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真如那句俗语所说,女人一起狎过伎感情会更亲厚,自初潮礼之后,叁人不是支开旁从摸去邗沟桥,便是背着刘叁儿携弄影赴酒楼喝酒作乐。日子一长,刘安厦也发觉辛惊雨和自己不甚亲近了,整日黏在梁家媎妹身边,叁人说说笑笑好不默契。
    刘安厦心下落寞之余,又察知辛惊雨每次晚回府的借口都是待在青朴书屋,和刘安厦一道温习功课,再结合她近日不是在位子上蒙头大睡,便是被提问时羞得手足无措,刚入学时那个清明聪颖,朝气蓬勃的辛惊雨被现在这个沉沉倦倦,气虚消瘦的浪荡少女取代,她心中已有猜测。
    这日晌午,辛惊雨趴在桌上补觉,只听“咚咚”叩桌子的声音,她睡眼朦胧揉起眼睛,却见刘安厦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惊雨忙直身坐正,试探着问:“刘叁媎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刘安厦语气平静,道:“我是来问问你,最近几日你课业不做、经书也不背,是去和谁、去了哪里玩?”
    辛惊雨心神一乱,她飞快地调转说辞,道:“最近几日梁大、梁二家里出了些岔子,知你好操心怕你忧劳,故未敢烦扰你。”
    刘安厦眼睛一竖,气道:“辛惊雨!你还拿我当媎妹么?你连实话都不肯对我说,还要扯谎来瞒我!”
    一时间惊恐、羞惭、委屈、歉疚、难堪五味杂陈交织在辛惊雨心里,使她声线梗涩:“刘媎媎,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我只是不想让你看不起我,我都告诉你。”
    辛惊雨从千红宴之后说起,一直说到昨天傍晚打着给梁二庆生的幌子,裹携伎生弄影游湖玩耍为止。刘安厦边听着,神色由惊转气再转冷笑再转怒,道:
    “辛惊雨你才多大,就去跟着她们瞎混?!她们妣上有良田百亩,家里承爵衣冠,故梁大梁二才能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可你辛惊雨呢?你是要科考,要考举人、贡媛的人呐!你若再这般同她们鬼混,我就请禀辛府主,让你住到书屋里,日日夜夜由我监督,直到你考上举人为止。”
    刘安厦怒其不争的肺腑之言感动了辛惊雨,从未有人对她说过如此掏心窝子的话,她一时难忍泪意,扑进刘安厦怀里放声大哭;刘叁儿究竟不忍太责怪惊雨,见她认识到自己错误便撸起少女的头毛安抚她。
    惊雨见刘安厦态度软化,便赖在她怀里哼哼唧唧央求道:“好媎媎,你可千万别跟我爹露我的底,你知道他那个人,芝麻大的事都跳起叁丈高,若他打听到我不好好学习,非罚死我不可。”
    刘安厦不吃她赖皮样,正色道:“那些骠子都是千人骑万人枕的脏货,你瞎碰得病怎么办?你老实告诉我,你都跟他们做了什么?”
    辛惊雨只得承认:“也就摸个手、搂个腰什么的,连嘴儿都没亲上。”
    “你还想亲嘴儿?!”刘安厦瞪她,辛惊雨连忙谄笑道:“不敢不敢,妹妹再不想了,这些人妹妹见都不见了。”
    刘安厦情知不可逼她太过,叹了口气道:“咱们女子应酬难免有唱的、倡伎陪侍,听个曲儿耍耍嘴皮子这都不是大事,关键是不可迷了心智,像前日那般太过不可再为了。”
    辛惊雨如小鸡叨米般点头,刘安厦禁不住“噗呲”笑出声,两人又恢复了旧日友好。此日后梁大梁二再找惊雨游玩,她便找各种理由推辞不去,复认真学习起来。
    惊雨虽算不得开了荤,可也算半只脚踏进温柔乡,如今乍一抽离,身体虽在学堂,心却时不时飘到邗沟桥那沉香木门后头,烦烦闷闷,心痒难揉。
    这日书屋休沐,梁大梁二又朝惊雨挤眼,她余光中瞥到刘安厦微微偏转脑袋,便兀然打了个喷嚏,抱歉道:“梁大媎、梁二媎小妹今日身体不舒服,恐怕得回家睡一觉歇息一日。”见梁大梁二拍马而去,刘安厦这才放她回府。
    西院里燕林把浴盆掇到房中,满注热汤,又投入自制的五香汤丸,为惊雨宽衣解带,扶将她入内。辛惊雨心不在焉,心中对没再去见弄影一面暗暗后悔,可又念着刘安厦苦口婆心、字真意切的劝导,正左右犯难间,忽觉一股钝流下潜烫到自己肚子,出声喝道:“笨皮子,放水之前不会自己先试试吗?你想烫死娘子我?!”
