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隐约看见远处山崖上有一个手持火把的人。火光之下,他的面具猩红而狰狞。
    谈越突然一个激灵,从舟上坐了起来。
    这是活神吗?
    人影一晃,又消失了。
    很快,他听见落水声,水波晃荡,波纹一直蔓延到他身边。
    有人朝他游过来了
    一双手突然从水中伸了出来,扒拉住了舟沿,小舟剧烈地晃了晃,下一秒,一个戴活神面具的人从水里冒了头。他的脸在夜里格外丑陋可怖,红水一行一行地从他眼眶里流下来,像是又哭又笑。
    司徒?谈越的心砰砰直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是你吗?
    面具人挎上了小舟,舟很窄,大概也就一人宽。他这一上来,两人的身体几乎是贴在一起了。面具人没有回答,谈越干脆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手伸到他耳侧去掀他的面具。
    面具掉了下来司徒苍白湿漉漉的脸。
    谈越松了口气,真的是你啊。
    嗯,你等很久了?我不知道,来晚了
    司徒喘着气,胸口一阵起伏,像是累极了,整个人朝他靠了过去,搂住了谈越。
    小舟太窄了,两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司徒是跨坐在谈越身上的,灼热的呼吸和湿冷的湖水浇在他脸颊和脖颈,他又热又冷。
    谈越第一次见到这么情绪激动的司徒,一时有些无措,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我明明去拜图拉
    祭品。司徒在他耳边说,你是活神的祭品。
    祭品?我被献祭了?是这个意思?
    不是,司徒说,神一生只有一个祭品。你说呢?
    伴侣?
    对,你被选中了
    谈越茫然道,我没答应你啊。
    这是我的问题。我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把你拉上来了。
    他们,绑架我的人吗?对了,你们眉族的祭品要在这漂一晚上?什么规矩。
    是镇上的人。他们没告诉我就找到你了。司徒在他唇边歉意地亲了亲,对不起。小舟上是个仪式活神乘舟来阿弥拉湖找他的祭品,从古时候就是这样了。
    可你好像是游过来的。
    我怕你等太久。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怎么谢我?司徒笑了,嗯?
    摸哪儿呢,谈越不好意思地推了他一把,小舟危险地晃了晃。他躺了下去,拍拍身边的位置,躺下来看星星吧!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星
    柔软的唇瓣又堵住了他的嘴唇。司徒的吻温柔而短暂,擦过脸颊又摩挲着吻到了他耳后的地方。
    小舟晃动着,谈越思绪也被搅乱了。
    活神、祭品、司徒、星星
    谈克笙、严妮、库尔
    小心他们所有人。
    第13章 第 13 章
    上岸之后,司徒带着他进了一间小屋。屋内光线黯淡,简陋的木门木窗紧闭着,书桌、书架和柜子都摞着厚厚一层灰。
    柜子里翻出来的床单和被子枕头有一股樟脑丸的味道。司徒把被子盖在他身上:不要嫌弃了,快睡吧,明天再回去。
    谈越很累,所以他很快睡着了。
    在舟上做.爱的时候,他在司徒耳边问:你的身体和人没有区别为什么?司徒的脖子,他的手腕,脉搏跳动的地方和人类如出一辙。谈越舔着这些血脉贲张的皮肤,幻想司徒流血的模样。
    于是在梦里他看见司徒坠崖而死,扭曲地躺在谈克笙和严妮的尸体身边,他们如出一辙地双眼空洞,嘴唇乌黑,身体僵硬。风很大,到处都是风声,太阳从东边爬出来。纵身跃下山崖时,谈越突然醒了。
    他猛地坐了起来,浑身冷汗。
    身下的床单皱得乱七八糟,被子也掉在地板上,司徒不见踪影。
    他疑惑地在屋里转了一圈。柜子一打开,空荡荡的,只剩下经年累月的陈旧气味。书架上零散地放了几本书,林语堂的小说集、欧洲统一的历史与现实谈越没碰它们。吸引他目光的是桌上摞着的一叠画框,一张张画胡乱叠在一起,白底铅画的草稿,笔画抽象又狰狞,有的是人形,有的是风景。
    他断定这是一位画家的房间,而且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他手心痒,又开了抽屉。谈越在打开这个灰尘扑扑的破抽屉之前绝没有想到,与蟑螂卵、灰尘躺在一起的竟是谈克笙和严妮的脸,端正、发灰、微笑的脸。他们静静地在抽屉里凝望着他。照片褪色了,他们的笑容因此黯淡无光。
    谈越的脑中砰的一声响,像是石子掉进池塘的声音,一层层波澜漂在湖面,连绵不止。
    门口窸窸窣窣了一会儿,司徒回来了,他说:醒了?我买了早餐。
    司徒亲昵地从背后抱住他,下颚抵在他颈窝。他好像说了什么,谈越脑子里全是湖水波动的声音,他又想起昨夜的梦,一阵天旋地转,什么也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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