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寒,你既然已经带离儿走了,便不该再带她回来。”
    ☆、锦书(一)
    极少有人知道,内阁首辅宋泓弛其实只是宋家的养子。
    他的生父鄢洐乃是年少英才的骁骑将军,虽然出身寒门,却跨马横枪镇守北疆,素有战将之称。听说,当年的皇太女石楚禹于校场之上对他一见钟情,惊为天人,可那心比天高的少年将军鄢洐,竟于朝堂之上公然拒绝这桩婚事,且自请前往气候恶劣的北疆重镇青州,引得朝臣一阵窃窃私语,暗自斥他有福不享,不知好歹!
    当时的大夏女帝乃是个明理之君,自然知道这样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好男儿,若能为国尽忠职守,驰骋沙场,定然强过锦衣华服在内廷蹉跎岁月。怀着爱才惜才之心,女帝不仅没有怪罪,且还赞他勇气可嘉,而他亦是个直率之人,立誓有生之年定要为女帝守护这片大好河山。
    青州十年的腥风血雨,鄢洐被磨练得顶天立地,最终却因为性子直率被卷入谋逆事件之中,遭敌对诬陷有谋反之心。登基为帝的石楚禹始终对他心心念念,不忍伤他,便下旨缚他入京,将他软禁起来,劝他放弃戎马倥偬的夙愿,安心做她的侍君,以绝那四散的流言。
    只可惜,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奇男子,却不愿以这种屈辱的方式洗清谋反的嫌疑,最终一头撞在了奉天殿的沥粉金漆柱子上,以死昭示自己的清白!
    那时,石楚禹并不知道,鄢洐在青州已与一个女子私定终身。鄢洐被缚入京之时,那女子已是身怀六甲,临产之际听闻如此噩耗,生下儿子后,只来得及唤一声“锦书”,一缕芳魂便就追随心上人而去。
    鄢家唯一的宋姓老仆人闹不清鄢洐的死究竟有何内情,自然不敢随意将这事透露出去,只好对外谎称襁褓中的他是捡来的弃婴,带着他投奔自己远在崇州做官的侄儿。那时,恰逢他侄儿家中无子,听信神棍之言要收养个男孩押长接男,便将其托与侄儿收养,取名宋泓弛,小字锦书。
    宋泓弛自幼聪颖过人,少时修习诗书,在崇州便颇有名声,后来,他的养父升迁为太常寺寺丞,举家入京,他便也随之去了京师。
    那一年,他尚不及志学之岁,他的养父初为京官,欣喜之余宴请几个有旧交情的同僚,席间喝得半醉,自持养子才气过人,想在同僚面前显摆一番,便令他当场为赋一篇。他也看出了养父的虚荣心,不声不响纵笔挥毫,须臾便就洋洋洒洒书成一篇骈赋,自名《锦书赋》。
    这《锦书赋》当晚令他养父在那筵席之上狠狠长了脸,而后来,这篇赋不知怎么的,竟然落到了皇太女太傅的手中。
    那时,正逢女帝石楚禹在三千世家子弟之中为皇太女石艳妆甄选伴读,严肃刻板的老太傅拿着那几页绢宣,赞不绝口地看了一整夜,近乎热泪盈眶,只觉自己穷尽一生终于见到了一个惊世奇才,第二日一早便迫不及待地将其进献给石楚禹,声称定要将作这骈赋的人列为皇太女的伴读!
    石楚禹也是第一次听闻宋泓弛的名字,见太傅的情绪如此激动,便立刻派人查了查,听说是个从五品太常寺寺丞的儿子,尚不足十四岁,虽然有些不太满意,便也勉强将其破格列入了人选之中。
    后来一系列的筛试,严谨丝毫不亚于科举,宋泓弛那时还仅仅是抱着替养父长脸的心思,并没有考虑其他。一次又一次的备考,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文韬武略,策论德行,他并未全力以赴,可却次次都将同试的贵胄子弟给打压得毫无翻身之地。
    最终,石楚禹打算亲自召见这个才气非凡的少年,却浑然不知自己那不足十岁的独女正躲在自己的御座后头窥伺。他却并没有别的意图,只是想借着这个动作说一些不愿被旁人听见的言语。
    然而,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才气过人的少年,不仅眼神清澈,就连面容竟然也同她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男人长得毫厘不差,如出一辙!