    燕林丢下水桶,凄惘一笑道:“驽才是笨,娘子自去学堂后便厌弃了驽才,深更才回府,也不搭理驽才。如今驽才连伺候娘子沐浴都干不好,驽才恳请娘子把驽才调去别院,洗衣做饭、喂马劈柴,只要不惹娘子的眼驽才什么都愿意去做。”
    见燕林转身欲走,惊雨急火攻心,肆力拽住少男的腰带把他往回扯,燕林身形不稳,一个趔趄仰倒入水,跌进浴盆里惊雨身上。
    惊雨翻身骑在少男身上,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摁入水中,咬牙切齿道:“你生是我的人,若不是我保你你在襁褓里就被掐死了!你现在想走没门!你听见没有?!说话!”
    燕林紧闭着眼憋气,双手扑腾起水花,惊雨松开手,他猛地浮上来,用手叉起脖子,大口大口地呛水。燕林浑身都湿透了,罗髻歪斜,发丝凌乱湿答答地贴在脸颊两侧。他慢慢地朝后缩直至退无可退,双臂抱膝抖如筛糠。
    辛惊雨心下后悔,燕林一定怕极了,他从小就是她养在怀里、捧在手心的猫儿,只有恃宠而骄的份,从未像此刻如被人虐待过的流浪猫因人类的靠近而惊怯惴惴。
    她伸手揩去少男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汤水的液体,又搂过他的脑袋让他倚在自己胸口。愧疚地说道:“燕儿莫生我的气,我只是,我……”
    燕林捶着惊雨的胸脯,泣不成声。辛惊雨又是哄又是摸,等到澡汤都凉了才将将使燕林止住眼泪。
    燕林后背靠着辛惊雨的胸脯,倚躺在少女怀里,把玩着少女的手指,嗔道:“娘子若再吓仆,把仆吓死了谁还给娘子撒气?也就只有仆,对娘子知根知底,知道娘子不是有意的,若换了旁人,定再也不要饶恕娘子了。”
    惊雨揉捏着燕林腰间的软肉,只觉手感细腻柔滑,又顺着少男的腹股沟滑到那鸟儿处。燕林肤白体毛少,饶是如此他仍会定期将鸟巢清除干净,惊雨见那处光滑无毛,玉茎挺翘可爱,两枚玉卵也饱满圆润,遂爱不释手,一手撸一手盘,把燕林挑逗得娇喘吁吁、泪光点点,不多时便泄了身子。
    大户人家的侍从小厮均不设贞操锁,让府中女主可随意亵玩。惊雨作弄完燕林仍觉不尽兴,便出言戏狭他:“燕儿果然是长大了,连那话儿都粗长了不少,可见是用了心的。”
    燕林羞得直欲扑上去咬少女下巴,被惊雨掐住两点红樱,委时软瘫了身子,惊雨用掌根压住两点快速摩挲乳晕,手指握住乳肉向外掰拧,激起少男暴风骤雨般的呻吟。他双乳留下数道鲜明的红色指印,看起来颇暧昧可怜。辛惊雨掐住少男的下颌晃了晃,轻佻道:“臭小子,还想咬我?疼不疼?娘子给你吹吹?”
