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则认为,皇太子是一定要去的。不管康熙如何,此番,皇太子都一定要陪侍在康熙身边。
    而对于宸淑妃,两个人倒没有争什么。康熙说想见,一并带来就是了。
    “皇上被吵得头疼,原本清醒的时候就不多,被这样争吵,皇上便不高兴。将两位大人都呵斥了。而后,皇上允了索大人的提议,让索大人悄悄回京来取药,然后请娘娘同太子殿下一同去博洛和屯,陪伴皇上左右。”
    康熙身边明珠和索额图爱吵架,福全和常宁是兄弟,但外头战事还需他们费心,康熙觉得大阿哥不贴心,也不怎么想瞧见他,就想叫胤礽和姜鄢去。
    病成这样,自然是想见自己身边最最亲近的人了。
    姜鄢听得蹙眉:“皇上的意思,是让索大人来请我与太子殿下一同去博洛和屯的?”
    索额图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德全说:“是的。皇上同索大人说的时候,奴才就在旁边,听得真真的。”
    姜鄢问:“皇上没说带九阿哥去么?”
    李德全忍不住抹眼泪:“皇上心中很是想念九阿哥。便是昏迷的时候也会喃喃九阿哥的名字。可九阿哥年幼,皇上说,路途太远,不用带九阿哥前去。”
    姜鄢挑眉,那索额图方才说的,可是带她和九阿哥过去,没提胤礽半个字。
    当着李德全的面,姜鄢没提这个。
    李德全自己又说:“皇上待同索大人说了后,又思及娘娘与索大人并不十分亲厚,怕娘娘会因此担心,所以才命奴才跟着出发,悄悄在后头,跟着索大人走,但不露面。在索大人同娘娘见面后,再悄悄同娘娘说明缘由。”
    “奴才不便露面,但奴才带了二十个侍卫回来。待娘娘与太子爷和索大人启程后,奴才会暗中护卫,直至博洛和屯。”
    康熙就是纯粹不放心姜鄢,将自己身边的李德全派来与姜鄢说明情况,他才能安心。
    姜鄢心里有些酸,可现在又不是任由情绪发散的时候,她不欲与李德全多说什么。
    索额图的态度明显不对劲,她要自己先问一问,若索额图坚持不改了,姜鄢想,到了那个时候,李德全只怕就不得不露面了。
    姜鄢心里只在一息之间就想好了该如何说,她面上则问李德全:“皇上身边如今可有可靠的人在?”
    李德全点头说:“娘娘放心,皇上身边有太医照料。还有裕亲王陪侍。”
    现如今,知晓康熙病情的人本就不多,但就是这么几个人,也都是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用心,按说真的能让人放心照料的,还真就是裕亲王福全了。
    康熙眼下,还没死呢。
    可多少人心里,就盼着这一次的重病,康熙抗不过去呢。
    姜鄢了解清楚了情况,就同李德全说,让他稍候,她这就去同索额图说,然后和皇太子一同启程前往博洛和屯。
    姜鄢和李德全约定了信号,若是她顺利成行,李德全就不必带着侍卫出现,还是按照康熙的旨意暗中随行。
    若是她这边不顺利,李德全就带着侍卫直接到明面上来。
    李德全来的时候,就得了康熙的旨意,说等到了万枝春柳,一切都听宸淑妃的。宸淑妃让他如何就如何。
    李德全伺候康熙,自然都听康熙的,康熙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德全虽不知宸淑妃是何意,但秉承皇上旨意,哪怕是违背了皇上的嘱托,自然也是以宸淑妃的意愿为先的。
    姜鄢回了正殿,索额图还在那里喝茶。
    见姜鄢来了,索额图便站起来,说:“娘娘可预备好了?臣还要去太子殿下处,同太子殿下说明此事。兹事体大,自然是要将太子殿下一同请去博洛和屯侍奉皇上左右的。”
    “嗯?”这一下,变得有点快了吧。
    姜鄢措手不及,但她没露出什么破绽来,只问索额图:“方才索大人说,要请我与九阿哥一同去。”
    “是,臣是这样说的。可是臣想起来,皇上确实是想念九阿哥,说是想要见一见九阿哥,但后来清醒过来后,又说路途遥远,九阿哥年幼,就不必折腾小阿哥了。”
    索额图面不改色的说,“皇上病重,不止思念娘娘,还思念太子殿下。如今这样的境况,太子殿下是一定要去一趟博洛和屯的。皇上也要见太子殿下,命臣一并接了过去。”
    姜鄢盯着索额图说:“方才索大人不是这样说的。”
    “哦?是么?”哪怕被姜鄢直接点出来,索额图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他说,“方才臣的话还未说完,现在说完了。”
    姜鄢想,这是个老狐狸。他还在这儿玩起了进可攻退可守了。
    什么话都让他给圆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呢?
    先前,他是那样说的,而且十分笃定,不容置疑。
    待她出去了一趟,索额图就变了说辞,而且仍是十分笃定,好像他前后说辞并不矛盾,并无问题似的。
    但这个转变,姜鄢直觉,和她的出去有关。
    莫非,索额图是发现了李德全的暗中跟随?
