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铉道:“事要做得隐秘些,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位林昭仪,宫变之时应是身怀六甲的。”
    常玥经他提醒,也想起来自己父兄曾商量过她若生了儿子,便记在姐姐名下的,悚然道:“那孩子呢?”
    花铉淡淡道:“所以事情要做隐秘些,若是被京城知道了一丝半点的风声,只怕又要天翻地覆了。”
    林萱抱着曦娘回到了江老夫人所在的地方,心仍然砰砰的跳,江文恪却是发现她脸色很白,曦娘也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关切的问道:“遇到什么事情了?怎的脸色如此苍白?曦娘被吓到了?”
    林萱勉强笑道:“适才在那边看到一只鸟儿飞起来,曦娘胆子小吓着了。”
    江老夫人连忙道:“小孩子魂儿不全,须得小心了,赶紧坐下来喝点热茶,定定惊。”
    含璞看到好好的气氛被破坏了,江老夫人和江文恪都去关心曦娘去了,心中不免含酸,道:“曦娘胆子也未免太小了,依我说还是要常带出来玩玩,练练胆子才好。”
    林萱只看了她一眼没答话。
    江文恪却维护道:“曦娘身子不好,如今天寒,小孩子中气不足也是有的,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江老夫人却道:“出来了这半日也该回去了,小孩儿受不得困,下山还要时间,回去休息一下也好吃晚饭了。”
    几个表小姐虽有些不舍,还是顺从的答应了,便收拾一番,下山回去了。
    回家后曦娘便有些发热,一直缠着林萱,林萱只得让香附煎了药哄她服下,让她躺着给她轻声细语的讲故事,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然后自己反复筹谋了许久,虽然常玥是曦娘的亲舅舅,应当还是一切为曦娘好,却只怕他们的好和自己的好却不是一样的,她又去看了福哥儿,一双眼睛看到娘过来便笑得弯弯似月牙,她心中愁肠百结,心中觉得还是应找个机会离开江家,否则万一将来连累到江家,只是自己妇孺在外生活不便,又想到高祖留的后路,心中稍定。
    孰料没多久,唐栖镇上却有流言道江老夫人回乡,带了个干女儿,却是要配给江文恪做妾,为着没娶妻便纳妾不好看,便到处物色正妻人选。一时之间流言传得连江家下人都颇有议论,江老夫人偶有听到,大怒打发了几个下人才禁住了议论,然而她五十寿诞将近,却不好太过严峻,因此外头的流言却是止不住,连林萱新生下的孩儿正是江文恪的无稽流言都有传出,说得却是有头有尾,活灵活现。
    顾府,顾怡得意的盘算着,原来这流言正是他使了人悄悄放出去的,男女之间,暧昧难明,杯弓蛇影,恍惚无凭,嫌疑本就易起,他只管点缀铺张、宛如目睹的放出流言,一犬吠影,百犬吠声,流言多起来,却教林萱如何在江家安身?他十分肯定林萱必是对江文恪无意,绝不会放任流言诽谤,为自证清白,只得搬出,若是林萱的丈夫未死,回来听到这些传言,只怕也忍受不住,唯有这样他才有机会谋算,至于林萱的名节什么的,他却是不在意的,他自幼和江老爷做生意,一贯是利字当头,得了实惠便成。
    ☆、67寿宴生嗔
    二月十九,是江老夫人的五十大寿,江家一早便派发了请柬,广请亲朋好友。
    这日一大早,远近的乡绅、亲邻好友都先来了江家,贺客盈门,过了午时,仁和县、德清县的县令居然也携着家眷来了,这却是意外之喜,原来江家一贯行医,到了江文恪却是名医林崇舒的弟子,又任了御医,深得皇帝器重,虽然如今辞官回乡,却是个医术高明的,地方上的官员如何不趋奉一番,谁家里将来保不准都有个病痛,如何不趁老夫人寿诞前来结交一番。
