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沈凤鸣没拦她了,姜云珠一口气跑到厨房,这才用手撑住厨房的案板,长出了两口气,方觉心情平静了一些,脑子也能转动了。
    这时她想到头上的白玉簪,赶紧伸手拔下。
    然后呢?她握着白玉簪,站在那里,脑中思绪翻滚。
    她为什么打断沈凤鸣,其实她也不知道。
    或许是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而他若说出他的姓名,那一切似乎就都不一样了,而她不喜欢那种改变。
    今天姜云秀来,又隐隐提起林霆安,姜云珠想起很多梦里的事。
    她为林霆安打理一切,林霆安知道她不愿意做妾,极力反抗安平侯,最后终于娶了她做侯府少夫人。一切似很美好,美好得好似话本里写的。
    其实林霆安很介意她的出身,他不动声色地换了府里所有下人,这样就再没人提她以前是府里丫鬟的事了。
    还有在外面也是,他不许任何人提她的出身,并希望她能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学习琴棋书画,做个真正的“安平侯府少夫人”。甚至,他还想让她认潘侍郎做干爹,对外就说她是潘侍郎失散多年的女儿。
    可其实姜云珠并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她也不想学习琴棋书画,两人时常为了这个争吵。
    还有安平侯、安平侯夫人、老夫人、府里的各位公子、小姐,甚至那些贵妇、亲朋,姜云珠真的不喜欢。也就是在秦瑶身边,她才能放下架子,随意吃玩。
    所以她并不喜欢安平侯府的生活,觉得那就像牢笼一样,让人窒息。
    那么沈家呢,沈家是大世家,沈凤鸣的母亲丹阳公主是皇上的胞妹,父亲是沈大学士,朝堂上的事,家里的事,再加上沈凤鸣本身的麻烦,想想都一个头两个大。
    不对,为什么要想这么多呢?姜云珠恍然,她似乎也没多喜欢沈凤鸣,何谈跟他的婚事。
    而且,沈凤鸣也不一定娶她,或许他只是想来场“大明湖畔”似的邂逅,或者他只想让她做外室或者妾室呢?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呢!
    刚才真是晕头了,姜云珠一拍脑门,把白玉簪收起,准备一会儿还给沈凤鸣。
    然后她准备做饭,还是这件事让她开心。
    做什么呢?她看到厨房里有鸭子,还有烤炉。她上次定做烤炉的时候,顺便也给家里定了一个,可是似乎谭得宝并不喜欢用,这烤炉还新得很呢。
    正好,她可以用一用,就做烤鸭。烤鸭外酥里嫩,配上酱跟卷饼,实在是美味。而且,这烤鸭耗时也长,她现在不想见沈凤鸣。
    把鸭子处理好,腌制起来,她这边做荷叶饼。
    这个过程就耗时半个时辰。
    好容易鸭子腌制好了,放进烤炉,姜云珠这烤炉是定做来烤点心烧饼的,所以只能用闷炉烤鸭的办法来烤制这鸭子,那速度就更慢了。
    姜云珠直接搬了把椅子,坐在椅子上,一边看远处的群山美景,一边等着鸭子熟。
    今天天气特别好,天空碧蓝如洗,一朵朵白云飘在空中,跟群山相互映衬,秀美如画。
    沈凤鸣坐在她的屋子里,透过窗户一抬头就能看见那远山,那人。
    阵阵烤鸭的香味飘进来,他却一点也不急。先是打量一圈屋里的摆设,随后他就坐在那里等着。
    既认定了,他向来有耐心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姜云珠都怀疑沈凤鸣是不是睡着了或者已经等不及走了,她才起身,往自己屋里看。却见沈凤鸣坐在那里,垂着眸,好似雕像一般。
    不,他身上那种蓄势待发的感觉,不像雕像,而像蛰伏的豹子。
    姜云珠硬着头皮,把烤鸭拿出来,开始片鸭肉。
    不一时,一大盘鸭肉片好。姜云珠找来一个大托盘,将鸭肉、荷叶饼、酱料以及几碟鲜脆的青菜放进盘里,又做了一碗紫菜鸡蛋汤,实在没办法拖延了,她才端着托盘进了屋。
    “沈公子,饿了吧,快吃。”姜云珠把托盘放到桌上,然后把盘里的东西一一拿出,对沈凤鸣道。
    沈凤鸣看桌上的东西,只见一片片鸭肉好似丁香叶一般,又细又薄,晶莹剔透。也就是姜云珠的手艺,才能做出这等好东西。
    “烤鸭,蘸了酱,跟菜一起卷在饼里吃就好。”姜云珠道。
    “嗯。”沈凤鸣洗了手,拿起筷子,夹起几片鸭肉放进荷叶饼里,又放了酱料跟自己喜欢吃的青菜,然后直接用手将饼卷好,放进嘴里。
    一般贵族公子都不会用手吃饭的,他们怕有损风度。
    但沈凤鸣却似乎没那个顾忌。而且这个动作由他做来,却也十分赏心悦目。
    那修长的手指捻着雪白的荷叶饼,竟好似捻着一株雪莲。
    沈凤鸣的手真的很好看,骨肉匀称。
    姜云珠忽然觉得自己也饿了。看看时间,竟然已经到了申时,眼看着就快吃晚饭了。
    沈凤鸣好像说他中午就没吃来着。
    姜云珠有些许羞愧,她这一拖,竟拖到了现在。
    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姜云珠拿出那支白玉簪,往沈凤鸣那边推去,“沈公子,愧不敢当,你还是把它拿回去吧。”
    沈凤鸣捻着荷叶饼的手顿了顿,“我若一定想把它送给你呢。”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霸道也罢,反正他忽然明白了,他不可能看着她嫁给别人的。至于她想要的,他可以努力。
