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大的嗓门!屋里的钱三同春妈妈被吓了一跳,不过旋即不知道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兴奋了起来。
    “快,快!姜四小姐,你快些去门口,叫世子看看,他定会吓上一大跳的!”钱三说道。
    姜韶颜看着他二人兴奋的神色,默了默,道:“……不会的。”
    这话可没人相信,钱三催促道:“快,快!定会的!姜四小姐快去门边!”
    看高岭之花露出本不属于自己的表情可是一件难事,眼下,好不容易有了这等机会,自是要看上一看的。
    看着一脸催促的钱三和一旁同样忍不住好奇的春妈妈,姜韶颜摇了摇头,却还是站了起来,起身走到了屋门前。
    日光下,半个月不见的季崇言还是那般模样,似乎没什么变化。
    “回来了?”女孩子看着他,笑着莞尔。
    看着骤然出现在视线之中的女孩子,季崇言眼色温柔,“嗯”了一声,道:“我回来了。“
    说话的功夫,已经大步迈至女孩子的面前,认真打量了一番女孩子的脸色,他开口问道:“感觉如何了?”
    “无毒一身轻。”女孩子笑了笑,侧了侧身,“进去说话?”
    季崇言点头,跟在女孩子的身后进了屋。
    而后……屋门被随手从里头带上了。
    虽然没有门栓落闩的声音,可不管哪个都不敢上前推门。
    一行人看的面面相觑,半晌之后,钱三看向众人,道:“就……就这样?”
    怎的莫说大的震惊、激动以及问出”你是谁“了,就连小的惊讶都无?
    “季世子看到这般的姜四小姐不奇怪的吗?”钱三诧异不已,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原来姜韶颜的模样,道,“从那么大一个变成了个千娇百媚的美人也不激动?”
    “有什么好激动的?”走进来的香梨看着原地站着的众人,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家小姐就是这般模样啊!就是清减了些罢了。我家未来姑爷怎么可能认不出小姐?”
    看着众人咋咋呼呼的样子,她是真的觉得费解,甚至一度还以为自己才是不对劲的那个。
    眼下看了未来姑爷,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正常的。
    这就是她家小姐啊,有什么奇怪的?
    是啊!眼前人就是心上人,没什么奇怪的。
    互诉衷肠什么的,好似也不需要了。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有些话就已经读懂了。
    对视了半晌之后,女孩子先一步笑了。
    “你先说吧!说说宫中这些时日发生什么事了。”
    原本答应亲事时她尚不知往后能否安全的活下去,所以没想过之后的事。
    眼下,既然能活下去,自然要想以后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假与真
    宫中发生的事自然要说,同样的,女孩子同慧觉禅师相谈的事也要说。
    二十年前那些有关蛊毒的旧事在女孩子温柔清泠的声音中缓缓揭开了面纱,也为九龙岭上的事情暂且做了个了结。
    可……一件事的了结,往往也意味着另外一件事的开始。
    “所以,整件事确实需要钟会这等人来查,”季崇言说道,“他出来的正是时候。”
    虽说陛下放钟会出来的目的不在于此,可人都放出来了,钟会会做什么便不是陛下能控制的了的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
    “宫中密道之事,钟会会闭眼装作不知。”姜韶颜想了想,道,“能确保陛下永远不会发现吗?”
    借密道杀人这件事其实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法子,密道一旦被发现,整件事便露馅了。
    到时候……满朝文武皆有可。,季崇言自然也是,不止如此,怕还会是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对象。
    “陛下随时可能发现,我们当早做准备!”季崇言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向面前的女孩子,笑着坦言,“你的那些秘密很危险,我的秘密同样混不多让。”
    她的那些秘密……他隐隐能猜到是与什么有关。
    姜韶颜没有打断他的话,原本她不曾想那么多,眼下,悬在头顶的那把剑被人摘除了,有些话自然也该说了。
    女孩子拿起手中的话本子,翻了翻,道:“当年白帝确实逃出了一些兵马,他们败于自己人的阴谋诡谲之下,这些年一直想要求个真相。”
    “然后,陛下让他们求仁得仁了。”季崇言接过她手里的话本子,说道。
    这当然是致命的一击。
    女孩子点头应了一声,事情发生时她昏迷不醒,待醒来之后便知道事情不妙了。她其实能猜到要扳倒一个盛世的明君绝非易事,可没想到这个明君玩弄人心亦是一把好手。
    “我因为一些事同他们有了交集,”姜韶颜看着季崇言,坦然,“这件事暂且还不能说,待到时机成熟了,我再告诉你。”
    既然坦诚,就莫要欺瞒。
    季崇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点头。
    “所以,我想要助他们,对了,此前在晏城,”女孩子犹豫了一刻,还是说道,“周方的事,是我插得手。”
    江南道一行,他事事皆算顺利,唯有一件事上栽了半个跟头。
    季崇言闻言却是笑了,不是没有猜测过,可这件事在她亲口承认之前一直是没有答案的。
    “所以,”他深深的看了女孩子一眼,道,“除了你之外,还没有哪个女子能让我吃那么大一个亏的。”
    其实说吃亏也不尽然,她这么做的缘由他也能猜到,无非是不想让他同林彦牵扯进这些事里头,稳稳当当的做一个臣子而已。
    “未来的夫人这般厉害,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他看着她,笑道,“我,与有荣焉。”
    “我原以为你是个白的,”女孩子听到这里,却是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感慨道,“却没想到比我还黑些。”
    至少在陛下眼里,能被光明正大告之天下的白帝旧部还不算太大的事。
    至于更大的事,姜韶颜看着他,正色道:“你比我想象的黑的多了。”
    一句话惹的季崇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待笑够了,才缓缓开口道:“大太监全海留下的那幅画确实只是杜撰的,且还是陛下亲自杜撰出来的。”
    “陛下知道它是假的,可,”季崇言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深深的看了女孩子一眼,道,“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把它当成了真的,不止暴君和全海。”
    什么意思?
