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浅夕低头挑出只芝士挞,轻言软语地念,“可我想听你给我唱,路那么那么长,你给我唱个歌清醒一下怎么了嘛。”
    “把手从窗边先拿开。”陆离铮讲。
    钟浅夕听话地挪开,下一刻车顶篷缓缓地升起,凉爽山风乍然涌到身侧,吹得人通体舒畅。
    陆离铮把车速放慢到高速最低要求,才启口清唱,“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他低低的唱《红豆》,车驶入隧道,晦暗中声音撞壁,空旷的回音莫名缠绵,长隧道快到尽头时候,歌也快唱完了。
    钟浅夕轻声同他和最后两句,“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
    青山间掩映朱楼翠瓦,袅袅香火似云雾绕在山顶,横山寺到了。
    这座千年古刹北靠横山主峰,三峰同线相连,中峰略突,两峰平齐,极似古代金元宝状,更似大肚弥勒佛像,可谓山体神形,天赐佛缘,开山历史源远流长,自汉代史,鼎盛于明清两代,曾几度兴衰,后毁于战火,零四年才重建完成,是沐城乃至于整个辽南地区最知名的寺庙。[1]
    钟浅夕自己介于唯物和唯心之间,命运不听话的多舛时,就只能归罪于神明的意愿,今日高考,他们俩出逃,能为了朋友们做的,也只有佛前这一叩了。
    挽手沿石阶而上,钟浅夕熟练的另着陆离铮避开主殿往后走,直接来到天王殿的西厢,持香对文殊菩萨叩拜。
    传闻文殊菩萨顶结五髻,以代表大日五智,是祈求考试最明智的选择,他们或许是今日来得太早,又或者是拜得太晚,总之殿内人烟稀少,可以拜个痛快。
    钟浅夕端跪蒲团,长明灯昏晦,以寻旎和季舒白为开端,近乎把一班所有需要参加考试者的名字都念了一遍,还加上了云裳。
    陆离铮去扶她,弯腰为她拍腿上沾染的香灰,陪着跨出西厢,逆着香客人流走出很远,才发觉钟浅夕是往下山处走。
    他在天王殿门口轻拉住人,淡声问,“你就只拜这个啊?”
    风扬起高悬幡旗,大愿地藏王菩萨宝相庄严,佛乐悠长。
    钟浅夕回身看陆离铮,不明所以地问,“要不然呢?我没有什么别的可求佛的地方啊。”
    “是吗?”陆离铮固执地追问。
    “那你会一生一世和我在一起吗?”钟浅夕唇线微微翘起弧度,干脆利落地冲他讨要承诺,这瞬你敢说我就敢信,我根本不求佛。
    陆离铮推后了几步,拉着钟浅夕跨进殿内。
    地藏王菩萨左右分别还有两位叫不上名的菩萨,漫天神佛凝视里。
    钟浅夕听见陆离铮坚定答,“我会。”
    横山寺的别院正在进行保护性修缮中,工人吊顶给佛像粉刷金像。
    他们下山时正有滴金漆缓缓坠地,被光一晃,金粉折射出璀璨色彩,好似佛祖垂泪,怜悯地凭吊着芸芸众生。
    作者有话说:
    终于高中毕业了,鱼哭了水知道,团哭了谁知道qwq。
    ——饲养列表,非常感谢——
    第55章 、烟霞(双更)
    晋江文学独家发表
    朋友们高考, 钟浅夕也跟着提了口气,直到最后一科结束,收到季舒白和寻旎的愉悦表情包, 才彻底放下心来。
    陆离铮后天有比赛,问钟浅夕要不要陪他回帝都, 被拒绝后耸肩,很不当人的按着她要足了未来几天的份额。
    “我、寻小旎、终于解脱了!我发誓, 未来三个月不在多看一眼书,否则喊各位父亲。”
    这个当爹的机会相信钟浅夕和季舒白是拿不到了, 聚餐是在市中心, 结束时很晚, 她也良久没有回家住,继续住在陆离铮这儿。
    夜里喝了点儿酒,松懈下来后醒得极晚, 天却已大变。
    被#高考题目#相关屠戮的微博热搜榜单重归娱乐。
    盘踞前三的换成了如下:
    #ember小祖宗#
    #九千万顶流料,下午两点见#
    #ember直播公开恋情#