    第79章
    姜云珠有些气闷,怎么,他还想强买强卖不成?她把簪子放在桌上,低着头不说话。
    那簪子最后还是回到了沈凤鸣的手上。
    今天有点晚了,又发生了这种事,姜云珠决定再在家里待一晚,明早再去县城。
    夜色熏熏,忽有悠扬的琴声划破寂静,如松间风,又如崖下流,声声扣人心扉。
    姜家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们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听着那琴声。
    姜云珠自然也听见那琴声了,她自己不会弹琴作画,但她懂欣赏的。这琴声实在绝妙,不过这曲子,名叫《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姜云珠心思烦乱,但却很快被那琴声吸引了心神,沉浸在那琴声中。
    忽然曲停,姜家一片沉寂。
    “这是沈公子弹的琴声吧。”陈氏也不知道怎么的,听完这琴声,心中一片柔软。
    “嗯。”姜城揽住她,两人依偎在一起。
    “可真好听。”陈氏轻声道。
    第二天一早,姜云珠坐姜城的马车回栖山居。
    沈凤鸣骑着马跟在一边,姜云珠打量了他两眼,似并没有什么异常,便任他去了。
    “老板。”两天不见,薛京等人都十分想念姜云珠,见她回来,都热情出来迎接。
    姜云珠看看他们,又看看自己的店面,心情大好。
    茶不凉开门营业,姜云珠站在柜台后面查看这两天的账目。
    就在这时,秦镇急匆匆从外面进来。
    “姜姑娘,我有事跟你说。”他道。
    他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向来稳重,今天竟然这般慌张……姜云珠心中顿觉不好,问,“怎么回事?”
    秦镇看看周围。
    姜云珠示意让他跟她去后院。
    后院有待客的房间,只是一般人并不能进来。
    秦镇进屋,连坐都没坐,便道,“前天我运往武陵县跟华阳县的粮食全被查了!”
    “什么意思?”姜云珠也没心思坐了。
    原来前天又有一批粮食从潞州运往武陵县跟华阳县,只是刚到潞州城门口,就有一队士兵过来,说怀疑这批粮食里夹带了私盐,要把粮食带走检查。
    押送这批粮食的正是秦管家,他明示加暗示,说这粮食是昌源粮行的,秦家跟潞州各路官府都有交情,甚至抬出了贺知州。那领头的人却油盐不进,直接让人把粮食全运回了盐运司。
    这批粮食足有上万斤,兹事体大,秦管家连夜找到了秦镇。
    秦镇只觉得冤枉至极,他的粮食里,根本就没有私盐。盐运司,八竿子打不着的部门,秦镇立刻去找贺知州,把这件事告诉他,希望他能帮他把粮食要回来。
    谁想到贺知州一脸为难,说盐铁乃是朝廷大事,盐运司的马大人铁面无私,他只能尽力而为,却不保证结果。
    秦镇忐忑的等着,好不容易等贺知州回来了,却见贺知州直摇头。
    “还是等马大人检查以后再说吧。你不是说你的粮食里没有私盐,那应该无事的。”贺知州道。
    秦镇只得回去。
    武陵县跟华阳县的粮食却不能断,否则便会前功尽弃,幸好他们库里还有不少粮食。这次他跟陶家商量过后,决定一家先往外运两千五百斤的粮食试试。
    这次倒没有人来查这批粮食了,粮食安全抵达武陵县跟华阳县,可是秦镇一直提着的心却怎么也放不下。正好路过栖山居,他便进来跟姜云珠商量一下,看她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姜云珠听得皱眉,这件事绝不简单,盐运司,这是一个有点特殊的部门,隶属于户部,贺知州的确无权直接管辖它。但官场向来是张人情网,她不信,贺知州跟盐运司没有半点关系。
    是秦镇没答应贺知州提的亲事,贺知州故意为难?
    应该不至于,秦家就算有钱,到底只是一商贾,如果不是最近长丰府灾情严重,粮食短缺,秦家地位提升,贺知州未必非要选秦家联姻。
    何况秦镇也是办事老道的,肯定会将这件事处理的很圆满。
    那么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信息还是太少了,姜云珠理不出头绪。
    这时,一个人却从茶不凉走出,缓缓向西而行。如果有人注意他,就会发现,他刚才是跟秦镇前后脚进的茶不凉。
    绕过两条街,这人忽然加快脚步,朝城西最大的那家客栈而去。
    进了客栈,他上了楼,轻声敲门。
    “进。”一个疏朗的男音。
    这人进了门,反手关上门,然后跪倒道,“属下参见大公子。”
    “起来吧。”林霆安随口问,“怎么样?”
    那人站起身,将自己所见所得一一说出。
    林霆安听着,不时喝一口茶水,面上并无任何异常。
    那人说完,他一挥手,让他退了出去。
    “茶不凉的老板?”他挑眉。
    “是武陵县新开的一处茶馆,老板是位姑娘,厨艺了得,还赢了咱们府里的高大厨。这茶馆就是她赢来的。”他身后,一个侍卫样的人禀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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