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于丰泽的执着与热情实在有些古怪,程苇杭难道只是一个幌子吗?这丫头是知道丰泽养的那批神秘军队?何不明着问呢……真是个傻丫头。
    但张谏之也预料到事情可能并不是这样简单,最终点了点头:“好,我这两日便安排。”
    白敏中任务完成般地大舒一口气,随即起了身,都忘了脚下没有鞋子,转了身就要往外走,张谏之赶紧追上去拉了她一把,结果这丫头踩到衣摆,眼看着就要摔一跤。
    作者有话要说:小黄鸡:我知道我知道!其实就是见家长!你们懂了吗!反正我是懂了的!!请叫我什么都懂的小黄鸡!然后!!请赐给我大块大块的五仁月饼吧
    ☆、七零
    张谏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白敏中舒口气,拍拍心口道:“摔一下这身衣服该弄脏了罢。”
    这会儿她担心的居然是衣服会不会弄脏。张谏之都不知说什么好,末了只随口问了句:“不怕疼么?”
    白敏中站直了抚平衣服上的褶子,低头说:“还好,我不是很怕疼,今日在王府摔得也不觉得疼,就是脏了那件衣服,只好丢掉了,怪可惜的。”她无知无觉地说完,看一眼自己脚下,又抬头看看张谏之……
    张谏之亦是低头看了一眼,未开口即将她抱了起来。白敏中脸虽又红了一下,但到底没有先前那次那样厉害了。这会儿夜风大了些,毕竟是早春的天气,晚上还是会觉着凉,白敏中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偷偷摸摸地将勾在他颈后的手臂稍稍收紧了一些,脑袋很有心机地歪到一边。
    张谏之自然感受到她这小动作,却也不戳穿她,送她回了卧房。随即又替她点起了卧房的灯,也没急着走,径自在矮桌前坐了下来,翻了翻她散落一地的书,大概看了看,瞥她一眼道:“都是诸葛带过来的书么?”
    白敏中见他手里那册恰好是写藏匿魂魄利用魂魄那一类术法的书,立时抢了过来,压在一堆书底下,岔开话题道:“是的是的,就是被我弄得太乱了,我马上收拾……”
    张谏之看出她的可疑,但也没问她到底打算做什么,他略略猜了一下,想这丫头那日应当是听到了叶代均与他的谈话,可能心中存有疑问,才费尽心机地想要通过旁的途径找答案。
    她是在担心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吗?
    张谏之默默起身走到了门口,未转身即缓缓道:“诸事皆有退路,眼下我不做孤注一掷的事,睡个好觉。”
    这话虽然未解释太多,可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能让白敏中大舒一口气,她收拾书册和小物件的心情都变好了。
    待张谏之出了门,白敏中从窗户瞥见他的身影在屋外停留了一会儿,过了好久才转身离开。
    白敏中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套衣裳,伸出手臂对着昏黄的烛光细看了看,其中绣纹精致到难以言说,又能隐隐看出些旁的东西来。
    虽然这身衣裳在寻常人眼里,看起来如新,但事实上,它已存在好些时候了。就算是白敏中,也得非常仔细地看,才能发现这件衣服上存在过的术法的痕迹。
    白敏中略略揣测了一下它的来源,竟是能够想起海姬那一张脸。是海姬留下来给张谏之的衣裳吗?如此珍贵。
    尽管舍不得脱下这身衣裳,可它毕竟珍贵,得好好保存。白敏中小心翼翼地换下它,又仔仔细细地收叠齐整,放进布袋中,这才收进了柜子里。
    ——*——*——*——*——
    官厅账房的春休过了几日便到了,先前几日张谏之很是耐烦地筹备着去丰泽的事宜,好似去寻找程苇杭是假,去丰泽玩才是真。
    出行前一日白敏中拿着丰泽的地图研究了半天,圈了一个地方给张谏之:“听说,程先生就住在这个地方。这儿有个九绕寺,附近有竹林,应当就在这里。”这些都是先前卢菡告诉她的,白敏中便跟张谏之说是同僚说的。
    张谏之没打算问她是哪个同僚,她若想出去转转,就带她出去转转。丰泽那地方,人少是非也少,其实也还不错。
    他在一旁叠最后一些换洗的袍子,听白敏中这样说,随口就应了一声。他起身想去白敏中的柜子里取方布将包衣服,却看见了被白敏中当宝贝收着的那身绯衣。也不知怎么的,他犹豫了一下,将其取了出来,并连同换洗的袍子一起装进了包袱。
    白敏中在一旁研究得出神,看着看着,却忽然“咦”了一声:“说起来这地方居然靠着海呢。”她执笔一圈:“这里是传闻中的滩涂湿地吗?”