    “你——”她素来自认沉稳得无风无浪,可看到跪在地上行礼的宋泓弛时,却只觉脑子嗡地一响,仿若豆蔻之年时在校场上初见那心尖尖上的男子,目眩了良久之后才恍恍惚惚地出声询问,仿佛自己的声音像是响在九霄云外:“你姓甚名何,哪里人氏?”
    宋泓弛虽然年少,可常年寄人篱下,自然精于察言观色,见石楚禹神情有些不对劲,担心是自己哪里不慎惹怒了龙颜,便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启禀陛下,草民宋泓弛,小字锦书,祖籍崇州。”
    “锦书……”仿佛是被这个“小字”给震慑住了,石楚禹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四岁,可身量却已是颇高的少年,咬牙忍了又忍,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询问的冲动:“你可认得已故的骁骑将军鄢洐?”
    其实,问着这话的时候,她便已经确定他与鄢洐之间的关联了。
    若说长得像是巧合,那么,“锦书”这个名字又如何解释呢?
    锦书——
    这个字,是她取呵!
    她一直希望同那人长相厮守,若是有了孩儿,便可取名“石锦书”……
    ……裁得尺锦书,欲寄东飞凫……
    ……锦书通,梦中相见觉来慵……
    锦书,锦书,锦字书!
    多好的一个名字,这其中有她对他全部的情意,可是,那时他听了这个名字便就敛了笑脸,只是无声装作没听懂,后来竟更是宁死也不愿同她一起,当着她的面以头抢柱,血溅当场,惊得她魂飞魄散,悲伤欲绝!
    他不在了,她便也心灰意冷了,随意封了位官宦之子做侍君,虚悬了凤君的位置,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政务社稷之上。她只以为自己同他再无缘分,却未曾料想,今日才知,他竟然还留有子嗣!
    眼前的这个少年,怎么看怎么想当年的他呵!
    宋泓弛虽然知道自己身世坎坷,却并不知道石楚禹言语中的鄢洐就是自己的生父,只老老实实地应道:“回禀陛下,草民不认得。”
    “不认得?”石楚禹蹙起眉,思忖了须臾,大致也猜到了些端倪,随即高声吩咐殿外候命的司礼监提督太监古阳秋:“速召太常寺寺丞宋德昭!”
    宋德昭本就等在大殿外头,听说女帝传唤,生怕自己的养子没把住分寸,惹怒了龙颜,顿时紧张得冷汗淋漓。当石楚禹问起宋泓弛的身世时,他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直到接来那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仆人,宋泓弛的身世才算是真相大白。
    石楚禹摒退了宋德昭与老仆人,寻思着要代替鄢洐好好照顾着遗腹子,便不再有丝毫犹豫,亲自走下御座去扶起跪在地上的宋泓弛:“锦书,明日伊始,你便入东宫崇德殿,为皇太女伴读罢。”
    在这样的情况下得知自己的身世,宋泓弛只觉那根本就像是在听着别人的传说一般,丝毫和自己联系不上。没想到威名远播的北疆战将鄢洐竟然是自己的生父,他有点不可置信。见养父等人被摒退,有种无法言喻的紧张感突然袭来,令他更加无所适从,便立刻稽首行礼,意图告退:“草民叩谢陛下抬爱!草民告退……”
    “告退作甚?”见他这么慌慌张张地想退避,如同避蛇蝎一般唯恐不及,石楚禹有些失笑不已:“你不用再回宋家去了,从今夜开始,你就住在宫里,自会有人伺候你的起居饮食。”
    见宋泓弛愣了愣,一时有些踌躇,她倒也不在意他乐意与否,只想着宫里的生活怎么也比那从五品的太常寺寺丞家宅来得好罢?
