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娘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那可太好了,我要你写的比她更好才行。”
    “放心吧。”方惟彦的笔杆子可不是盖的。
    但蜜娘担忧:“虽说这话本子文辞一般,但是有一点,就是通篇很爽,我看梁祝虽好,但是结局太悲,还有那霍小玉也是如何。”
    方惟彦点头:“你说的是,放心吧,我会弄好的。”
    就在夫妻二人商量的时候,太后那里发生的事情已经有和徐氏关系不错的妇人找人来告诉她了,徐氏听了大怒:“好你个章氏,就因为我没把女儿嫁到你们齐国公府,你就在这里诋毁我们家。”
    听完,她又让人找了话本子来看,作为一个当家主母,徐氏一年到头都是忙,她还是宗妇,又有儿有女有孙子,多数时候连自己的孙子羡哥儿都来不及看一眼,尤其是眼下还要为惟钧找媳妇,这是重中之重,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很快,方惟彦和蜜娘次日去请安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件事情。
    方惟彦皱眉:“昨日蜜娘同我说起此事,有心人往我们身上牵连,如今有人在寿康宫太后面前都去递话,看来是有预谋的。”
    啊?
    徐氏不解:“这会有什么预谋?兴许就是齐国公夫人嘴快,她是携私报复,想中伤我们以报当年我不把雅晴嫁给她们的仇。”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这应该不是主要的,您看,我方才听您说的是崔夫人提起这个话本子,信陵侯夫人在中间搭话,如果没有信陵侯夫人提起来,齐国公夫人也未必敢如此嘴快,她自然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傻。”
    方惟彦分析着。
    天下熙熙皆为利也,谁也不会轻易得罪别人。
    这个问题恐怕徐氏也不太清楚,方惟彦径直去找东安侯,徐氏却道:“这样的事情闹出来,到时候侯爷会不会以为是我们的问题呢?”
    方惟彦摇头:“这怎么能这般说,有人要把事态闹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虽然是徐氏的儿子,但是因为常年在外办差,徐氏也不敢多加阻拦,蜜娘等方惟彦走了,才道:“太太,您看写这话本子的人是谁呢?”
    徐氏翻看了半天,忽然有所悟了:“大概是淑惠吧。”
    “是她?不是金淑琴吗?”蜜娘觉得从《春花秋月》中的女主角是个弃妇,可金淑惠样子看起来不像啊。
    “我们徐家发家就是从印刷开始的,这样的版本这么精致,用的应该是我姐姐的陪嫁,我名下也有一家专门这样的书局。你大概不知道,淑琴表面看起来很周到,却是个左右逢源,不愿意得罪人的性子,当年她在我们府上住着,和申氏关系却还挺好。”当然这也是她看不上金淑琴的原因。
    但这样的原因她就不会说给儿媳妇听,这样途生波澜,她还没那么傻。
    接着,徐氏又道:“金淑琴看似周全,从不愿意承担什么责任最多就是用钱买几个下人说说好话,但终究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成不了什么大事。反而是淑惠,也是我的不是,小时候她来我们家的时候,因她们父亲早亡,淑惠年纪小,我让惟彦时常关照她,但那是很小的时候,随着她年纪长大,我姐姐是个面慈心软的,倒是淑惠能经常出头。淑琴反而胆小,淑惠胆子很大。”
    “你知晓吗?淑惠在她肩膀上绣了一朵黑色的莲花,我当时听说她一个姑娘家刺青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姐姐常常把这个女儿没办法,她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蜜娘听完,深深觉得真是人不可貌相,“谁写的这件事情总之咱们要派人去查,咱们现在也都是猜测,太太,我们要先想对策才行。其实我自己是无所谓,但是对于惟彦而言却是很重要。”
    就是爱而不得,自己又想嫁高门,还想生八个儿子,什么本事也没有,倒是很会贬低别人,抬高自己。
    大概在她心里,嫁个身份高贵的男人,生八个儿子,别的人都生女儿或者不能生,这是她觉得所有女人不如她的原因。
    徐氏看着蜜娘,解释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咱们有缘分,也是觉得想为惟彦找个知心人,绝非什么受人蒙蔽。”
    蜜娘没想到婆母把这件事情还当真了,她笑道:“那话本子里说您受人蒙蔽,也是受我蒙蔽啊。况且,我也不在意那些,她越是那么贬低我们,说明她越是在意这件事情,不过,您说的对,这个人还真可能是金淑惠。”
    徐氏看儿媳妇这样的神情,她心里宽慰了不少,如果儿媳妇哭哭啼啼的,她可能还不知道如何安慰,毕竟是她娘家侄女做的,她骂多了,到时候还要骂到自己头上来。
    “好孩子,我没有看错你,你是最适合惟彦的。将来惟钧的媳妇要是有你的一半,我这心就能放下来了,你比我的女儿还贴心。”徐氏是觉得真的好。
    蜜娘抱着她的胳膊点头:“您也对我很好。”
    而且这件事情方惟彦准备出手,蜜娘还要感谢徐氏给了她这么好一个丈夫呢。
    什么都能想到自己的前面去,他能出手的他绝对就自己去做,蜜娘还能名正言顺的偷懒,这件事情要说生气,她是很生气,但是她更在意自己到底过的如何,至于酸鸡们就是嫉妒死也没用。
    其实这辈子还只是有人写话本子而已,前世公开弹劾的不知道凡己,起初她也恼火伤心,后来还是觉得过好自己的日子比较重要。
    此时,方惟彦正在东安侯这里,他道:“齐国公府和信陵侯府近来和我们府上是在争什么?还是如何?”