    张谏之将包袱拎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瞥了一眼地图上被她圈起来的部分,回道:“是的,但并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不好玩么?”卢菡明明跟她说那地方还很不错的。
    张谏之的脸色并不怎么好,似乎是很不喜欢那地方一般,但说出口的却是:“你若想去的话,我们可以过去一趟看看。”
    “好。”白敏中未抬头,故而也没能察觉他神色里的这些微妙变化。
    他们在收拾东西研究线路,而卢菡此时却孤坐在这座宅院的屋顶上,迎送南来北往的夜风。她其实感知不到那些风,东海府所有的屋顶都能成为她栖息的地方,但其实毫无意义。在这人世停留的时间越久,所能挖掘到的孤独只会更深。
    而现在,一切似乎都快迈向结束了。
    她忽听到底下传来开门声,再一看的确是张谏之从白敏中卧房出来了,她轻抿了一下唇,遂往别的地方飘去了。
    第二日出行时,卢菡亦是跟在他们马车后头,不远不近的距离,却始终避着张谏之。因出发得极早,故而加紧赶路也很快便能抵达丰泽,不需在外头找客栈过夜。
    入暮时分,丰泽驿馆的小吏已是在候着他们了。小吏原以为是张谏之一个人来,这会儿瞧见白敏中,倒不知如何安排房间了,正愁眉不展之际,张谏之只留了一句“照原先安排的罢”便上了楼。
    小吏急急忙忙追上去,走到前边儿给他们领路。
    推门进去,白敏中这才意识到又得住同一屋了。
    不过好歹驿馆这地方的床铺够大,给的被子也多,两个人睡简直绰绰有余。白敏中悄悄打量四周,张谏之背着手站在她身后:“只是怕在外边不安全,刚上来的时候看到了么?”
    楼梯上有一只低头啃包子的鬼,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面黄肌瘦的大约是饿死的罢。走廊里坐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鬼,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其他边边角角还有些不成气候的脏东西,这驿馆的确不大干净。
    白敏中知道张谏之是为她好,怕她又被恶灵盯上捉走什么的,遂很是受用地点点头。
    不过幸运的是,虽然这地方不干净,晚上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白敏中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被子将自己裹得像只蚕蛹,再看看旁边,张谏之早就起床下去了。
    唔,她睡相可没这么好,张谏之晚上是又替她压被角了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爬起来,洗漱整理了一番,吭哧吭哧地下了楼。张谏之正坐在楼底下等她吃饭,又道:“遣人打听了一下,你说的那片竹林里的确有人住,至于是不是程苇杭还不能确定,我们趁早过去一趟。”
    白敏中点点头。
    九绕寺距离驿馆并不是太远,车程不过一个时辰。但在竹林之中找人,似乎就有些困难了。幸亏他们在九绕寺附近遇到了出寺化缘的小和尚,问了问才得知,的确有位女居士住在这竹林里,那小和尚好心领他们到了女居士的住所,白敏中却是愣了一愣。
    原本以为隐居者大多住得简陋,但竹林中这屋子却已是住出了年头,且看起来十分考究,当初在这样的地方建宅院,也是……很耗费财力的事情罢。
    她偏过头去望一眼波澜不惊的张谏之,小声问道:“程先生很有钱么?”
    张谏之却淡淡笑了笑。起初他还并不确定是程苇杭住在这里,可会在竹林中建这般居所的,大概也只有程苇杭了。她素来不过清贫生活,活得也考究,没料隐居之后还是老样子。
    她居然……还活着。
    白敏中抬手敲了敲门,可里头却毫无动静。
    连敲了好几次,这才有个小侍女匆匆忙忙跑出来开门。那小侍女望一眼白敏中,又看看张谏之,没有说话。
    白敏中道:“这里是程先生的住处吗?”
    小侍女指指自己的口,又指指里面,打着手语道——为什么要来找程先生?
    果然是程苇杭的侍女,她总爱找一些不会说话的人做事。张谏之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接触了不少手语,没料后来还派上了许多用场。
    张谏之打着手语告诉侍女来意,又看了一眼白敏中,问她还有没有别的要说。
    白敏中回头看看,卢菡自然是不在的。她遂与张谏之道:“有个已经去世的人……托我给程先生带几句话。”
    张谏之轻蹙了一下眉,却也转瞬即逝,随即又将这句话转达给了那位侍女。
    侍女皱着眉进去通报,白敏中则与张谏之继续在外头候着。
    也未等多久,那侍女又匆匆忙忙跑了出来。看看张谏之,又看看白敏中,末了打着手语告诉张谏之一些话,神色里隐约透着一些歉意。
    张谏之自然看得明白,但白敏中这会儿却像瞎子看字一般,一脸迷茫。
    张谏之又打着手语似乎问了些什么,那侍女一脸尴尬地将程苇杭的话转达给了他。
    这下轮到张谏之面露尴尬之色了。他看看一脸迷茫的白敏中,道:“可能你……不大方便进去。”
    “不、不让我进去吗?这是为何?”
