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真心想给你自由,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在战场之上,我险些死于延力之手,每每到撑不住之时,我心里一直在幻想等我活下去回来找到你,你会原谅我,我们两个可以再回到过去。”
    感觉她的身子在轻轻颤抖,他慢慢松开她,她果然流了泪,他心疼地为她抿去眼角的泪,“漪漪,你对我,是有情的,对吗?你与我在一起,也会有欢娱之时,做不得假,安安年纪还小,他不能没有父亲,我是她的生父,我会给她优渥安稳的生活,让她成为齐王府的掌上明珠。”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给我过你机会的,”沈漪漪哽咽道:“魏云卿,我给过你机会啊……是你自己不要,在云阳,你说过会对我一生一世地好,再也不会欺骗算计我,可是那些誓言,你骗我之时又记得多少?”
    “你可以骗我一次,便可以再骗我第二次、第三次,但人生能有几次后悔、重来的机会?已经破碎的镜子,即使复原也无法再恢复完美无缺。”
    有人有情饮水饱,即使再不如意亦能甘之如饴。
    她不要过那样的日子,那都是骗人的!与其期盼着一个男人能够好好爱惜她,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
    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没有谁可以例外。
    “这一次,放手吧,”她轻轻推开他的手,“找个喜欢你的女子娶她为妻,对她好,让她好好为你疗伤,很快你就会把我忘记。”
    “你是安安的亲生父亲,我不会阻拦你来看她,离开之后,你若得空一年可以来看她几次,可你若是想抢走她,那我便与你拼命。”
    沈漪漪彻底越过他,“今日之后,便离开罢,不要再为你我徒增忧扰。”
    她走了。
    没有丝毫留恋。
    每一次,她都不会放下步子去等他。
    他看似是两人之间的主导者,其实从来都不是,正因为没有办法掌控她的心,所以才妄想通过掌控她的身体来强留她。
    不知过了多久,人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幽静的夜空中忽而传来一阵轻盈的“吡呲”声。
    继而响起人们持续不断的惊叹、欢呼,“好漂亮,好美啊!也不知是谁放的这烟花?”
    “一定是哪个有钱的郎君想以此来讨喜欢的小娘子欢心吧!”
    魏玹抬起头,漆黑的凤眸静静地望着无垠的星空。
    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绽放。
    美则美矣,美到极致,却也是他们消逝之时。
    他垂下头,胸口慢慢涌来一股剧痛,他剧烈地咳嗽着,痛到表情扭曲,用帕子颤抖地捂着唇,巷口的吉祥等人见状赶紧来扶。
    魏玹挥开众人,转过身去。
    帕子拿开,微弱的灯光之下,帕子上赫然是一片漆黑的血渍。
    他神情淡淡地,将染了血的帕子收入袖中。
    作者有话说:
    狗子即将小命不保,我觉着我快把狗子写成筛子了。。
    第83章
    七月初八, 七夕第二日, 晨起后一刻。
    以往每日早晨的这个点魏玹都会雷打不动地过来,今日却不知为何,一直到了下晌都没见他半个人影。
    “这齐王世子怎也不过来了?”崔夫人问。
    沈漪漪给安安做衣服,闻言便道:“可能已经离开了吧。”
    崔夫人叹了口气。
    沈漪漪放下手中针线, “表哥准备何时回长安?”
    春闱在乡试的第二年, 本朝规定乡试每两年一次,今年正巧又是大比之年, 明年二月里表哥就可以参加春闱,继续考试了。
    崔夫人顿了一下, 低声道:“我再劝劝他,还要缝制冬衣,估摸着要再准备几日罢。”
    沈漪漪应了声, 等崔夫人离开,她给了小翠一把钱, 因不便再替崔桓玉做衣物, 便让小翠去外面寻曹娘子帮忙购置些新的马匹和衣物。
    第二日过去了。
    第三日,魏玹也未曾过来。
    小翠抱回新衣服来,私下跟沈漪漪说,隔壁的人家似乎还未搬走,她今日出去的时候仿佛看见有几位大夫手中捧着药箱急匆匆地进去,像是要给人看病。
    沈漪漪微微蹙眉, 却也未曾多想。
    ……
    一匹快马停在门口。
    “郭奉御, 您可算来了!”府内,吉祥匆匆迎出来, 与纪乾两人架着骑马骑得没日没夜的郭奉御便直往屋子里去。
    郭奉御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极为刺鼻的药味, 见那床榻之上的男子面色苍白孱弱,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呼吸低微。
    再一摸心脉,大惊,心想这毒当真霸道,不毒发则已,一旦发作,不过短短半年竟已深入骨髓……
    郭奉御神情严肃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临出发前我明明给了世子五枚解毒丸,这毒乃是慢性毒,怎可能不过短短半年便……便到了这般地步!”
    吉祥叹道:“郭奉御,战场之上那都是拼命,每次冲锋陷阵世子都是走在最前头的那一个,世子一共中两箭两刀,已是极为仔细小心,其中一刀,乃是突厥的阿史那延力所伤,倘若不是世子当时身着软甲,只怕早已命丧当场!”