    东安侯沉吟了一下,方道:“我也没和他们争什么,如今老爷我都不怎么出门,只是为了惟钧的差事跑了一二。”
    他当然要为接班的儿子铺好路啊!
    方惟彦又问是什么差事,东安侯这才道:“皇帝要在外巡幸,我就想让惟钧有个御前护卫一职,这怎么碍着他们什么了。”
    “可能还真是碍到了,方惟彦道:“他们两家的儿子可都没什么在皇上面前露脸的差事。”
    东安侯这才道:“那也不能这样穿凿附会啊。”说完,他心道,齐国公府整体就不太行了,后代子孙也少,这但凡一个家族子嗣稀少,绝对是家族败落的征兆,再有信陵侯府,信陵侯诸子中,嫡子是个纨绔,上马都未必能开弓的人物,顾望舒倒是不错,可惜……
    想到这里,他再看看方惟彦,又觉得还是自己的儿子好。
    顾望舒阴恻恻的,那小子是个面黑心黑的,信陵侯夫人的儿子是有那个爵位在,恐怕都害怕被报复,东安侯虽然不出门,消息还算很灵通,信陵侯府可不像东安侯府,徐氏和方惟彦都不会做绝,信陵侯夫人那可是个狠角色,手下是有不少人命的。
    打蛇不死,自遗其害。
    齐国公府没有任何实力和东安侯府争什么,但是信陵侯府还可以争一争,信陵侯夫人还是郡主身份,皇上要是照顾皇亲国戚那也正常。
    “这件事情既然已经上达天听,就不能等闲视之,儿子想尽快反制,还劳老爷能否去乐府打听一二,若是能让他们稍微延迟几日,儿子也想亲自写戏,到时候先开演。”这就是先声夺人。
    《月影》其实也只是小范围内流传,看戏才是大雍众人们雅俗共赏,流传最广的方式。
    东安侯点头:“这样倒是不错,你既然已经有了法子,为父自当助你一臂之力。”
    他其实也在暗中观察方惟彦的应变能力,果然反应很快。
    方惟彦笑道:“好,那儿子放手去做。”
    “唔。”东安侯捏须表示满意。
    等方惟彦走了,他去找了堂弟来,给了他银子:“你近来在跟我讨差事,正好我这里有个巧宗,你若办好了,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别看东安侯是侯爷,但他向来不怎么拿钱出来,出手并不算大方,这些族里的人找活儿都还要求徐氏,也就是那次徐氏搞裁剪,他们又知道从东安侯府抠不出钱来,故而才都沆瀣一气。
    现在倒是舍得拿钱出来,诚三老爷面上还得诚惶诚恐。
    却说这日,方惟彦就晚上开始奋笔疾书,蜜娘想提前看他写的什么,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他道:“快去歇息,到时候戏出来了你就知晓了。”
    “神神秘秘的,方惟彦,你干嘛呀!”蜜娘踮起脚尖要看。
    却见方惟彦耳朵粉红:“反正以后你就知晓了。”
    蜜娘就嘻嘻哈哈的跑开了,因为看方惟彦的样子肯定是写什么害羞的东西了,罢了,等他写完再看吧。
    不过,蜜娘既然猜到是金淑惠,不免开始分析起里边的人物,倒是有一定的迹象,比如女主嫡母,就很像是徐舅母,什么下毒堕胎等等,那里边的姨娘很像金姨妈,这样一想,真的是全想通了。
    还有嫡母的亲女儿,明显就是方雅晴,什么都做不成,但金淑惠也实在是心思不纯,居然把方雅晴写成这样。
    要说方雅晴对金淑琴可算不错,对金淑惠也还算是可以的,人家只是和徐经退婚,是徐经不愿意娶金淑琴,关方雅晴什么事儿啊。
    不过,现在她还不能先告诉方雅晴,毕竟她有孕在身,气出个好歹来是真的不值得。
    另外一边,王三娘却是如获至宝,她虽然没有推动此事,但是眼看太后要在寿康宫让人排《月影》的戏就觉得好笑,月影第一出可就是姐妹为了一个男人争夺,方惟彦显然就是那个男人,阮蜜娘就是那个抢妹妹男人。
    齐国公夫人开炮,这事儿就会摆在台面上。
    到时候,看她怎么得意下去。
    至于金淑惠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写话本子多数时候是背着人写的,但她隐约又希望别人可以谴责书里的那些不好的奸角,再者,很多人物她也是虚构的,也并非完全照着某个人物写,别人想对号入座,她也可以不承认。
    像这种事情,定二奶奶就不知晓了,还是蜜娘回娘家的时候她才知晓的,但她现在的注意力在另外一件事情上。
    “我听说当时简夫人把钱给了张夫人,是想让她把她赎出来,没想到张夫人跑了,简夫人就向锦衣卫主动检举,说藏了八百箱赃物在张夫人家。”
    蜜娘早就没有关心简夫人的事情了,她虽然是自己名义上的外祖母,但同时和她们家没什么关系,到了最后,这个人还要算计亲娘,蜜娘懒得理会她。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您是怎么知道的?”