    张谏之看了一眼那侍女,遂对白敏中实话实说道:“程苇杭说她最讨厌那些看得到死人的人,给死人带话的更是不想见。”
    “所以方才我不该说那句话是吗?”白敏中这会儿悔得肠子都发青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黄鸡:哈哈哈你们懂吗昨天的五仁还有什么韭菜的,豆腐的各种馅儿的月饼朕都尝试了一下不错朕很高兴朕是男主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懂吗作为男主我告诉你们,知道白子彦以前干过什么事吗,装作自己是看不到妖魔鬼怪的普通人欺骗纯情少女的感情】
    ☆、七一
    白敏中后悔归后悔,但程苇杭似乎并不知道张谏之也能看到那些东西的事实,应该是允许他进去的。只要张谏之能进去,就代表还有一线希望能让她亲眼见着程苇杭。
    那侍女果真做了个请的动作,张谏之往前走了一步,却又转身迈回来,伸手抱抱她,好像安慰她不要伤心:“我会与师傅说说看的。”
    白敏中也只能寄希望此了,但愿程苇杭是个念旧的人。
    待张谏之进去后,白敏中百无聊赖又着急地在外头等着。这时候她一转身,忽然看到就站在眼前的卢菡,吓了一跳。白敏中摸摸心口:“你来了啊,我以为……”
    卢菡却望着那扇被关上的门淡笑了笑,又问:“出发前我让你带着的那本书可带了?”
    提到这个白敏中还觉着奇怪,那册子是祖父亲笔写的,扉页上还有落款,是她离开家时带出来的。可卢菡却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带着,实在不知其意图。
    她将这卷书册从袖袋中取出来,望一眼卢菡道:“带了……”
    “恩。”卢菡轻应一声,“那侍女过会儿恐怕要出来,你将这个给她,让她转交给程先生即可。”
    白敏中一蹙眉:“我祖父……难道与程先生有渊源?”
    卢菡却岔开这话题,抿着唇淡笑,问道:“我要你转达给程先生的话,是否都记得了?”
    白敏中拍拍胸脯保证:“恩,都记住了!”
    卢菡没有走远,白敏中依旧站在门口等着。
    约莫过了一刻的样子,门里头果然响起了脚步声。张谏之随同那位侍女走了出来,他对白敏中摇了摇头。似乎程苇杭当真不想见她这样通灵之人,即便是昔日徒弟开口,也没能让白敏中通行。
    白敏中预料到这点,迅速将手上的书册递了过去。那侍女似乎略有些为难的样子,旁边张谏之看着也是一愣,这丫头到底……在做什么?
    侍女又急匆匆地拿着书进去,过了会儿又跑出来,与张谏之打着手语说程先生同意让白敏中进去了。
    张谏之转达给白敏中时,顺口问了一句:“是何书?怎么会……”
    白敏中自己也不解呢,遂抿唇摇摇头,跟着那侍女进去了。
    庭院建得很有风骨,看得出主人的审美亦是很挑剔的。白敏中四下看看,不论是廊下的挂饰还是扇形窗的窗纸面,都十分考究。她忽眯眼看了看那窗纸面上画着的一只云雀,竟莫名的有一阵熟悉之感。
    是在哪里看到过呢?张谏之画过类似的吗?好像又不是……
    随同侍女进了小厅,又绕过屏风,方见到一女子的背影立在书桌之后。
    瘦瘦的,不是很高,头发依旧乌黑,身上的袍子很是宽松,只从背影上看瞧不出年纪,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白敏中很是忐忑地站着,这会儿已是见卢菡进来了,就立在一旁。卢菡朝她淡笑了笑,似乎是示意她不要紧张。
    她哪能不紧张呢?程苇杭的气场太吓人了,这屋中的气氛也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恰在这当口,程苇杭转过了身,手里恰拿着那本书册。她看了一眼白敏中,白敏中亦斗胆看看她。大约是久病的缘故,程苇杭看起来气色并不是很好,神情也是寡淡的,手上的骨节凸出来,看起来更瘦。
    就这么个瘦瘦小小的老太太,此时望着白敏中却只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白敏中受宠若惊地回说:“白、白敏中。”
    程苇杭似乎是轻蹙了一下眉:“我很吓人么?或是你原本就是个结巴?”
    白敏中忙摇摇头说:“不是的,只是觉着有些紧张……”
    程苇杭神情复杂地看看她,也没打算让她坐的意思:“有话要转达给我?”
    “对……”白敏中迅速瞥了一眼旁边的卢菡:“她曾是您的徒弟,叫卢菡……那个人,现在就在这里。”
    程苇杭眉头陡然皱了一下,不是很自在地干咳了一声,又抬手按了按咽喉部位:“有什么话快说。”
    白敏中加快语速道:“她说当年背离师门是她错了……眼下虽然不能再亲自与师傅道歉,但在离开之前也希望得到师傅的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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