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很巧。”小姑娘摇摇头,诚实说道。
    对方笑意更深,只是眉目间总透着些许虚弱感,稍稍闲谈两句后,他站在木梯旁,似是随意提起般:
    “姑娘可要自己试试?”
    姜岁绵看了那梯子两眼,仿佛是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男子用手往梯子的底端推去,木梯却岿然不动。
    姜岁绵长睫微动,随即提起裙摆便踩了上去,唯独青棠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被人儿突然的举动惊得够呛:“奴婢来就好,姑娘快下来!”
    这树这么高,万一摔了...
    小丫鬟在底下着急上火,却又怕惊着少女,别说上手拉了,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大,只能眼瞧着自家主子一步步往上走着,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姑娘...”
    被主仆两撂在一边的少年公子轻笑了声,伸手按住了木梯一侧。
    青棠现在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但也只能咬咬牙,跟着人一齐按住了梯子的另一边。可还不待她动手,一个水润润的大桃子就径直砸到了她怀里。
    小丫鬟怔怔地抬起头,少女沾了花的裙摆掩在层层花叶间,颊边微粉,眉眼含笑。她手边蜜桃缺了一角,青棠仿佛嗅到了桃肉的甜意。
    可任桃花夭夭,都不如这一笑来的让人动心。
    她姑娘生的...可真是好看啊。
    同一瞬,木梯下的男子眼神暗了暗,他的指尖不着痕迹地向下移了半寸,悬在两段木梯间的连接处。
    肃示望着树梢上的人儿,悬而未动的手指轻颤两下,抚上了隐在纹路下的小凸起。
    作者有话说:
    岁岁:离京失败╭(╯^╰)╮
    姜尚书: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出自杜牧《赠别》
    第44章 三殿下
    养心殿内, 半人高的奏章一点点向下消磨着。小太监弓身进殿,却不巧撞上大臣禀事,他本急促的脚步被迫一顿, 神情看着似乎有些慌张。
    侍在帝侧的曹陌瞧了一眼人空荡荡的身后,不自觉皱起了眉。
    他悄声往前走上几步, 避开大臣把人揪到外间, 压低声问道:“怎么了, 慌慌张张的, 姑娘呢?”
    小内侍苦着张脸,“师父,姑娘,姑娘不见了。”
    他颤着声,将探听来的事一五一十的抖了个干净。
    曹陌听完, 脸色有那么一瞬的不自然:“姑娘从侧门走了?”
    小内侍慌张点头, “师父,这可怎么办才好?”
    “我知晓了。”两人这一耽搁, 里头的臣子刚巧请完安出来,曹陌笑着侧了侧身, 随后又打发走了小内侍,“你下去罢。”
    说罢, 他在小太监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中绕过屏风,附在帝王耳边把那些话仔细复述了遍, 那是一字都没有差的。
    待话到最末, 曹陌用余光瞥了眼雍渊帝的神情, 笑着道:“奴才觉着, 姑娘许是睡得无趣了些。”
    “嗯。”雍渊帝朱笔未停, 话间却添了些难以察觉的温和。
    曹陌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他磨着墨,趁机问道:“那姑娘那...”
    雍渊帝:“由着她玩。”
    大太监明白了,不再就着这个话题多言,脑子里已经开始在考虑养心殿里布置些什么了,嘴上却提的另一件事:“御膳房那已备好点心了。”
    自那次地动后,大雍水涝旱灾不断,直到去年冬日方才堪堪平息,那折子都是堆得比山高的。
    若帝王还似从前那般不思饮食,全靠着内力和汤药吊着,曹陌觉得就算自己把脑袋拴在腰带上也是万万不够的。
    不过好在这么多日子下来,这位大太监在传膳方面上早已有了心得,他顿了顿,继续道:“可指挥使带来的半盒子点心却是姑娘特地给您留的呢。”
    “更何况舟车劳顿,姑娘怕是会饿。”
    雍渊帝批奏折的手一顿:“拿上来罢,等过半个时辰,再差人接她回来。”
    曹陌面上一喜,忙应了句“是”,转身便打发人去把那点心盒子拿了过来,又吩咐膳房仔细多备了几样小姑娘爱吃的菜。
    玩这么一阵,也该饿了。
    小半时辰过去,炉上的糖梨炖得绵软甜糯,整个养心殿都沁着股梨子的清香气,小太监表情苦涩,胸前鼓囊囊的,好像抱了些什么,一进殿就颤着腿跪下了。
    “禀圣上,奴才,奴才没寻见姑娘...姜,姜府还转送了帖子来。”
    殿内气氛愈发安静,曹陌定了定,低声自语道:“倒是奇了,现下日头正大着,姑娘应是走的不远才是。”
    雍渊帝眸光微抬,亦看了过去。内侍叩在地上,身前的帖子散落一地。
    曹陌走上前,先是用拂尘敲打了下两次都没把人带来的小太监,训斥两句,然后才捡起几张邀贴扫了眼。
    这一瞧,他倒是乐了。
    “安远侯陈家的,伯爵府谢家的...”曹陌转回帝侧,口吻轻快随意,似玩笑一般道:“姜夫人藏了姑娘这么久,终究是没藏得住。”
    雍渊帝瞥向他,曹公公抱着帖子,低声解释道。
    “这些人家府上都有适龄的公子,也不知姑娘是什么时候显露在人前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罢。”
    先前因着林婉一事,虞氏再不敢轻易带人出府了,小姑娘又是个不爱挪窝的,先前可不就藏得好好的。
    曹陌将手中擦过的请帖递上,笑叹道:“若叫姜夫人知晓此事,心头说不得还松上两分,待之后觅亲也不至于焦头烂额。”
    一抹朱红的墨点顿在奏本上,雍渊帝面色未变,但眉眼间早失了之前的温和:“她何曾需考虑这些。”
    嗯?小姑娘可要及笄了,姜夫人不该考虑这些么?