    原本和钟浅夕毫无交集, 会点开不过是因为陆离铮不在,她又没什么多余的事情可做, 百无聊赖, 而ember江烬的名字她常听, 是寻旎喜欢的电竞选手。
    随意一瞥, 就再也没能挪开眼神。
    录屏的封面是陆离铮朋友圈里经常见到的笑颜,内容是昨天直播间的全过程。
    视频江烬桃花眼潋滟,盘腿懒散地坐在电竞椅上, 左手盘核桃, 嘴里叼着只烟, 在和人组队打斗地主。
    斗地主界面显示头像, 很小的一块儿,可钟浅夕还是能一眼认出来,那就是舒悦窈。
    她双手捧着手机往后面看,舒悦窈很快出镜,穿短睡裙,被江烬别开摄像头拿了件外套当裙挡,素颜、杏眼灵动,顶着颗蓬松的丸子头,很自然和江烬调侃说笑。
    从斗地主玩到lol,钟浅夕起初是为了听舒悦窈的声音,她很是怀念,到半途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弹幕有人开始扒出窈窈id和江烬的多年纠葛,并且指路了贴吧。
    录屏的时间长达四个多小时,钟浅夕一分不差的看完,甚至忽略掉了陆离铮的消息。
    她再切回社交软件时,事态已经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狂奔而去。
    九千万粉丝的顶流屈指可数,时间也早过了下午两点半。
    新的热一后面直接跟了深红的[曝]字。
    [池妄深夜密会为哪般?密会对象竟和ember小祖宗系一人,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缺失?]
    视频拍得极度讨巧,有意无意的再把事态往违反公序良|俗和私德有亏上面引导。
    舒悦窈全身入境,镜头高清怼脸。
    不管是池妄的女友粉、妹粉还是江烬的女友粉、水友,都炸了锅。
    信息时代里想要了解一个并不怎么平庸的人实在过于容易,舒悦窈的资料飞得铺天盖地。
    “落魄富家千金”“脚踏两只船翻车不怕淹死”“绿茶交际花”
    贴得标签一个比一个更过分,钟浅夕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她随便一刷新,营销号放九图舒悦窈照片再最顶,下面吃瓜乐子人和节奏大师对半劈。
    [帝都悦窈广场和悦窈小区,是以舒悦窈的名字命名的吧,她这是脚踏四只船,吃着碗里望着盆里的好吗?闻少人死了吗,这都不出来说句话?]
    钟浅夕直接回复这位网友:[你全家户口本就你一个人是吧?那我原谅你了。]
    她看得很专注,时不时地下场和人对喷,因为没有骂人经验而词汇量鲜少,也知道骂也没用,可还是下意识想去维护窈窈,想为她做点儿什么。
    陆离铮没得到钟浅夕的回复,也没有再发新的消息过来,只是单纯更新了条朋友圈。
    llz:[骂舒悦窈没屏蔽我,是当爷死了,还是当爷瞎了?]
    配图是张备忘录人名,标题是“暗杀名单”。
    钟浅夕点赞后,陆离铮的语音直接砸了进来。
    “在做什么?都不理我的。”他的嗓音低沉微哑,该也是为朋友上火忧心的。
    这种事情出现后,当事人和当事人的朋友注定被骚扰问候真假。
    钟浅夕如实答,“醒了在看窈窈和江烬的录屏,刚刚在微博和人对骂,由于骂不过,所以我都是骂完就直接拉黑的。”
    “……”陆离铮默然,“其实我问过了,舒悦窈目前状态稳定,直接拔了网线,小蛋糕都吃到第二块了,你真的用不着为她。”
    “可我想。”钟浅夕直接打断他,“我知道没有任何用处,她可能根本不会看到,可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许别人说她不好。”
    晚霞如烈焰,玻璃倒映少女倔强倨傲的神色。
    陆离铮很轻地笑了声,“我该夸浅浅爱屋及乌呢,还是该和舒悦窈讲,她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是我女朋友呢?”