    但一开始,索额图明显是不知情的。
    怎么她出去了再回来,索额图就知道了呢?
    姜鄢只一想,就猜到了。只怕,这畅春园里,亦或是这万枝春柳里,有他索额图的人在。
    不然,无法解释他前后态度说辞的转变。
    姜鄢素来不曾在宫务上留心,佟佳氏和四妃她们怎么弄,她只是知晓就行了。
    万枝春柳里,李嬷嬷管得严,是她自己的人。
    可这畅春园内,那就鱼龙混杂多了。索额图还想弄点什么手段,还是挺容易的。
    瞧这眼前,不就用上了么。
    姜鄢心里有些想法,但又不是眼下该考虑的问题,只能容后再议。
    姜鄢起身,先去无逸斋寻胤礽:“既如此,那就去找皇太子。同皇太子说明此事后。我们便与索大人一同离京,往博洛和屯去。”
    索额图说好。
    康熙重病的事,瞒不过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她同胤礽走了,小阿哥还留在畅春园中,须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照料。
    皇太子奉旨坐朝理政,眼下却要赶去博洛和屯,旁人可以不必理会,但朝中重臣是要知会一声的,不能就这么悄悄的走了。
    朝中的事情,胤礽自会去处置妥当。
    后宫的事情,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在,姜鄢是很放心的。
    姜鄢没有带李嬷嬷庆月松月等人,她独个跟着索额图和胤礽前去。
    有胤礽在,索额图也不会将她怎么样。
    胤礽是皇太子,身边自然有护卫。
    此事不宜张扬,他身边只带了十个护卫,同样是轻车简从,他们是要一路快马日夜兼程赶到博洛和屯去的。
    姜鄢此番骑的马是胤礽替她选的,与他们的马都是一样的纯黑,很是低调。
    夜色掩映下,后半夜的畅春园十分的安静,只有两队人马悄悄的,一前一后的出了园子。
    索额图身上的药,是要拿去救命的。
    姜鄢只听他们说起,就知道康熙现在的情况很危急,越往后拖延一分钟,哪怕一秒钟,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
    姜鄢现在一心是救康熙,根本不允许路上有多余的休息时间。
    只是到了极限,才允许众人稍微休息一会儿。
    人可以撑着,马自然也是可以的。
    他们带了备用的马,一直都在换着骑。还好这些马都是良驹,比一般的马匹厉害多了。
    十来日的路程,他们四日就到了。
    索额图从博洛和屯到畅春园,都是用来五日多的时间。
    胤礽向来知道,他这个姨母是最会躲懒的,平日里总是懒散,如今才知道,她狠起来,竟也是这般的狠。
    胤礽对他的姨母,当真是要刮目相看了。
    但也由此认识到,原来姨母对他皇阿玛的感情,也是如许深厚了。
    姜鄢一心赶路,其实压根没有什么时间去思考什么问题,等到了博洛和屯,去了康熙的营帐前,进去前的那一秒,姜鄢心中转过千百种念头,一直都在想,康熙如今是什么模样。
    可等到真正进去了看见了,才发现,原来一个人,居然能憔悴成这副模样。
    她那出征前谈笑自若霸道健康的男人,数月未见,竟被急病折磨的瘦了一大圈。
    躺在铺满狐裘的床榻上,眼睛闭着,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着。
    姜鄢牵着胤礽,一步一步走过去,可这么几步路,就好像一同踩在她和胤礽的心上一样。
    两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但是谁都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姜鄢同胤礽一样打扮,一身劲装,头发都挽起来了。
    帐中深浓的药味,闻起来十分苦涩,但这些,都不要紧。
    这些味道闻着,倒是让人觉得心里更苦些。
    正如同李德全所说的那样,太医陪侍在康熙身边,裕亲王也陪着。
    除此之外,再无旁人了。
    外头战事还在继续,恭亲王与大阿哥,还有将士们,明珠也一样,都在外头奔忙。
    为了不让索额图看出破绽异样,李德全早于他们几刻钟到了营帐内,迅速收拾了一下自己,此刻正侍立在康熙床榻边上。
    康熙是睡着了,这是这些天难得的入睡。
    康熙还在低热,身体状况也不太好,但是能稍微睡一会儿,已经很不错了。
    这些时日,康熙的身体每况愈下,还特别怕冷,身体的症状并没有减轻,反而在一日日的加重。
    若是寻常人,这样的急病早就折磨的不行了,一口气上不来就去了。
    康熙却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坚持到现在,实在是一个奇迹。
    康熙是不肯服输的,他一直都在与病魔做斗争。
    或者说,尚有念想期盼,叫人去寻了姜鄢和胤礽来,他想要见到他们,想要吃特效药。
    他求生欲强烈。
    只是身体这样难受,他睡得也并不安稳,又好似听到什么动静,康熙就慢慢醒过来了。
    一睁眼,就看见了胤礽红红的眼睛,还有姜鄢红的跟兔子似的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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