    一时本地乡绅云集趋奉,寿宴热闹之极,江文恪肃宾在前堂,十分忙碌,江老夫人坐在后堂上与县令的女眷在闲聊,仁和县县令刘夫人,带了六岁的小少爷过来,德清县县令石夫人,与江家却有些亲戚关系,也带了个五岁的小少爷来给江老夫人拜寿。堂下不时有女眷前来给她拜寿后被引入花厅内延坐。几位表小姐也陪着江老夫人一起坐在后堂里,为能与县令夫人一起坐着十分兴奋激动,林萱却怕客人众多,露了行迹,只说曦娘还不太好,在后头照顾曦娘,并不出来。兰君也陪着方夫人来贺寿,竹君因要备嫁,在家绣嫁妆,没有来。
    却说方夫人带着兰君上堂来拜寿,刘夫人看到兰君一身红衣,粉嫩娇憨,十分喜爱,便说:“这个小女娃实在可爱,正好这小魔星闹得我没法,不如一起下去玩玩?”德清县县令夫人也笑道:“正是呢,正闹得我头疼,不如几个哥儿姐儿一起下去玩也有个伴儿。”江老夫人笑道:“正是应当。”便又招呼几位表小姐道:“你们且带着兰君和小少爷到后花园去玩,小心些莫让小少爷磕着碰着了。”
    含薰她们心中虽有些不舍和县令夫人同坐的机会,却也不敢违背,便起来牵了兰君的手,带着两位县令小少爷到花园去了。兰君边走便问:“今日怎么萱姐姐没出来。”含薰笑道:“曦娘有些不舒服,萱姐姐在家里照顾呢。”含真也道:“其实昨日看曦娘已是好了许多,萱姐姐也是太娇惯了些她,今日这么多的宾客来,萱姐姐也不出来帮忙招呼招呼。”
    兰君眼珠子转了转,笑道:“现在花园哪里有什么好玩的,我们不如去晚梅院玩,又有梅花,又有曦娘福哥儿一起玩,岂不开心。”
    含璞撇了撇嘴道:“小心曦娘那个小气鬼又闹得两位公子不开心。”
    兰君道:“萱姐姐不是在么,必不会闹得不开心的,更何况有萱姐姐照看我们,你们也可以出来替伯母招呼客人了,再说了,两位小少爷这样尊贵,和我们又不同,只怕那些好看好玩的,萱姐姐都会拿出来玩呢。”
    含真道:“我倒是听说萱姐姐在镇上开了家铺子,卖许多好玩的玩具呢,生意十分兴隆,想是家里也有不少好玩的吧。”
    那仁和县令的小公子名叫宝官儿,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听到她们议论,不禁问道:“什么好玩的玩具?”
    兰君笑答:“这位哥哥有所不知了,我家表姐有个女儿,年方三岁,十分爱惜,院子里头有许多新奇好玩的玩具,兰君正想带两位哥哥去玩呢。”
    宝官儿一听之下如何不好奇,便直扯着含薰的手道:“要去要去,晚梅院在哪里。”
    含薰想到让林萱照管两个小公子,自己又可以出去招呼客人,不禁也怦然心动,便笑道:“只是我们那曦娘脾气有些古怪,两位小公子可要让让她。”
    宝官儿撇撇嘴道:“才三岁,能玩什么,我让着她便是了。”另外德清县石小公子也嚷嚷:“我也要玩。”
    含薰便笑着带着他们到了晚梅院,林萱看他们来了,有些诧异,含薰将来意说了,林萱便笑道:“原来是两位小公子,那便进来玩玩吧,只是曦娘病才好呢,只怕病气传给你们,她也还小,便不能陪两位小公子和表妹了。”便亲带着她们到了院子里头的亭子里头,让仆妇们放了几个炭盆,铺好红毡,又摆上好几色点心,便招呼她们坐下。宝官儿已是迫不及待地说:“兰君妹妹说你这里有好玩的东西。”
    林萱一笑,便唤香附:“去把昨儿店里送来的小木马、小车子拿来。”
    香附一会儿果然拿了一个小木马,褐红马身,眼珠子,马鬃毛,嘴套,马鞍一应俱全,居然是个十分威风的小马,官哥儿一看便急不可耐的骑了上去,前后摇摆,项下的马玲叮当响,果然十分有趣,一旁石小公子看自己没有已是着急,香附却另外将那个鹅黄色的鸭子车子放下来,却是鲜黄色的鸭身,脖子旁边有两个把手,鲜红的嘴儿,乌溜溜的眼睛,十分鲜艳趣致,扁扁的身子下有四个小轮子,坐在上头,脚一蹬,小鸭车便沿着亭子下光滑的石子路一路滑行出去,石小公子直高兴得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就连兰君也忍不住追着那小鸭车出去了,在木马上的官哥儿也心痒难搔,立刻下了木马也追了过去。