    他瞧着贤妃娘娘也正等着这茬呢,不过今上似乎不想成全这门婚事罢了。
    雍渊帝用的虽是疑问句,可说出来时却是陈述的口吻,还隐隐带着几分不快。曹公公到嘴边的话倏地一凝,突然也不敢说些什么了。
    帝王神色淡淡,瞧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随手取过了最后一本奏章,金尊玉贵的手指轻动了动,养心殿外蓦地响过一声鹰啼。
    而那厢的姜岁绵正踩在木梯顶端。
    她嘴里含着块熟红的桃肉,身前还抱着几个粉中透红的大桃,皮薄得似乎都能叫人看到里头饱满多汁的果肉。
    肃示指尖微颤,最终还是未曾动手。
    待实在是抱不下了,少女又瞧了眼周身满登登的桃子,然后慢吞吞地往下挪了一格。
    青棠忙不迭地伸手去扶,肃示亦是伸出了手,却是递出去了个竹筐。
    是小厮刚刚一同背来的。
    小姑娘动作顿了顿,犹如清泉的美眸直勾勾朝肃示看了过去,一副“你不早说”的谴责小模样。
    肃示见状,笑了。
    “姑娘还继续摘么?”
    蜜桃一个个被放进筐中,勉强填了个底,倒莫名显得有几分空荡。姜岁绵被丫鬟扶着,先是在地面上来回踩了踩,随后才摇摇头,给了他回应:“下次罢。”
    怪热的呢。
    说完,她从人手中接过竹篾,半刻不停地转身便走,可还没等她走出几步,就叫肃示给唤住了,“姑娘等等。”
    这时的青棠正忙着给少女拭去鼻尖的汗珠,姜岁绵微微一愣,侧过身去,罗帕擦过她脸侧,短暂地模糊了视线。
    等人儿重新看个分明,对方已走到自己近前,她蹙起眉。
    肃示似乎未曾瞧见少女眼中的抗拒,两人间的距离再度缩短,紧接着更是伸出手,好似想要牵住什么。
    当然,他最后落了空。
    “姑娘,”看着骤然离自己几步远的姜岁绵,肃示笑得很是无奈。他举起小臂,对准手背示意了下,“手。”
    姜岁绵垂眸看去,这才发觉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蹭红了,还有些细碎的红痕,表皮似乎渗了血。
    应是摘桃子时被树枝给勾的。
    她还没什么反应,被肃示点破的小丫鬟却惊呼着捧住了少女的手,心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然后着急忙慌地在身上摸索起伤药来。
    但这一通找却是摸了个空。小丫鬟抖着空荡荡的袖口,急得快哭出声了:“奴婢没带药膏。”
    “你随身带药膏做什么,是还嫌你姑娘身上的药味不够重么?”看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姜岁绵叹了口气:
    “青棠,这叫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伤的多重呢。”
    她不过就是蹭破点皮。
    小姑娘并不怎么在意,她本就是一碰就红的体质,肌肤较常人格外弱些,因此只是面上看着吓人罢了,实则都不怎么疼。
    不过青棠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她盯着仿佛要渗出血的伤口,如临大敌。
    肃示便是这时开的口。
    “小生居所离这不远,伤药也备有一二,姑娘不妨去那歇上一歇,好处理下伤势。”他从袖间拿出方干净帕子,叫丫鬟先替人扎上,
    姜岁绵瞧了眼自己还没有小拇指粗细的血痕,深深觉得对方对“伤势”这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但不以为意的小姑娘终究是没拗过自家丫鬟,点头应了下来。
    肃示也没夸大,她们沿着桃林走了不过数百米,写有“玄都阁”三字的匾额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姜岁绵坐在屋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周围一切景致摆件尽收眼底。
    或者说着这屋子里本就没什么摆设,除了简单的桌椅,那些金玉之类供人赏玩的小玩意是一个都没有,只桌上放着一截似乎是雕刻到小半的木头。屋檐死角处灰蒙蒙的,许是久未被擦拭过,积了厚厚一层灰。
    姜岁绵瞧着,脑里突然浮出个不相干的念头——
    这屋似乎,格外的破,与皇宫有些不搭呢。
    还没等她想出答案,小姑娘就不由轻嘶一声,眉头也不自觉皱起。
    丫鬟攥着金疮药的手一颤,瓶口处抖落出更多白色粉末,“姑娘...”
    她一边含着泪,一边小心翼翼地抹开药粉,少女咬唇的力度愈深。
    好不容易上得差不多了,青棠的背上早已濡湿一片。姜岁绵缓了会,站起身来,朝前福了福身:“多谢。”
    肃示笑了笑,只是这笑里多了些苦涩滋味。
    “这药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反倒怕是叫你吃了些苦头,肃示当不起姑娘一句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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