    季崇言并没有立刻说出除了暴君和全海之外的人的身份,而是忽地开口转了话题,问女孩子,“阿颜,你说陛下当年能夺取天下,靠的是什么?”
    打下一个天下的天子靠的是什么?
    “首先,在位的暴君不得民心,江山不稳,这是机会,”女孩子说道,“其次,是陛下的能力和手段,都远非常人所能比拟。”
    最后,最重要的是……
    “他的兵马,他信自己手中的兵马。”女孩子说道,“这个最重要。”
    没有兵马,再厉害的兵将都不可能靠自己一人夺得江山、坐稳江山。
    “说的不错!”季崇言点头,看了女孩子一眼,道,“他亲手带出来的兵马很厉害,当年踏平大靖的兵马与无数起义军,只用了堪堪一年多的时间。”
    一年多的时间打下江山,其势说是势不可挡也不为过。
    “这些兵马有自己的想法和底限,甚至连主将都敢质疑。”季崇言说道,“他们只做自己认同的事,上至营中大大小小的兵将、队长,下至每一个小兵,皆是如此,没有例外。”
    “赵家军的兵马都是这样,若非如此,白帝那些残部也不会坚持这么多年了。”姜韶颜忍不住感慨。
    这是一队极其厉害的军队。
    “当年他用自己的兵马踏平天下,却也不敢明着让自己的兵马掺和这些事,因为他不敢。”季崇言说道,“这支特殊的兵马尊他、信他时会是最厉害的神兵利刃,可一朝无法让他们服众,这柄稀世的神兵便随时可能反手给予自己最致命的一击。这……才是他最害怕的大事!”
    便是外界的麻烦再大,陛下也不会畏惧,因为自己手中的兵马会成为他攻无不克的利器,是他坐稳江山的底气;可眼下的麻烦不在外界,在于内部。
    “所以,他一手带出来的赵家军,因为他残杀手足,不信他了?”姜韶颜若有所思。
    “这只是一个方面,”季崇言说道,“他残杀手足,虐杀赵家的兵马,动摇了自己带出来的军队的军心,不再信任于他,却也没准备冒天下之大不韪,动摇这好不容易来之不易的盛世和平。”
    “君王做的够好,民心所向,自没有人能动摇他。”季崇言将手中的话本子放在了桌上,轻声道,“若不然,这话本子也不敢这般堂而皇之的放出来。”
    “既然他敢放出来当是不惧的,却为何又要惧怕赵家军呢?”姜韶颜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季崇言道:“这也是我还没有找到缘由的地方。”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语气虽然平静,其中却自带了几分不容置疑,“他会开始惧怕赵家军,一定是做了别的什么事,而这件事,会动摇民心!”
    一个人开始惧怕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马一定是有缘由的。
    “我了解陛下,他是个凡事喜好先下手为强的人。”季崇言说道,“他开始针对赵家军,想要除去他们,定是做了什么事。”
    只是这件事,眼下还没被发现而已。
    不,也不能说是全然没有发现。
    “听闻我的模样长的与故去的小舅极为相似,都道我二人若是站在一起,定然分不清彼此。”季崇言说道。
    没想到这话一出,对面的女孩子便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不会。你与那位赵小郎君性子截然不同,又怎会分不清彼此?”
    她从来就没有分不清两人过,更没有混淆过。
    季崇言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顿了顿,接着说道:“那幅画是假的,可陛下知道赵家军中有人知晓了那幅画的存在,你觉得以他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姜韶颜愣了一愣,忍不住沉思了起来:“你说他是个凡事喜好先下手为强的人,那么必然会想办法借机寻出这些人,而后除去他们。那么,他会……”姜韶颜说到这里,脸色微变,抬头蓦地看向季崇言。
    季崇言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他会以与小舅容貌相似的我为饵,想办法揪出赵家军中那些人。”
    如此,金尊玉贵、简在帝心之下,其实是被当做了诱饵,为天子所监视。
    天子的宠爱仿若裹了一层糖皮的砒霜,若是一不留神嚼的深一些,便随时可能送命。
    这等境地之下,季崇言若真是个白的,怕早被人啃得连渣都不剩了。
    “赵家军的人找过我,却也没有准备当真动手做什么,不过对着我这张与小舅相似的脸,却还是给了我不少东西。”季崇言说着,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我这一身的武艺就是来自于他们。”
    陛下同赵家军在暗中互相试探,而他就是明面上那颗双方互相拉拢的棋子。
    “那个关在天牢里的陈石本是一个术士,却无端被囚禁于天牢之中,因此对陛下深恨不已,”季崇言顿了顿,又道,“那幅全海的画作曾被陈石见到,陈石便托守卫带了句话给陛下。”
    姜韶颜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什么话?”
    “他说画得很好。”季崇言看了她一眼,道。
    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语听的姜韶颜眉心一跳,脱口而出:“麻烦了!”
    陈石术士的身份让他随意一句话,都能让信此道的人对此疑神疑鬼,而如今的陛下早不是当年的陛下了,若非如此,也不会留陈石的性命二十年了,这句话足以让陛下将曾经对上赵小将军的怀疑转向季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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