    林萱便让小丫鬟跟上几位哥儿姐儿,注意别摔着,又吩咐香附道:“让店里再送两台车来,就那奶牛和小羊的都可以,然后再送几样趣致新奇的玩具来,还有布书风车这些,都拿些过来,一会儿让两位小公子和兰君表妹带回去玩儿。”
    香附应了便出去吩咐不提。
    含薰看她招待得妥帖,哥儿姐儿们玩得前边嘻嘻哈哈的笑,十分开心,便放下心来,站起来道:“几位哥儿还要烦劳表姐招待一番了,前边却还有不少客人,伯母身边却无人侍奉,我们还得到前边去招呼客人了。”
    林萱笑道:“偏劳几位表妹了,只管放心去吧。”
    含薰便带着含真、含璞回到前头,江老夫人知道是林萱在照应几位小公子,也颇为放心,笑着向两位县令夫人道:“我这位干女儿,极为妥帖,又十分喜爱孩子,有她照应,你们只管放心。”
    刘夫人笑道:“在江家我总是放心的,便是磕了碰了,也有现成的名医在啊。”却是又奉承了江老夫人一句,江老夫人十分受用,笑道:“我这位干女儿,夫家姓沈,却也是医术十分了得的,我那耳鸣便是她治好的,天天都来替我针灸推拿,十分孝顺。”
    一旁石夫人却好奇道:“果真医术不错?”
    江老夫人笑道:“可不是。”
    石夫人却赧然道:“我前些天脚扭了一扭,当时不觉得有甚么,不料这些天一直有些隐隐作疼,又不是非常严重,因恐耽误了夫人寿诞,今日还是来了,孰料也许走路远了,却有些疼了起来,不知道可否请令爱替我看一看。”
    江老夫人吃了一惊道:“如何不早说,扭伤若是处理不好,却是要吃大苦头的,便连忙将石夫人让入堂后的净室内,便遣了丫鬟去叫林萱来。
    林萱听说是县令夫人脚扭伤了,只得准备了一下,却吩咐仆妇们看好两位小公子,便让香附带着药箱到前头去了。
    到了前边看了看石夫人的脚,小心翼翼的替她按、压检查,又一手握住踝关节上端向后推,另一手握住足跟向前拉,检查骨头,边笑道:“无大碍的,且让我替夫人用几针,擦点药便好了。”
    石夫人也笑道:“麻烦沈娘子了。”
    林萱便替她用针起来。
    却说晚梅院里,店里送来了几辆车,两个小公子与兰君一路疯骑着车子到处追逐,几个仆妇一路追着,也不敢太过阻拦,好在也出了晚梅院也只在花园里头玩,并没有十分淘气。兰君看到骑车到了花园旁的温室里头,便下车钻进温室里头看,两个小公子看她进去,也一起跑了进去,原来江家一直有着温室,下挖地窖,冬日烧火加温,上边培养种植一些珍稀的南方药材,为着江老夫人的寿诞,江文恪一早便让园丁在温室里也种一些蔬菜在里头,以备寿诞日能有些新巧菜式。
    今日仆妇们打开温室采摘新鲜蔬菜,不时有人进出,兰君看到了便跑了进去,看到里头温暖如春,郁郁葱葱,一旁是药材,另外一便种着萝卜、芹菜、芋头、韭菜、葱蒜等蔬菜,又种有一畦的草莓,居然结了红色的小果,十分可爱诱人。兰君眼睛一转,却是用手帕子垫着摘了几片芋头叶,包了二、三十粒草莓出来,温室里头的园丁看是表小姐带着两位贵客,却也不敢阻拦,兰君用帕子包了草莓给两位小公子尝,边笑着说道:“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大家口渴了吧,我们回晚梅院去喝点好喝的去,我萱姐姐做的红豆甜汤可好喝了,顺便带几个果子给我外甥女去。”
    三个人便又一路骑着车子回了晚梅院,兰君便打发仆妇们去煮红豆汤,自己却带着两位小公子去了曦娘住的厢房,一路道:“曦娘屋里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呢。”一路却隔着帕子将那芋叶揉捏着。曦娘正一个人在床上搭积木,乳娘抱着福哥儿在一旁吃蛋羹。看到表小姐带着两位小公子进来,便拘谨地站起来问道:“兰姐儿来看曦娘子么?”
