之时,发现有几十人也往云县而去,那些人身上有遮掩不住的匪气,所以我便留了心眼,跟在了他们的身后,紧盯着他们的举动。”
    她忍着疼,问他:“所以你便跟着来了周家庄?”
    谢玦点头,继而道:“有一部分的人潜伏在那林子,其他人则去了周家庄,到了周家庄的时候,岳父已然被绑走了。对方人多势众,我便与其他三人暗中循着其中的人入了山中,找准机会再救出岳父。”
    谢玦虽然说着,但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顿。
    “那些人很快便分开行事,只余十人左右留在山间看守,我便趁此机会把岳父救了出来,但在救岳父之前,我窃听到贼寇说最终目的是你。”
    “在救下岳父准备赶下山的时候,在山上便看到有人挟持了你往那林子的方向而去,故而把岳父交到了刚碰上面的金校尉,就带着几人追了过去。”
    翁璟妩看向他:“他们是想把我抓走来威胁你?”
    谢玦的动作一顿,略为沉默。
    翁璟妩瞧出了他的不对劲,眉眼露出了疑惑,问:“难道不是想要威胁,而是有另外的目的?”
    谢玦沉默了片刻后,抬眸望向她。
    用力地捏着瓶子,手背青筋凸显。
    翁璟妩从他那漆黑深沉的眸中看出了他似乎在克制,她缓缓开了口:“你说吧,我扛得住。”
    谢玦看着她那坚定的神色,才语速缓慢的说:“他们的二当家看上了你,要抢你去做夫人。”
    想过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翁璟妩瞪大了双目,惊愕道:“抢我去做夫人?!”
    谢玦手中的瓷瓶发出“刺啦”的一声响,翁璟妩回神,低头看向他手中的瓷瓶。
    瓷瓶被他捏得破裂了,他的手背也是青筋。
    翁璟妩静默一息,然后抬手放在了他的手腕上。
    谢玦怒意渐缓,深呼吸了一口气。
    “你可还记得与我们同一间客栈,且在乞巧节投靶子摊子遇上的那个男人?”
    翁璟妩不傻,略一琢磨也就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那人可能就是贼寇口中的二当家?”
    谢玦眸色沉戾的“嗯”了一声,说:“他佩戴着腰刀,且明知我身份不简单,可瞧你的眼神却依旧肆无忌惮,不对劲。”
    他想了想,又说:“回到云县后,我立即让人出画像,在邕州与蛮州下通缉令。”
    听到是那一个男人,翁璟妩略显失神,喃喃自语道:“可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见过他,更不记得怎么招惹上的这么一个人?”
    谢玦放下了祛瘀膏,拿来帕子擦了手,再而把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不必纠结这个原因,贼寇便是杀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理由,有可能只是一时兴起。”
    说到这,他抬起手把她拉入怀中,低声道:“今晚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
    翁璟妩愣了一下,感受到他胸膛的肌肉起伏,感受到了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莫名安心,所以这回倒是没有再推开他。
    今日,她虽然看着镇定,但心下到底还是恐惧惊惶的。
    便是有惊无险,她也身心俱疲。
    只今晚,她允许自己在他的面前露出心底最脆弱的一面。
    思及此,她放松身体偎在他的胸膛中,双臂渐渐搂住了他劲瘦的腰腹。
    闭上眼,心神安宁,低声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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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回去
    翁璟妩因担惊受怕了一日, 身心皆疲,如今有谢玦在,也就安心了, 很快便睡了过去。
    谢玦低头望了妻子一眼, 随后才动作轻缓地把她放到床上, 拉上被衾盖在了她的身上。
    烛灯昏暗,只有微弱的光亮照亮到床铺这边。
    翁璟妩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眉心浅蹙, 睫羽之下落下一小片阴影。
    谢玦坐在床边望着已经熟睡的妻子, 陷入了沉思,眼底之下浮现了浅淡的复杂之色。
    不知就这样坐了多久,又看了多久后, 才不由自主地伸手,指腹距离妻子的眉心只余稍许地距离就顿了。
    指腹描绘着她的眉形,然后描绘过她闭着的眼眸, 再是鼻梁, 鼻尖, 复杂的目光也随着指腹移动。
    最后, 指腹与目光都停在了她的那因受了惊吓而没了血色的唇瓣上。
    凝望了片刻后, 才缓缓地把手移开, 站起身出了屋子, 轻声阖上了房门出了院子。
    为防止匪寇二次耍诡计,整个庄子都点了火把, 烛火通明。
    院子中也有将士看管着, 见到侯爷从屋中出来, 都悄无声息的朝着侯爷一拱手。
    谢玦略一挥手, 将士都收了礼, 聚精会神的站岗戒备。
    谢玦负手立在院子,借着月辉星煜,他望着前方的那座只看得到轮廓的山,眼神锐利凌冽,负在腰后的手也逐渐收紧。
    翁知县劝慰了妻子睡下后,也睡不着,便从屋中出来,打算到院中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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