    实际是后者多一些。
    所谓朋友,就是你可以损她骂她八百次,听不得别人说她半句的存在。
    哪怕已经离开那样久了,舒悦窈在钟浅夕这里,都永远是最好的姐姐。
    事态在夜幕降临后迎来了反转,昔日三金影后与乐坛前辈们纷纷下场力证、池妄带亲子鉴定报告诉明二人系亲兄妹关系……江烬圈舒悦窈表白、闻落行单方面示爱。
    大戏一波未平一波又再起,恨海情天暂按下不表。
    最为做实的是港城首富千金,最值得被人津津乐道的是舒悦窈的词作署名,她十几岁时写得歌几乎是一代人的青春年少,很难脱离时代滤镜去评价这样一个女孩子。
    钟浅夕通宵达旦的讲能得到的有关于的舒悦窈的一切过去都恶补了一遍,舒悦窈很小的时候就在填词,她是知道的,只是不会过刻意问署名。
    喧嚣尘上的闹剧远没有就此落幕,而是拖出了长长的战线。
    只是舒悦窈不再落下峰了,钟浅夕就会很开心。
    那几天陆离铮总是很难正经八百儿的和钟浅夕视频语音,她每每走神儿都是在关心窈窈。
    醋得某人阴阳怪气,“你不会是看舒悦窈萝莉头就觉得她需要保护吧?不会吧不会吧?”
    钟浅夕不以为意地逗他,“女孩子就应该保护女孩子啊,有什么问题?”
    “等闻落行死了你再给我打电话,看他就烦。”陆离铮的背景音里传来暴跳如雷地男声。
    钟浅夕心一沉,终于想起自己哪位便宜亲哥,克制再三后还是忍不住,尽可能轻描淡写地随口发问,“闻落行人没事吧?”
    “啧啧。”陆离铮讥笑,戏谑反问,“浅浅这是怎么意思?关心得没完没了了?”
    钟浅夕手里把玩着只玻璃杯,水面因晃动扩散出圈圈涟漪,她在里面找到面容模糊的自己,然后答,“闻落行人怎么还没事,渣窈窈很开心?不如快点儿死一死。”
    前因后果她不用都了解个通透,只要足够了解舒悦窈和女孩子的心理就可以了。
    舒悦窈打小就喜欢她亲哥,喜欢某个人那么那么多年,得偿所愿一直留在身边,恒久忍耐磨合到脾气秉性都融洽,然后得有多绝望,才能可以义无反顾的离去啊。
    陆离铮顿了会儿,没想到她会问死没死,含糊其辞地答,“人反正是进医院了,你不喜欢,我以后尽可能不和他接触,他可不兴学,太作死了……”
    ****
    “浅浅姐姐张嘴。”陆芷萝用勺子把西瓜最中心的位置挎出来,高举喂到钟浅夕唇边。
    钟浅夕投喂西瓜芯未果,自己吃掉了自己的,还没来得及再来一勺。
    陆离铮就已经打完电话出卧室,捧起中岛台上放的半个完整西瓜,边挖芯边冲她这边来,人到沙发前时正正好好的扣出来,笑着哄,“宝贝儿张嘴。”
    钟浅夕笑着接过勺炳,“你们兄妹俩是都有吃西瓜不吃心的习惯吗?这样不好,来,张嘴。”
    她把那块西瓜芯喂给了陆芷萝。
    被兄妹俩轮番投喂,钟浅夕水饱得很快,原本盘踞在她腿上的汪崽被揪着后颈拎去给陆芷萝抱,陆离铮面无表情的和狗抢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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