    兰君笑道:“我和两位哥哥在外边玩,却是看到了好东西,给曦娘尝尝。”说罢便将手里的芋头叶打开,里头十数粒鲜红的草莓,一边又对乳娘说:“我们一路跑来有些口渴,烦劳妈妈给我们倒杯水来。”
    乳娘听了赶紧要倒水,屋里却是没有几个杯子,便走出来找杯子。
    曦娘看着那碧绿的叶子上红通通的草莓,十分鲜艳欲滴,又看兰君笑颜如花,有些意动,兰君却将那张叶子直接放在榻前几上,道:“你那些布书,刚才萱姐姐也拿了几套给我们呢,我们不过是来找你玩的。”
    曦娘便伸手去抓那片叶子,用手拈了个草莓尝了尝,颇为甘美,面上表情稍微舒缓了些,谁知道过了一会儿,捏着芋头叶的那只手忽然痒了起来,奇痒无比,她忍不住去挠抓,一旁兰君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说道:“小哑巴,受到教训了吧?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小门小户的孤女,就赖着我伯母家打秋风,你娘肯定还指望着嫁给表哥吧,想得美。”
    曦娘只觉得奇痒无比,一会儿便抓出了红痕,吃过草莓的嘴巴已经麻痒了起来,听到兰君这样说,已是大怒,将手里的草莓全往他们脸上摔去,又将面前的积木全摔了过去,石小公子年纪还小,看她如此愤怒的摔东西,已是吓得哭了起来,官哥儿被个积木块打了一下,已是大怒,也扔了回去,曦娘已是扑了上来抓往兰君,两下扭打起来,里头福哥儿听到哭声也吓到,大哭起来,外头乳母倒茶回来,看到屋里一团混战,已是吓得没了主意,只慌得劝说拉扯,却是拉开一个又不依不饶另外一个,屋里哭喊咒骂声一片。
    ☆、68乔迁之喜
    林萱正在前边替石夫人用针完毕,石夫人觉得疼痛减轻,居然可以下地走路,正十分感谢间,却看到有小丫鬟满脸惊慌的跑来道:“曦娘和两位小公子打了起来。”
    座中均大惊,含真心直口快,已是说道:“曦娘怎么又发脾气了么?”两位县令夫人都是满脸担心,江老夫人赶紧站起来道:“去看看。”
    林萱心中忐忑,只得随着江老夫人们一行到了晚梅院。却见西厢房内,满目狼藉,仆妇们已是来拉开了几位少爷小姐,福哥儿也被乳娘抱了下去哄着了。却见两个小公子身上衣服凌乱,兰君面上甚至有抓痕,有仆妇在给她脸上擦药,曦娘流着泪,却还在抓着自己的手,已是出了小红点,兰君看到江老夫人来已是扑了上去,大哭道:“我在温室看到有草莓,便好心摘了带给曦娘吃,谁知道她不领情便罢了,还望我们脸上摔,我着急了怕怠慢了客人,说了她两句,她便把积木都往两位小公子身上扔。”
    众人一听,便都看往曦娘,江老夫人面上尴尬,只得和两位县令夫人解释道:“小孩子脾气有些坏,年纪还小不懂事。”两位县令夫人看江老夫人面上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将自己孩子都抱了过来整理衣物。
    林萱却是注意到曦娘手上的红点,过去止住了她的挠抓,问道:“手怎么了?”曦娘只是流泪,林萱看了看地上的芋头叶,心下了然,便喊香附道:“是沾到芋头叶的汁水痒了,去把火盆拿过来,烤烤便不痒了。”
    当下香附挪了屋里的火盆过来,林萱拿着她的手烤了烤,过了一会儿果然痒止住了,含薰笑道:“想来是曦娘痒了,忍不住发了脾气,都是个误会,两位小公子也勿怪,我们道前头去坐吧?”
    方夫人看到兰君面上的红痕,却是心痛,没好气的说道:“萱娘你也该好好管管曦娘这古怪性子了,惊了贵客不说,兰君一片好意,如今被抓破了脸,将来破相了如何了得。”
    林萱沉默着没说话,曦娘却忽然张口说道:“小哑巴,受到教训了吧?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小门小户的孤女,就赖着我伯母家打秋风,你娘肯定还指望着嫁给表哥吧,想得美。”
    口齿虽然不清楚,一段话却是一字不漏,全说了出来,众人闻之大惊,料不到一直认为是哑巴的曦娘居然也能开口说话,却又被话里头的内容都惊到了,林萱面上变色,兰君满脸涨红,又窘又急,急道:“她说谎!我没说过!”