    “古阳秋。”再次唤来心腹内侍,许是因着心情好,她素来严肃的神情也显得和蔼了不少:“马上去打理打理,就安排锦书住在……砚行轩罢。”
    砚行轩,听这谐音便可知,那地方是她专为鄢洐而设的,里头按照他的喜好收集了不少兵器做摆设,却可惜永远也等不来那真正的主人。
    如今,安排宋泓弛住在那里,是石楚禹打算要圆自己一个心愿。
    身为司礼监提督太监,古阳秋跟在石楚禹身边已有多年,对鄢洐一事也甚为了解,如今见石楚禹对宋泓弛如此上心,自然也明白她的心思,立马便领命而去:“老奴遵旨!”
    就在古阳秋领命离开之后,石楚禹正在心里寻思着一些相关的杂事,却正好听到宋泓弛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
    宋泓弛颇为窘迫,一时站在那里,只深深垂着头遮掩绯红的面色,也不敢说自己之前因要面圣觐见,被养父唠叨了一大堆的相关规矩,连饭也没吃上。
    石楚禹见这少年表情极惹人怜惜,知道他面皮薄,自然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妥的表情伤及他的自尊。“传令尚膳监,立刻备一桌御膳。”她对身边的宫娥吩咐着,一时又想起自己喜食口味清淡的菜肴,只怕不太合这正在长身体的少年的胃口,便转过头来和蔼地低声询问他的意思:“锦书,爱吃些什么?想吃些什么?”
    毫无疑问,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如此体贴怜惜的言辞和举动,对宋泓弛来说自然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他自幼寄居宋家,宋家上下对他倒也不算苛刻,但家境毕竟不算太好,自己又是个养子,比不得宋家的亲生儿,平素吃得饱足便该偷笑了,哪里会有人过问他想吃什么,爱吃什么?
    “陛下,草民不敢……”他仍旧垂着头,谨守着养父教予的那些礼仪规矩,不敢造次,却也不敢抬头看石楚禹,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了。
    那一刻,是他第一次在意起自己的身世。
    眼前的陛下,看来是同他生父颇有交情,关系匪浅,却不知,他那早逝的娘亲,是否也像她这般温柔?如果他的父母还在世,可也会这般温柔地问他的意愿,问他的喜好?他是否也能像那宋家骄纵的亲生儿一般,腻在父母怀中撒娇?
    他不艳羡富裕奢华的生活,但求有一个真真正正的家,无需寄人篱下,无需看人脸色,无需时时斟酌,生怕走错一步路,说错一句话,惹那养父母心中不快。
    可惜,他却不知自己梦寐以求的家在何处。
    见他时时刻刻不忘那些规矩,拘谨得过分,石楚禹不由忆起他父亲当初的桀骜与魅力,面上虽不见丝毫色变,可心里也不免有些自责。这一次,若非他文采过人得意脱颖而出,有幸被她召见认出,也不知还要在宋家寄人篱下多久……
    鄢洐,你的儿子虽不似你当初那般纵马驰骋,英姿勃发,可到底也未曾失你的脸面。这般斯斯文文的倒也不错,纸笔在手未必不抵手握刀剑……而你,当初若只是一介文臣,那么,便或许不会有最终的悲剧与遗憾……
    思及至此,她伸手抚了一下他的头,心中的感觉一时复杂得难以言喻。
    “那些生分拘束的言辞,朕听着不顺耳,以后,你以字自称,有什么要求,只管告诉朕,勿需再拘泥那些繁芜的规矩礼节了。”石楚禹平静地低声对他说着话,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自从鄢洐死后,她极少对谁如此和颜悦色,就连自己的女儿,也疏离得很,可对着这少年却有着怪异的感觉,仿佛他才该是她的亲骨肉那般。顿了一顿,她又继续吩咐:“传令尚衣监织造提督,马上为锦书裁制各季新衣,在吩咐下去,以后,锦书的吃穿用度皆比照朕的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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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宋泓弛而言,晚膳无疑是丰盛得令他眼花缭乱。
    冷荤热肴并着点心茶食竟多达一百多道,囊括了各种蒸煎炸炒的烹饪方法,甚至有很多珍馐美味使用的是他听都不曾听说过的食材。这么多的菜肴,道道精致无比,仿若是精美的艺术品,即便是动筷去破坏那种精美他也觉得不忍,再者,他又哪里能吃得下这么多呢?
