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做一会儿,就起来走动一下成吗?”
    “这倒可行。”
    两个人有商有量的时候还真是少,说完话,沈观鱼推了推赵究:“一身酒味儿,洗澡去。”
    其实赵究身上酒味很淡,为了不熏着她还在殿外吹了一阵风,但孕妇的鼻子确实灵了些,赵究从善如流地去了浴池。
    结果翌日赵究一走了,沈观鱼又忙乎了起来,还让夏昀放风,若是赵究回来了就咳嗽提醒她。
    “娘娘,陛下吩咐……”
    “哎呀,就些两日,很快了。”沈观鱼头也不抬。
    夏昀安静地看着她,知道沈观鱼是在做什么,这整个皇宫里的东西都是赵究的,她想力所能及地做点事,给赵究留个念想,当做告别。
    “小姐,非走不可吗?”夏昀又一次问道。
    沈观鱼却说:“你若是害怕……”
    “奴婢不怕,奴婢只是怕你后悔。”
    “夏昀,我不是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
    一句话让夏昀不再说话,沈观鱼仍旧低头,细心地给心上人做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衣裳。
    其实她从前为表妻子的本分,也给赵复安做过,但也只是按部就班罢了,和现在的心情一点都不一样。
    真心给一个人,会在心底反复想着他穿上时的模样。
    和煦的阳光穿过窗户,在她衣裙上洒下暖黄的光,沈观鱼通身泛着难以言说的温柔。
    就这么打着掩护,两日里沈观鱼终于赶工做完了。
    和好之后,赵究再也不回自己的存寿殿,而是天天回月馥宫去。
    这日又和一众内阁臣子议政议到半夜,回到月馥宫就见内殿桌子上还留着一盏灯,桌上放着折叠整齐的衣裳,摇曳的烛火显出绸缎上好的光泽。
    赵究拿起那件衣裳,衣料柔滑得如水一般倾泻而落,沈观鱼知道他喜欢宽大的衣裳,他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此刻的相濡以沫,珍贵无比。
    沈观鱼睡得浅,感觉被子动了一下,接着微凉坚实的身子就贴了上来,她翻身抱住了他,埋首蹭蹭那丝滑的衣料,嗅着赵究身上的玉蕤香。
    赵究低头看她困倦的小脑瓜,忍住了和她分说的念头,最后也只是温柔说道:“谢谢皇后娘娘的赏赐。”说完又低头亲她的脸。
    “别吵我睡……”沈观鱼咕哝着推他的脸。
    岁华宫里
    徐太妃就听闻江颂莹冲撞了皇后,江家三个人都被康业公公拉到不知哪儿去教规矩了。
    徐太妃心中不免惴惴不安,她这两日和江家人来往密切,不免担心牵连自己。
    不过这一回她确实什么都没做,只是手下的小宫女多嘴说了一些关于皇后的事情而已,谁也追究不到她身上去,还是江家人自己太猖狂了。
    到底是赵究的外祖母,徐太妃相信赵究只是教训江家人一顿就没事了,不妨碍什么。
    不过她这两日总睡不太好,总能听到细小的求饶哭泣声,就连午憩都能听到,故而连日的噩梦连连。
    这天夜里却变得更加凄厉,好像就近在岁华宫的宫墙外一直喊,不知是在做什么。
    “去看看是哪宫的疯妇跑出来了!”徐太妃在床上翻来覆去,被哀哭声刺激得头皮发麻,她起身让小宫女出去看看。
    小宫女顶着太妃的脾气匆匆出去问,很快就回来,就是有些支支吾吾的。
    徐太妃见不得她磨蹭,将玉枕一砸,怒问:“给哀家说清楚!”
    小宫女被砸了也不敢哭,赶紧说:“回太妃,是康业公公……说在教规矩……”
    “胡说,康业不去伺候陛下,在这边教什么规矩?”
    “陛下留宿月馥宫,所以康业公公在教江老夫人一家规矩。”
    教江家人……什么规矩要这么教,这声音真的不是在杀人吗?
    又为什么在她岁华宫附近?
    难道陛下是知道了?不可能啊!她又没做什么。
    徐太妃脑子里一瞬间划过了很多想法,却不再说话了,坐在床上抱着被子一个劲儿地安慰自己。
    赵究就算知道,也只是吓唬吓唬她,这定是杀鸡儆猴罢了,她不会有事的。
    外面的声音响得凄厉,逐渐就没有了,从吵闹到寂静,只剩了北风一刻不停地摇动窗户,但徐太妃也没再能睡着,岁华宫的烛火亮到了清晨,她才熬不住睡了过去。
    然后就传出了徐太妃抱病的消息。
    赵究自然是知道了她的那些小动作,江家那几个人如此狷狂,少不得徐太妃在背后做推手,如今只算做警告罢了,却不意味徐太妃就此逃脱了。
    赵究要教训她可不会脏了自己的手,等时机成熟再借别人的手解决掉就是了。
    “回禀陛下,江家人已经自戕了。”康业回到御书房,将经过一一细说。
    赵究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那几个人不经吓,不过是教训过之后丢进先帝的冷宫里一吓,人就不成了,凭这样也敢惦记沈观鱼的位置。
    昨夜在宫墙外叫得凄厉的自然不是江老夫人几人,而且康业找的几个宫女,夜色黑,徐太妃派出来的小宫女根本认不清,问完就匆匆回去禀报了。
    越国使节带来的礼物已经清点入库,吃食之类的也送到了沈观鱼和太后、太妃的住处去了。
    沈观鱼看着那些记载在越国游记里的吃食出现在眼前,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告诉礼部,越国送来的吃食本宫很喜欢,也想送他们一些回礼。”
    夏昀领命过去传话了,又从礼部领了一份单子过来,让皇后看着送单子送,也好不跟礼部拟的单子撞了。
    此刻宫门敞着,沈观鱼光明正大地与夏昀说话:“礼部的官员倒是有心,本宫是苏州人,你说送越国太后一些苏州出产的雾云绸可好?”