    曦娘只是流泪,紧紧抱着林萱,林萱沉默了一会儿,只抱着曦娘一句话没说走出去了。剩下一堂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江老夫人勉强笑道:“小孩子一些小误会也是有的,我们先到前堂去吧。”众人也都笑着起了身,心下都了然,三岁的小孩如何能编出这样的污言秽语,只怕撒谎的是兰君,却料不到小哑巴也能开口说了话。
    寿宴结束后,客人都纷纷告辞,方夫人心知自己女儿惹了祸,本打算住两日的也没敢住了,匆匆带着兰君回家。
    待人客散去后,江老夫人疲倦之极的宽去大衣服,歪在屋里,怏怏的提不起精神。一时廖妈妈却来报,说林萱来了。江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请吧。”
    林萱进来,看江老夫人满脸疲惫,笑道:“今日娘累到了吧,让女儿给您推拿推拿吧,一边又拿了个锦盒道:“这是女儿的一点心意,本该让曦娘和福哥儿都来给您磕个头,只是曦娘如今还是不太好,找个时间再补过。”
    江老夫人打开盒子,看到是一对圆形金累丝点翠福寿齐天钿花 ,是华丽的宝相花形,花蕊是红宝石嵌出;下为双蝠捧寿纹,以东珠点寿,下有莲花纹饰,亦用东珠点蕊。蝙蝠、寿字纹及莲花瓣均双钩,内填珐琅彩烧制,金翠相应,十分富贵端庄,正合适自己佩戴,叹了口气道:“曦娘怎么样,今日是兰君不对,委屈了她,只是兰君也还小,我也不好越过她母亲教训于她。”
    林萱替她除掉发簪,开始替她推拿,边说道:“嘴巴还有些肿,已抓了药给她服下睡了,今日是娘的好日子,却是让娘不开心了,是女儿的不是了,娘还是要放宽心,不要有芥蒂才好。”
    江老夫人叹道:“我这还不是担心你和我们生分了不是。”
    林萱笑道:“其实兰君说得也有道理的,便是亲生的,也没有外嫁女长期住在娘家的理,之前是初来乍到,没有立足之处,才觍颜住在娘这儿,也是娘心疼我,只是我已让管家在镇上置了一间房舍,待天气和暖些,便过去住,早就要和娘说了,却是不知如何开口,没的倒让亲戚们看了笑话。”
    江老夫人心下早知林萱是个主意十分坚持的人,今日兰君那番诛心之言,她若还留在江宅,那也不是她了,扪心自问,若是自己,也断然不肯再住下去的,更何况又确实对江文恪无意,只得长叹一声,挽留了几句。
    林萱却是笑道:“都在镇上,房舍也近,过来极是方便的,女儿还指着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有娘和大哥为我做主呢,定不会搬出去便生分的,娘若有吩咐,只叫下人过去传一声,是一样的。”
    江老夫人只得叮嘱她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需要必要派人来告,心下却愁道儿子知道这事情只怕要黯然神伤。
    果然第二日江文恪知道此事,怅然若失,却也知道志不可夺,不过黯然神伤罢了。
    隔日,林萱果然拣了个吉日,叩拜了江老夫人,搬离了江家老宅,搬入了林管家置好的房舍,距离江宅却也不算远,不过二刻钟的距离。
    新宅子按林萱的要求,十分幽深,足足有四进,房舍收拾得极为精洁,青砖瓦房,白石头铺路,院落里头还种植了海棠桃李,都是直接移栽的,如今冬日虽还光秃秃,却可想见春日花发,必然美不胜收。林萱一看就极为喜欢,便是曦娘,也高兴得不得了,在房子前后跑了一圈,自那日开口说话后,她虽然说话还是少,却也不抗拒林萱的问话,林萱又极为耐心,慢慢诱导,等她说出全句,因此也是渐渐说多了些话。
    林管家早已是将调教好的两个小丫鬟送了来,也不过六岁光景,却十分的慧黠,问一答十,也是一个活泼,一个心细,倒让林萱想起从前和香附、豆蔻相处的时光,十分感慨,起了名,活泼一些的叫白术,心细的那个叫青黛,寒温相济。
