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中的!”
    小儿郎们推推搡搡,追追打打。
    他们撞到了一个人。
    弹珠儿滴溜溜掉了一地,其中有一颗滚到了一双精美的白色丝履旁,小儿郎仰头,就看到一穿着白袍的郎君俯身,将那弹珠捡了起来。
    “弹珠还我。”
    一小儿郎道。
    那人没有还他,反而拿着弹珠对着太阳看,阳光将那人身上的白衣照得清透。
    那衣服好漂亮啊,像是仙人。
    小二郎们不说话了,呆呆地看着他。
    其中一人问:
    “大哥哥,你在看什么?”
    那人就转过头来,小儿郎们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人长得比衣服还俊呢。
    那眼睛长长的润润的,像……像什么呢。
    像冬天湖里才有的纯净的水。
    “不是七彩的。”
    他像是遗憾,将弹珠还给小儿郎们。
    “大哥哥,你见过七彩的弹珠吗?”
    “见过。”
    “哇!你好幸运哦!”
    小儿郎们看着他,齐齐“哇”了一声。
    沈朝玉却突然一笑,那笑似云散月出,光落到他长长的睫毛,在他整个人身上落下光影。
    “幸运么…”
    他声音带了丝恍惚,面前却仿佛出现一幅晋阳府的画卷,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那扎着双丫髻的女孩在呼啸的北风里欢快地冲他过来,脸颊被风吹得通红。
    “沈朝玉,诺,这个送你!生辰快乐!”
    她朝他伸手,摊开的手掌上,躺着小小一颗琉璃珠。
    琉璃珠被阳光映射出七彩的光芒,也照亮了她的眼睛。
    ……
    “大哥哥?大哥哥?”
    沈朝玉恍然,低头,小儿郎们齐齐仰头,红着脸看他:
    “大哥哥,你挡到路了。”
    沈朝玉挪开一步,拿着弹珠的小儿郎们蹦蹦跳跳地走了。
    他继续往前。
    一辆金丝楠木马车经过,突然停下,窗帘拉起,露出莲翀郡王那张脸。
    他朝他一笑:“朝玉,干什么呢?”
    “走走。”
    莲翀郡王道:“倒是难得。”
    “正好,李鸣那厮方才传信与我,说得了本钱方德先生的孤本,叫我过去品鉴,我记得你前阵子是不是也得了一本钱先生的经义手册?不若我同去?”
    “也可。”
    沈朝玉上了马车。
    金丝楠木马车驶过广场,广场上一群人在蹴鞠,声音震天。
    莲翀郡王晃晃手中折扇:“前几日褚小姐在静园打马球,那可是一战成名啊…”
    “朝玉,”他嘴角带着不羁的笑,“你那天…放水了吧?”
    他一脸笃定的模样,沈朝玉却像是没听见,目光落在广场上那越变越小的人影。
    那人影似变成了穿着笨重球衣的女子,藤盔下一双眼睛发亮,不一会,那发亮的眼又变成池塘前那泛着水光的烟眸,她问他:
    “沈朝玉,你当真不懂吗?”
    …
    “朝玉,喝茶。”
    莲翀郡王递来一杯茶,沈朝玉一愣,接过茶盏,喝了口。
    “方山露芽?”他问。
    “就知道瞒不过你,”莲翀一击掌,“如何?”
    “中澹闲洁,韵高致静。”沈朝玉将手中茶盏置于桌面,“不过,方山露芽当以白玉杯衬,一点露芽镶白玉,最是美妙。”
    “不愧是朝玉。”莲翀抚掌激叹,“不过郡王府暂时寻不到上好的白玉杯,就先拿这俗物装了吧。”
    说着,他看向沈朝玉,那双从来如佛无尘的眼眸带了点洞彻的意味:“毕竟,这世上样样如意者少,是吧,朝玉?”
    沈朝玉也看向他:“明日我让竹青送一对白玉杯去郡王府。”
    莲翀一愣,旋即却笑了:“朝玉慷慨,倒便宜了我,白赚了一对杯子。”
    两人都再没开口,车内一时陷入安静。
    沈朝玉看向窗外,风吹起他黑色发丝,让他侧颜如雪,神情难测。
    莲翀看他一眼,开始以扇柄有节奏地敲着桌子,哼起汴京城最近流行的曲来:
    “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
    最后也没去李鸣家,而是去了明月楼。
    李鸣的孤本被证实是假的,请两人喝石冻春,一人一杯,喝得熏熏然。
    莲翀在那发呆,李鸣趴在桌案,沈朝玉起身,出了酒楼。
    一路行出坊市,沿着廊兴街,到了曲泽湖边。
    湖边幽静,寥无人烟,只有被放逐的一盏盏河灯飘于睡眠。
    沈朝玉扶着石头,坐了下来。
    他已然醉了。
    冰玉似的脸,爬上了一丝红,如红霞渐染,一双眼盯着湖面发呆。
    月亮映在湖心。
    他起身,想要触碰月亮,却一脚踏到了湖里。
    沁凉的湖水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大热的夏夜,沈朝玉满身狼狈地站在才没过腰间的湖边,看着湖心的月光。
    他站了会,似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重新上了岸。
    白色衣袍紧紧贴在身上,沈朝玉也未走,重新倚坐到方才的石头旁,方才被吹散的酒意重新上来,让他昏昏沉沉的。
    沈朝玉将头磕在膝上,睡着了。
    他梦到了晋阳府的旧事。
    也是这样一个湖边的夜晚,风比汴京的冷,水也冷,他穿了一身狐裘,坐在地上,看着倒映着灯影的湖面。
    一个穿着红襦裙的女孩一蹦一跳地过来,手里提着的兔子灯一晃一晃。
    她跑到少年旁边,好奇地望了望他。
    “喂,沈朝玉,你在这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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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做刀
    江蓠也在做梦。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晋阳。
    那时是花灯节, 她穿着红襦裙,提着兔子灯,兔子灯红着眼睛一晃一晃。
    在从灯市回家, 要经过一片湖。
    她在湖边发现了沈朝玉。
    沈朝玉坐在一块大石头边,穿着华贵漂亮的裘衣,从背后看,只能看到弓起的背,这让他看起来像个被抛弃的无家可归的小兔子。
    她觉得自己一定看错了。
    沈朝玉是大野狼, 怎么会是小兔子呢。
    不过,她还是走过去, 拍拍屁股坐了下来。
    “喂,沈朝玉,你在干什么?”
    沈朝玉没有有理她。
    不过江蓠也习惯了, 她倒是不在意, 从兜里掏出一颗大橘子, 这橘子可是汴京来的好物, 大将军给部下分了几个, 阿爹一共就得了一个,江蓠一直不舍得吃。
    她一瓣瓣地剥,橘子的汁水将她的手指也染上了, 江蓠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分了一半给他:“喏,请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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