    燕林羞愤难当,推开她跨出浴盆,躲到屏风后把湿衣剥掉,踮着脚尖迈入内室换了干净衣服,复拾起木桶,脸颊绯红,娇嗔道:“水都凉了还泡着跟真的似的,等我把水换掉你再'休沐'吧。”
    惊雨手肘撑在浴盆沿上,望着燕林远去,像是出神又像是追忆。
    时光如梭,转眼来到了清明。辛檀得了空闲,携辛府女男出城展墓,祭奠完辛惊雨的姥姥、姥爷后,众人到郊外的平山踏青赏春。
    是日蕙风和暖,气序清和,平山芳树清樾之下媛庶布席,罗列杯盘,吟诗劝酬,鼓瑟弹琴。长塘丰草,童稚竞逐纸鸢;高阜平冈,奼女斗鸡蹴踘。辛檀持小杌坐空地,摇着扇子看人跌成「1」;元主夫和宣洁、墨清说着话,骋目品赏青山春树;柳夫人促到货娘前,瞧看着路旁摆设的古玩珠宝;燕林提着直身下摆漫山遍野跑去寻花,要与沉星斗百草;阿悸和元凭熤树下摆棋,元瞻青饮茶观局。
    春光明媚,众人各得其乐,独辛惊雨惆惆怅怅,躲着人登山渡水,过树穿花,漫步至溪谷旁,在一僻静处坐下歇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如春日的烟柳总是蒙上一层淡淡的悒愁,她自认不是一个感伤忧郁之人,也从未对落花流水伤春悲秋。因此这种朦胧陌生的情感壅堵在心口、难懂难言,她一时无从排解。
    袅袅晴丝摇漾春光,她痴痴凝望天空,脑子不觉浮现弄影的玉貌花容,秋波倩笑,情思万结却不能相见,更添愁闷烦忧。
    正神思间,遽然身体前倾,辛惊雨忙以手撑地稳住身形,扭头怒顾来人,原是元凭熤这小子捣的鬼!
    元凭熤见推醒少女,得意得眼笑眉舒,抱臂问她:“小爷我就只差你这一胜了,遍寻你不得,原来是躲在这儿自己悄悄哭呢。”
    辛惊雨懒得同他斗嘴,只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赶紧让开你挡到我观溪了。”
    “啊呀呀!”元凭熤故作惊讶道:“我的眼可比不上辛娘子的眼,能从天上看到这地下的溪水来!”
    辛惊雨烦他要死,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找我干嘛?快说快走人。”
    元凭熤这人就这样,插科打诨、打嘴仗的时候快言快语,口舌锋利得像剑一样;一旦让他说正经事或者问他心里怎么想的,便半吞半吐,顾左右而言他。只听他含糊道:“我划拳输了才被派了这苦差事,随便你爱来不来,那个亭子还怪好看的,他们找到的,没什么人发现,你不来反正是你的损失。”
    辛惊雨一翻白眼,这都说了些什么。反正被元凭熤这一打断,自己的感伤调调也续不上了,干脆拽着元凭熤的袖子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大模大样地走在少男前头。元凭熤恨她揪皱了自己的衣服,大跨步跻身于辛惊雨前,辛惊雨自然不甘心,两人遂在山间溪头赛跑起来,你追我赶,到亭子前时俱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溪边元瞻青正拿瓮取水,枝前燕林摘花装点青石桌面,亭内阿悸扇扇烹茶,沉星摆盘茶果,四人各有所职,虽不交流,但一望便觉静谧和谐。
    辛惊雨一个箭步超出元凭熤半个身子,抢先占领离阿悸最近的石凳。端起他凉好的茶水一饮而尽。元凭熤扁嘴道:“要不是你半路故意绊我,我绝对比你先到。”
    辛惊雨呛道:“好男不提马后炮!输了就要认输!你,去帮元哥哥取水,就当是惩罚了。”
    元凭熤漫步过去,切道:“一叫哥哥就是元瞻青,我也比你大,从来不对我好些。”
    辛惊雨不理他,只问阿悸:“阿悸,我让你把'高山流水'带过来,你没忘吧?”