    也不让她们做事,只陪伴曦娘每日玩耍。曦娘原本有些戒备,不料两个丫鬟却十分有一套,也不急着偎紧讨好,只忙着替她收拾屋子,归置衣物,不断询问她如何摆放,替她端茶倒水,选衣脱鞋。在新宅不过两日,曦娘便已和她们渐渐熟稔起来,在院子里头跳起毽子来,白术踢毽子倒是花样繁多,让曦娘看得目瞪口呆,林萱看到她们相处融洽,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便也认真布置起宅子来,看有什么需要的便列了单子让林管家出去采买,又选了日子请了江老夫人和江文恪过来坐坐,请了附近乡邻来暖宅,便在那儿安居了下来。由于林萱搬出了江家,又足不出户,极为收礼,江家那边又抓了几个传流言的地痞流氓,一张帖子送去官府狠罚了一通,流言便慢慢平息了下来。
    却说方兰君回去后,方夫人也舍不得苛责她,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她几句。却不料她回去几日后,全身便发了红疹,奇痒无比,日夜不宁,饭食睡觉都无法正常,只日夜啼哭,方夫人赶忙延医请药,却是无用,只得又腆着脸带了兰君回到江宅请江文恪看病。
    江文恪看了也纳闷,开了几服药洗擦,终于才慢慢平复了回去。方夫人却是心中怀疑当日是不是林萱怀恨在心给兰君动了手脚,却没有证据,只是心中存了疑,倒也不敢再去招惹林萱。
    杭州府常玥听了月狐回报事情处理情况,冷冷道:“若是从前,胆敢下毒谋害公主,她有十条命都赔不起,全家抄斩!哼,如今才让她辛苦几天,已是宽贷了,什么东西,也敢暗算公主,林萱也是个没用的,居然没护住公主,不是亲生的就是这样的粗心,不行,还是得另想办法接回来。”
    一旁花铉哭笑不得,道:“那也是个小女孩,小孩之间的别扭,大人如何干预,倒是这样一嚷倒好,可以让林萱名正言顺的搬出来,而且居然激得公主开口说话,倒是因祸得福了。”
    常玥撇撇嘴道:“若不是初阳开口说话了,我必要她全家性命……那林萱的落脚之地需得查清楚了。”
    木蛟躬身答是后便下去安排不提。
    花铉叹道:“谁能料到先帝仍有遗腹子流落在乡间,若是被京城的人知道,只怕又要朝野动荡,你我还得守秘才好。”
    常玥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如今常家势弱,只剩下一些没用的荣耀,在朝上却是一点话都说不上,少不得用仅剩下的一些力量先守着了,我还是想办法谋个杭州府的缺,以便就近照顾,你却要帮帮我。”
    花铉想了想,道:“江南沿海这边偶有倭寇袭扰,你虽有爵位,却尚年轻,资历不足,江南副总兵一职可以试试。”
    常玥冷笑道:“摄政王是你的好兄弟,你可得多替我说说了,如今他威严日重,我们这些昔日门阀勋贵,在他面前却是说不上什么话,尤其是我姨母还是他嫡母,积怨已深,倒怕被他杀鸡立威给别人看。”
    花铉笑了笑,心中却也知道朱允炆自刘明舒入宫以后,便彷如变了个人,只知国家政事,埋头苦读,极少和从前的好友联络,从前那热情淳厚的朱允炆,仿佛已渐行渐远,宫变之后,他经历了数场苦战血战,犹如一把开了刃的刀,虽然仍是被服儒雅,风度夷旷,却仍掩不住内里那凌厉锋芒,渐渐的说一不二,威重令行,无论士林还是武官,对他都是心服,皇帝年幼,苏家势终究不如朱允炆势大,又有南京五军都督魏国公和建章军院院长诚意伯的支持,朝野间朱允炆居然风头一时无两,已是渐渐有从前朱元璋才是真命天子,却是被高祖借命取而代之的流言出现,虽然大力查索,却是查无实据,倒让流言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也暗暗心惊,倒不敢再如从前一样视之为兄,无所不说,悄悄地拉开了距离。
    ☆、69清明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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