    夏昀躬身赞道:“那绸缎色如烟霞、轻盈如雾,这单子上也没准备,奴婢觉得甚好。”
    送布匹是早就商量好的,沈观鱼将单子递给他:“那你就去清点出来吧。”
    自己坐到惯常做衣裳的地方,将绣筐和针线都收拾好。
    受冷落的那一个多月里,她慢悠悠地做着这些小衣服和小鞋子,集合起来也有好几件了,却都不能带走,只能细心地整理好。
    默默地摸着肚子,那里已经有些微微鼓起,沈观鱼小声说道:“跟娘亲会江南吧,虽然去不成苏州,但别的地方也很好。”
    到晚膳的时候,赵究难道地回来甚早,沈观鱼有些慌张,难道他早出晚归的日子要结束了。
    席间又多了一副碗筷,沈观鱼问道:“陛下是和越国使节谈完了?”
    赵究大马金刀地坐在圈椅上,长指按着眉心,这个动作让他半阖的眸子显得更加幽深难测,是在沈观鱼面前少有的冷血帝王模样。
    “不曾,只是忙里偷闲,想着你应是在用晚膳,就过来陪你,晚些还要过去。”
    沈观鱼若不是心性稳些,对他又有了解,赵究突然来陪她用膳还是这副神情,她此刻只怕要心虚得露出马脚了。
    将一片葫芦鸭夹到他的碗里,沈观鱼温声问道:“可是与越国使节谈得不顺利?”
    “不是,可还记得朕同你说过,今年要有雪灾?”
    使节、雪灾、各地军务搅和在一起,尤穹又似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道蛰伏在何处,既不出京也不和京中的南疆人联络。
    他就这么静止不动地蛰伏了起来,想找这样一个人,可见艰难。
    即便如此,赵究还是把丛云的帽子摘了,作为他的亲信,却在这种诸事缠身的时候不能为他解忧,没有理由忝居此位。
    这才是赵究今日有些不快的缘由。
    “娘娘,已经清点好了。”夏昀带人提着两个大箱子走了出来,见到赵究也在,行礼道了声“陛下”。
    “这是做什么的?”赵究看向那两个大箱子。
    “回陛下,是皇后娘娘给越国使节的回礼。”夏昀抬手,后边的小太监将箱子打开,两箱各色的雾云绸就出现在眼前。
    赵究的视线转向沈观鱼,她很自然地接过话:“我很喜欢越国的吃食,便想着身为皇后也该给那边的太后送一份回礼。”
    这确实是皇后应做的事,赵究只点了点头,将沈观鱼夹过来的菜都吃了。
    两个人安静地用膳,夏昀带着人将箱子送到了礼部去。
    “过几日就要下雪了……”用完饭,赵究算着日子,无意地感叹一声。
    既使沈观鱼有孕不好露面做施粥等事,赵究也决心要为他的皇后谋一个贤名。
    甚至是预测到雪灾会发生,传出去,绝不能让人拿沈观鱼不堪为后,天降大灾来做文章。
    他为了可能要来的的雪灾,已经知会了各地村县,今早帮屋子不牢固、漏风的百姓修缮,也鼓励百姓在下雪前进山采摘狩猎,也派人监察不可滥采滥抓,为的就是让百姓好好过一个冬。
    沈观鱼却不知道赵究为她所费的心思,她想的是下雪的时候,自己大概已经在宫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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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离宫
    今天的清晨没有阳光, 皇城上是厚厚的云层,北风越发凛冽刺耳,让人无心出门, 只想在有暖炉的房子里过日。
    但下到百姓,上到官员、皇帝, 都得离开温暖的被窝,或是劳作或是上朝,北风一视同仁。
    赵究穿着沈观鱼给他做的那件里衣, 赫然是青竹芝兰一般的矜贵公子, 他轻轻掀被,如往常一样起身上朝。
    结果轻轻一动,沈观鱼也想了过来,柔软的身子依了过来,环住他的腰。
    “你再多睡一会儿。”赵究知道她有孕以来嗜睡了不少, 往日赵究走了她都不知道,今日不知怎么的,会靠上来抱他。
    虽然舍不得, 也只能将她手臂拉下。
    谁料沈观鱼又搭了他的脖子,腿也搁了上来, 像往日抱被子一样, 把赵究牢牢地留在了床榻上。
    就算是这样她都没有睁开眼睛, 不知道困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让他走。
    “玉顶儿……”他无奈地喊。
    “赵究……”她也喊他, 太拱起来亲他一口。
    赵究无法招架,只能说道:“朕要去上朝了, 松手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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