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有动静传来,响起侍女的通传声:公子回来了。
    程志远哭声一滞,僵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他当然知道丫鬟口中的公子是谁。
    这个漂洋过海闯荡的汉子,从回到家后眼窝就浅得藏不住眼泪,也没勇气回头看他的儿子。
    树儿肯定怨着他。
    程树定定看了跪在地上的男人背影一瞬,狐疑看向老夫人。
    祖母打发人报信说他爹回来了,让他赶紧回家,这个跪着的人就是他爹吗?
    他爹怎么听到他回来了也不回头?
    程树回想着他一路跑回家的心情变化,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激动,到小小的怨气,再到现在的茫然。
    他爹该不会在外面养了一堆孩子,所以觉得没脸见他?
    有了这个猜测后,程树绷紧了脸皮。
    老夫人看不过去,咳嗽一声:志远,树儿回来了,你别光顾着哭了。
    程志远缓缓转过了身。
    没转身前,他心情起伏纠结,可当看到那个与自己神似的青年,便再忍不住站起身来,快走几步来到程树面前抓住了他的手。
    树儿!程志远喊了一声。
    程树是个开朗宽厚的性子,看着额头红肿涕泪交加的父亲心里的火气不觉就消了,犹豫一瞬,喊了一声爹。
    哎。程志远一张脸立刻笑成了花,用力拍着儿子肩膀,都长这么大,这么高了。
    程树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您上次回来都是八年前了,我当然长高了。
    程志远神情一暗,叹道:是爹对不住你。
    那您这次回来还走吗?程树说不清什么心理,脱口问了一句。
    程志远看老夫人与林氏一眼,有些心虚道:这次会多住些日子。
    程树皮笑肉不笑:您是不是在外头安家了,每次回来没多久就走?要儿子说,不如把妻儿都接进京来。
    第319章 心事
    程志远抹了一把脸,哭笑不得:瞎说什么,你爹的家不就在这里,除了你哪来的妻儿。
    那您怎么就不在家里待呢?程树小声嘀咕。
    林氏耳朵尖,跟着道:是啊,大哥,家里多好啊,你去海外天天瞧着那些黄毛能瞧得惯?
    程志远看着林氏,眼底藏着苦涩。
    婉晴还是这个样子,单纯又快活,天大的烦恼哭过骂过就算了。
    还是他喜欢的样子。
    程志远忙把这个念头死死压下,暗骂自己无耻。
    他与婉晴一起长大,当他懂得情滋味时,这个傻丫头就在他心里了。
    他还记得那日他鼓足勇气,想向义父义母坦白,结果婉晴如一只快活的鸟儿飞进来,对义父义母说她看中了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新科进士温如归。
    义父义母只有婉晴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毫无意外在婉晴的几番撒娇下顺了她的心意。
    很快,他悄悄喜欢的傻姑娘就成了别人的妻,那鼓起勇气要说的心事从此就只能是心事了。
    义父说,他不能断了程家香火,不然就是害他对不起好兄弟的罪人。然后他娶了妻,生了子,又丧了妻。
    程家有后了,他终于不必为了延续程家香火再娶了,可温府离将军府这么近,婉晴回来得这么频繁,他知道他必须走得远远的,才不会让龌龊的心思冲破理智,也不会因婉晴对那个男人的亲昵而心如刀割。
    果然,离开了,就好受多了。
    大哥,想什么呢?林氏见程志远发呆,推了他一下。
    程志远回神,讲起海外的风俗人情,众人都听入了迷。
    这次回来带了不少有趣的玩意儿,突然遇见婉晴和阿好没顾上拿着。程志远说出这次回来的因由,咱们要放开海上贸易的风声传了过去,一些异邦商人决定亲自来了解一下,我听说了就跟着一起回来了。
    志远,你是想做海上生意?
    程志远不知道老夫人对此事的态度,但他却知道义母从来是开明宽容的,因而从没想过隐瞒:是有这个想法。孩儿熟悉海外诸国的情形,会说他们的话,这几年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货船和人手,倘若朝廷开放海上贸易的消息属实,放着这个生意不做可惜了
    林好静静听着,从这位多年不见的舅舅谦虚的讲述里听出不少东西来。
    海上不只有海商,还有海盗,能护住自己的货船,所谓人手定然没那么简单。
    这时侍女禀报,说二姑爷来了。
    程志远一侧头就看到一个挺拔如松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那张有些眼熟的俊美面庞让他不确定看向林氏。
    这年轻人好像是隔壁邻居家的啊
    没等他困惑下去,林氏笑道:阿好今年四月成的亲,嫁的靖王府世子,大哥你也见过的。
    程志远不由震惊。
    还真是那病歪歪的小子!
    他一双利眼扫过嘴角含笑的青年,越发惊疑。
    他也是从小习武有过硬功夫在身的,自是能看出眼前青年气朗神清,精神内敛,身子骨定然弱不了。
    听说舅舅回来,我来晚了,还请您勿怪罪。祁烁拱手施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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