    阿悸点点头,从小箧内取出锦盒,里面方是去年生辰她送他的那只竹笛。
    “什么'高山流水'?”元凭熤没走两步,又折身回来向亭子里探道:“一只笛子居然取琴的名,可见主人没大文化。”
    “我爱取什么取什么!至于你,取水去吧!”少女恼道,转头对持笛的少男说:“此处风景正好,独独缺点音乐,正好也看看你精进多少。”
    阿悸依言吹笛,笛声空渺徘徊于青山翠谷间,引得鸟儿鸣啁相和,细听便觉溪水也随着笛音的缓急或潺湲或奔流。
    一曲终了,辛惊雨率先鼓起掌来,喜道:“距你生辰才过多久,不想你竟修炼到这般境地了,送你笛子真是送对了!”
    元凭熤撇嘴,夺过笛子在手中把玩,道:“造型粗陋,音准略差,还有这玉坠子究竟是谁吊上去的?华而无当,最是败笔。”
    辛惊雨被气得眼冒金星,骤然起身劈手欲抢,元凭熤高高举着笛子故意钓着她。
    “哈哈哈哈我说谁有这般雅兴,是辛四儿就不奇怪了。”众人都看向声源,辛惊雨眼中放出喜光,她忙撇下元凭熤,奔至来人跟前,笑道:“梁大媎,梁二媎,刘叁儿,你们怎么找过来了?我们刚沏了茶,不嫌弃就进亭来歇歇脚、聊聊天。”
    刘安厦笑道:“我们在山后碰见的,觉着今日你一定会在,想随便走走碰碰运气,偶然听到一段极妙的笛音,顺着声音来想不到竟是你们。”
    辛惊雨正喜滋滋,忽见梁二身后显出半个娇小的身子,她恍然大悟道:“是璋儿吧?快出来我见见。”
    梁大把男孩推出去,不耐烦地说:“这小子非跟着我不可,现在装什么哑巴,快说啊,你辛媎媎都认出来你了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男孩比元宵节时长高了一些,但声音还是软软糯糯的,他笑得青涩,露出两个酒窝,紧张地说:“辛媎媎好,我,我是梁茗璋,'茗'是草字头加一个'名','璋'是王字旁加一个'王',不是,是一个'章'。”
    梁茗璋还没说完就想咬掉自己舌头,众人哗笑惹得他又羞又窘,辛惊雨替男孩解围道:“梁茗璋小弟弟,我们去那边的亭子里玩好不好?那边有几个大哥哥陪你呢。”
    梁闻鹤瞅了一眼亭内,笑道:“这亭子还是小了些,且都是男眷,我们不方便过去,璋儿便听辛媎媎的话过去吧。”
    辛惊雨忙道:“不碍事不碍事,不过是我两个表哥和几个侍从,刘叁儿还见过其中一个呢,今日天好景好人又齐,若不聚会岂不辜负?”
    梁飞乌大笑道:“说得对!梁二你就莫推辞了,四儿都不在乎这些虚文缛节的,你我又何故不从?”
    四人笑开,便共赴小亭,辛惊雨一一介绍,又打发沉星和燕林去前面买酒,石凳坐不开,众人干脆扯来草席席地而坐。
    元瞻青摇着扇子八风不动;阿悸一人烧水倒茶,心如止水;元凭熤却是小儿郎心态,乍见那么多外女手中的笛子也忘还回去了,坐在最外边僵僵地低着头。
    四人聊得热火朝天,不久后酒也取来了,众人就地取材,折枝投壶;击鼓传花,联句划拳;猜枚射覆,觥筹交错,直至日暮霞生,斜阳御柳,人影零落,辛檀和梁家都派人来寻,这曲水酒会才告终。车马纷沓,游人倦归,臻臻簇簇,缓入城门。辛惊雨醉还西院,睡眼朦胧,仰头但见月光溶溶,倒影梨花。
    「1」古代赌博戏的一种。以钱为赌具,掷钱为戏,以字(钱上有字的一面)幕(钱上无字的一面)定输赢。
    作者想说:终于迎来了H章!青春期的鱼宝正敏感暴躁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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