    日夜劳心,身受重伤,又连夜赶路从幽州赶来苏州,这些都加重了毒发。
    更何况伤心伤情,缺了其中一个以魏玹的身体素质都不可能这么快倒下。
    郭奉御神情复杂,“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带来了两丸药递给吉祥,“和水服下,可保半条命,再撑半年。”
    “那半年之后呢?!”吉祥大惊失色。
    郭奉御摇摇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虽懂毒,然而此毒乃西域奇毒,我并不懂如何解。”
    正说着,魏玹醒了过来,皱眉看向郭奉御。
    郭奉御忙上前解释道:“臣奉陛下之命,陛下身子已无大恙,听说世子班师来了苏州,先前又被延力重伤,特命老臣过来给世子送药!”
    魏玹被延力戳中的那一刀虽没伤及要害,但他的身体却因断肠之毒到达了极限,这才昏死过去。
    陈穆拼着性命杀出重围将他背了出去,两人掉进汾水之中,又在下游被寻来的薛丞将军所救。
    服下解毒丸后过了近十日才彻底苏醒过来,但因病情过重,一时不能下床。
    此时魏玹才知,原来延力也受了重伤,那拼死一搏,他砍掉了延力的胳膊,延力的伤情严重程度不亚于他,因此暂且退了兵。
    幽州城之围解了,然魏玹思量之后,决定不如将计就计,延力对他恨之入骨,是条极有血性的汉子,即使传闻说他魏玹死了,他也必定要再来围攻幽州,报断臂之仇。
    于是他任由传闻发酵,等自己的病情好些之后,立刻派心腹去往回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回纥可汗退兵。
    再令陈穆乔装改扮,暗中来到突厥,重金贿赂了归仁可汗的肱股之臣也内。
    也内素日便与延力不和,再加上归仁并非完全臣服延力,不过是仗着延力的兵权上位,实则韬光养晦,如今延力在前线身受重伤,正是归仁除去延力势力之际,也内三言两语,归仁怎可能放任延力继续坐大,很快便下令以延力重伤为由命延力退兵。
    延力没了一条臂膀后本就性情暴躁,帐内的归仁一党又不断讥讽他技不如人,打了半年都拿不下幽州,延力气极之下开始大肆屠杀归仁派来的这些党羽与监军,一时突厥内部大乱。
    魏玹趁着这个时机,突袭汾水北岸,再加上秦将军带来的玄甲军旧部,魏玹简直如虎添翼,彻底击败延力。
    延力主力几乎全军覆没,再没了要挟归仁的底气,回到王帐之后,突厥内部必定又是一场动乱,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此一来短时间之内,突厥将再无侵犯大周的气力。
    与此同时圣人那厢,清醒过后魏玹就迅速飞鸽传书回长安,暗中告知圣人自己未死的消息。
    但这消息毕竟传过去需要荒废些时日,魏玹还是担心圣人。
    “当真无事?”他又问。
    “当真无事!”郭奉御信誓旦旦:“陛下的身子,老臣最是清楚不过,陈年旧伤,用药细细调理就好,倒是世子该担心的是自己,临行前世子要我万不能告知陛下您中毒之事,我是信守承诺了,可世子呢?千叮万嘱,世子还是受了重伤,如今这外伤好治,内伤难愈,只能先吃着我新制的解毒丸,看看有没有效果了。”
    魏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吉祥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匣子。
    他平静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其实在出征之前,看到厢房中那支装满毒粉却未曾动过的金簪,他便知自己此次恐怕难逃一劫。
    至少也不全然是遗憾,临死之前,他终于知道前世是谁暗中下毒,将他害死。
    兰蕙。
    她暗中潜伏在她的身边,是宁王所有细作中唯一没有替他办过一次事的细作,为的就是关键时刻放手一搏。
    今世本应重蹈前世,可宁王没有想到他会提前死在他的手下,兰蕙为了替宁王报仇,这一世也提前给他下了毒。
    那毒便下在漪漪每日给他端来的醒神茶中。
    从头到尾,想害他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她,既然前世她都未曾想要杀她,那么今生今世,更加不可能。
    公与私,她心中分的从来清清楚楚,女儿在她的手里,一定会被教导得很好。
    “你们都下去罢。”
    魏玹阖上眼。
    吉祥看了一眼郭奉御,郭奉御深叹了口气,使了个眼色,把解毒丸留下后,众人一道退了下去,不消片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魏玹一人。
    魏玹起身,轻咳了两声,走到案几前,打开匣子。
    匣中躺着两枚指甲大小的解毒丸。
    有了这两枚解毒丸,最起码能令他再苟延残喘半年。
    魏玹讥诮一笑,忽将这两枚解毒丸倒入手掌中,合掌,运力。
    顷刻之间,解毒丸碎成了齑粉。
    魏玹走到支摘窗旁,神色淡漠地张开手掌,任凭那齑粉随风而逝,化作乌有。
    对不起漪漪,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
    屋里,安安毫无预兆的哭声将累极在床上沉沉睡去的沈漪漪吵醒。
    她醒来的时候,小翠已经熟练地将安安抱起来拆开尿布,嘟哝道:“没尿也没拉,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沈漪漪揉揉眼睛,走过来。
    昨晚半夜起来给安安喂奶,早晨起来困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如咱们给小娘子请个乳母吧,姑娘日日这般劳累,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小翠打了个哈欠,拿起布老虎哄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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