    可是,石楚禹的举动却令他深觉温暖。
    见他拘束窘迫,很多菜肴都不知该如何下手,她便动手为他布菜舀汤,甚至还不假人手地亲自替他剥了螃蟹,将那蟹肉蟹黄细细地剔出,用碗盛了,让随侍的宫娥呈到他面前来。
    他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只是埋头苦吃,吃不下了也仍旧继续吃,即便吃得撑了腻了也没关系。他从没吃过这么饱足而温暖的晚膳,也从未有过如此的饥饿,只觉他狼吞虎咽的不知是美味佳肴,还有他艳羡了许多年却未曾得到过的母爱。
    有时不经意抬头看看眼前这个大夏王朝最尊贵的女子,看她温柔地对着他笑,他便有种看到了娘亲的错觉。
    他自然不记得自己的娘亲是什么模样,可这一瞬,他直觉里的娘亲是石楚禹这般模样的。
    晚膳之后,石楚禹亲自带宋泓弛去砚行轩。
    古阳秋早已命人将砚行轩给收拾得妥妥当当,石楚禹没有别的话说,只拨了宫娥太监一共十二人伺候宋泓弛的起居,尔后便叮嘱他早些歇息,自己也离去了。
    看着宽敞而明亮的寝房,那些精美的物什器具,抚摸着床榻上暖软寝具,整整一夜,宋泓弛翻来覆去睡不着,疑心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这,也总算是真正有了一个家了罢……
    虽然得宠,可他并不恃宠而骄,第二日一大早,他早早便就起身洗漱完毕,在砚行轩等着。
    他没有忘记,自己要去做那皇太女的伴读。
    纵使女帝陛下的抬爱是父亲留给他的福荫,可往后,一切终归还是要靠自己的,那些该做的自然不能懈怠,不该做的也绝不逾雷池一步。
    石楚禹上朝之前嘱了古阳秋亲自带他去东宫上书房,用毕了早膳,他便就怀着些微好奇心去到了那即便是在想象中也仍旧蒙着一层神秘面纱的东宫,见到了石楚禹唯一的女儿——皇太女石艳妆!
    “为臣宋泓弛参见皇太女殿下!”
    太傅还没有到,宋泓弛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行礼参见,还没来得及定睛将那皇太女的身量容貌打量清楚,那个子不高的皇太女倒是很主动地蹭到他面前来了!
    “你的眼睛好漂亮!”那软糯的童声带着点娇滴滴的甜味,比宋家的几个女儿自小扯着嗓门在养父母面前互相诋毁的声音不知动听了多少倍。他有些错愕的抬起头,眼帘里却已是映入了那张精致的小脸,还有那忽闪忽闪眨着的眼儿,以及纯真的啧啧喟叹:“——比新研的墨还黑还亮!”