    定二奶奶道:“我一直有派人在张家守着,这事儿就是探听的人告诉我的。本来我还在懊恼什么都抓不到,没曾想就出了这件事情。”
    “张夫人怎么办的?”蜜娘这段时间因为话本子的事情在忙,还不知道。
    定二奶奶笑道:“她当然不承认,但简夫人手里有货单,锦衣卫听说找了不少出来,我是听说这里的所谓货单还包括当年给张夫人的嫁妆。”
    一百八十抬嫁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如此看来,张夫人怕是逃不掉的了。”蜜娘也笑。
    这个张夫人满肚子坏水,就因为怕自己的地位受损,差点害自己的娘一尸两命,不前世她已经害成了,包括她爹都被害了。
    只是以前一直有简家在,张夫人的丈夫也是名门出身,持身算很正,自然当年简夫人把她当作亲女儿一样,为她找的婆家自然是很好,抓不到什么破绽。
    没想到张夫人竟然是以这样的法子倒霉的。
    “那是,简夫人明显就是想把张夫人拖下水。”定二奶奶叹道。
    因为简夫人一直对她很客气,定二奶奶大抵只是觉得她想掩埋掉过去,这也很正常,很多带着孩子再嫁的女人,对别人的孩子很好,对自己的孩子不好,就是想重新开始新生活,不愿意面对以前的过往。
    但没想到简夫人会对张夫人下套,这个套恐怕是她预感简家要出事的时候,就已经设了套了。
    在锦衣卫多年的顾望舒也没想到简夫人突然曝出这件事情来,他听简夫人静静的道:“她并非是我的女儿,我想这件事情你们锦衣卫应该是早就知晓了,我有钱我肯定想给我自己的女儿,在她小的时候我就改嫁了。可是她不愿意要,她说我这么多年不容易,她既然没有受我的养育之恩,也就不肯要我的东西。”
    “但是张夫人却非以母女之情相挟,让我把手里剩下的钱都给她,如果不给,她就不会替我救凝初。”
    说到这里,简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顾望舒一眼。
    能够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的,除了顾望舒还有谁呢。是她大意了,记得她那位大儿媳妇,也就是简凝初的继母说过,过年的时候她们一起去寺庙的时候,就是顾望舒救了她。
    只要有一线的机会,简夫人就愿意赌。
    她说谎完全不会脸红心跳,也不需要腹稿。
    眼眸一转,她就道:“我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可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凝初,当年我们是看到我名义上的姐姐在东安侯府做老夫人,方惟钧又是嫡出,况且我外孙女阮氏也是嫁到方家,于是想亲上加亲,哪里知道东安侯想要儿子去军营锻炼,因此和我们家退亲。当初,婚期是我选的,我现在后悔不已,如果是我当年把日子多提前一些,凝初就嫁过去了,也不会现在凝初下落不明。我这个孙女,早早就死了亲娘,虽然不是我的亲孙女,但是侍奉在我膝下,没有不好的。”
    “顾指挥使,张夫人当初还让我把生意都交给她,但是我虽然是女流之辈,但也知道什么叫做忠孝节义,我们是犯人,但这些银钱都愿意上交国库。”
    顾望舒知道简夫人很不简单,这是阮蜜娘的外祖母,但听说关系非常差,简夫人一直想和女儿一家和好,但是阮蜜娘却一直不同意,还很抗拒。
    现在居然来这一手,送皇上价值三百万两进私库。
    皇帝收了钱,估计简夫人会没事。
    “好,我知晓了。您确定是张夫人都拿了吗?”顾望舒再问了一遍。
    简夫人从怀里另外搜了一张单子出来:“按了指印怎么不算呢!还有,她曾经对我女儿下手,差点害我女儿一尸两命,还好那个时候我外孙女年纪虽小,但是人机灵逃过了一截,我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把凶手绳之以法。”
    都送了三百万两,顾望舒心知肚明永隆帝贪财的程度,微微颔首,不发一言。
    果然,顾望舒进宫后,就跟皇上上报此事:“听说这是简夫人存在张夫人那里想让她赎回家人的,谁知道张夫人却匿下这笔钱,还好简夫人留了一手,把货单全部给了我们。她还检举了一件事情,这位张夫人也有命案在身。”
    永隆帝听到三百万两就已经很高兴了,没想到还有名正言顺处理张夫人的理由,他顿时笑了:“那就把张夫人的事情办成铁案,至于简夫人,她有没有什么要求?”
    “没说什么。”
    这就是简夫人的聪明之处,不做要求才是最好的要求。
    但张夫人的案子要办成铁案,肯定要问当事人,因此,顾望舒下半晌就去了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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