    那时的石艳妆不过10岁,一身织锦绸缎的小袄裙,绑着双螺髻,更显得那张小脸粉嘟嘟的,那红唇滟滟地荡人心魄。么
    曾经,在宋泓弛的想象中,女帝和皇太女似乎都应该是三头六臂如同雷公煞神般的存在,可见到本尊时,他才知道自己错得那般离谱!女帝温柔得就像是他的娘亲,而这皇太女——
    那种像是生来便有着的亲近感,就如同是他的妹妹……
    “你叫什么名字?”石艳妆围着跪在地上的他转了一圈,满眼都是好奇。
    她没开口平身,宋泓弛自然知道自己不能站起身,便依旧跪在原地,任凭她如同看西洋把戏一般打量他:“为臣宋泓弛。”
    却可惜,他这回答并不能让那小姑娘满意。
    “你骗人!”石艳妆忿忿地一跺脚,立刻便毫不掩饰地嘟起嘴来,那不满的模样仿似受了极大的欺骗,全无心机地开口驳斥:“本宫昨晚躲在御座后面,明明听见母皇唤你‘锦书’!”
    “这——”宋泓弛有些错愕,有些语塞,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要如何向她解释,有种鸡同鸭讲的啼笑皆非感。
    石艳妆将手背在身后,刻意摆出皇太女的架子,高高仰起头,学着自己的母皇那般,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就连那盛气凌人的语调也拿捏得有九分像:“怎么,母皇能唤你‘锦书’,本宫就唤不得么?”
    宋泓弛被她那模样给逗得忍俊不禁,唯有点点头,语调轻缓地应一声:“殿下当然唤得。”
    “那好!”石艳妆低下头来,继续以那样的神情和语调命令:“锦书,你把眼睛闭上,本宫要摸一摸你的眼睛!”
    宋泓弛依言正要闭上眼,可却无意中瞥到她那伸出的手上满是黑糊糊的墨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么脏兮兮黑黝黝的手,却想要摸他的眼睛,这皇太女莫不是打算要捉弄他!?
    到大,宋家的那些孩子们没少捉弄过他,有时甚至带着刻意的侮辱,想借着这种方式获得点无聊的快感,而他寄人篱下,除了隐忍,又能怎么样呢?可而今,他明明看穿了她的意图,却并没有戳穿,反倒是依她的要求闭上眼,心中涌起了温柔的包容。这么久以来,无论什么样的屈辱,他都咬牙忍了,如今,这个像他妹妹一般的女孩与他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巧得很,正当那黑糊糊的小手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正要将那污渍抹上他的面颊时,书房门口已是传来了石楚禹威严却也无奈的声音:“妆儿,你又在顽皮了!”
    石艳妆的手不情不愿地停在离宋泓弛的脸不过一线之隔的地方,见自己的好事被母皇给破坏了,又见石楚禹的身后跟着素来对自己不假辞色的老太傅,不由又嘟起了嘴,负气地转而把那满是墨迹的手往宋泓弛的衣襟上使劲地擦着,撸着,揩着,瞬间就将他的新衣给弄得惨不忍睹!
    对于女儿的如此举动,石楚禹无可奈何到了极点,只好吩咐身边的宫娥立即去为宋泓弛取一套新衣来换上。“锦书初来乍到,你不准摆架子欺负他!”走到宋泓弛身边,她不只亲自扶起他,且还一脸肃然地呵斥石艳妆,立刻就引发了石艳妆的不满!
    “母皇,你偏心!”石艳妆的嘴嘟得更高了,几乎能挂上十来个油瓶,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本就水润的眼儿里几乎要滴出泪来了:“妆儿上书房许多日了,你不只不来,也不让父君来瞧瞧妆儿!今日,锦书来了,你也来了!你根本就不是来看妆儿的!”
    不仅仅是这,石艳妆想起自己昨夜躲在母皇的御座后头,竟然见到母皇陪着锦书用膳,且还亲自给他剥螃蟹,顿时艳羡得没边没际!
    要知道,她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与母皇一道用膳呢,而且——
    母皇亲手剥螃蟹!?
    只怕自己的父君也无缘见这样的一幕情景,更遑论有此殊荣了!
    听见石艳妆提起自己那唯一的侍君,石楚禹的神色明显一凝,眉梢微不可见地缓缓蹙起,却任凭她在那里使着小性子,并不理会她,转而询问一直恭恭敬敬的宋泓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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