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和苏家众人倒是对苏锦的决定很是担心,古往今来,还没有跟皇上翻脸却能全身而退的,赵祯如此的忍气吞声,只是因目前情势所迫,事后定会秋后算账。
    苏锦只吩咐了两件事,晏碧云即日起呆在明州督造明州造船坊定下的二十条大船的进度,这二十条大船必须在今年完工下水;其次便是命李重加大市舶司进口硝石的力度,并全部按照配比制造成火药包妥善保存。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苏锦却只字未提,他不能过早的透露自己的目的,如今的形势,一切都只能悄悄的进行,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计划失败。
    大宋皇佑五年三月,苏锦正式接替致仕的晏殊成为大宋宰相,于此同时,赵祯改年号至和,其中自然隐藏着苏锦上台改元新气象,以及君臣和谐之意。
    苏锦重新执政,立刻混乱局面得到扭转,本来就是自己暗中的手段,系铃之人自己解铃还不是手到擒来么,苏锦荣升宰相,大宋百姓额手相庆,民间自发的放鞭炮挂灯笼庆贺,而苏锦也通过明珠报发表了一封致歉信,对于前番因‘身体欠佳’导致的耽误公务以及引发的诸多混乱道歉,并命发改司设立在全国的下属部门核实损失,对于因此产生损失的百姓给予适当的赔偿。
    但对于因苏锦病退之后趁机推波助澜之人,苏锦也毫不留情的公布了商贾名录,明令禁止这些商家和个人染指大宋基础设施,发改司优惠政策的的诸般权利,一时间有人拍手称快,有人气的骂娘。
    在朝廷上苏锦对此给出的解释是,政策乃一国之策,定下来便要有延续性,不能朝令夕改;除非是重大的失误须得立刻制止之外,绝不应该因人员更迭而变更;这些商贾因为自己的病退便吵闹起哄,那是对国家政策的一种误读和蔑视,须得严惩之。
    赵祯知道苏锦做给自己看,苏锦的潜台词是,即便将来我走了,有了这次教训,也不会有人因为我的离去而产生混乱;其实苏锦明白,产生混乱的根源其实是对朝廷的政策因人而变的一种恐慌,赵祯如果不明白这一点,便永远不能阻止这种恐慌。
    赵祯才不管苏锦做出什么姿态,他和苏锦之间的博弈已经全面落于下风,虽然百官的态度一如既往,但他知道,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大大的下降,如何能重拾威望,只有一个办法,在保证朝廷正常运转的情形下除掉苏锦;在沙洲那日的彻底摊牌之后,赵祯明白了苏锦的可怕,苏锦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本事的大小,人脉的多少和家财的多少,而是因为他那已经觉悟了的民智,自己在苏锦的眼中根本无光环可言,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而已,如果这层窗户纸被捅破的话,自己还如何能保住皇位,保住这永世的无上尊荣。
    但一切都需要缓慢的进行,不能太露骨,激怒苏锦的代价同样眼中,特别是苏锦那句‘西北诸将必反,我手头有五千只火铳’,更是成了赵祯不敢擅动的原因。这也同样成为赵祯痛恨苏锦的原因,灭辽之后的功臣几乎都是西北军苏锦麾下,而苏锦手头竟然已经偷偷的制造出了五千只火铳,这说明他早有预谋,光是这一点,便可诛杀几百次了。
    至和元年五月,赵祯任命王朝马汉为兵部侍郎,将二人禁卫军副都指挥使的职位除去,看似升了一级,但却是剥除二人的军权了。干了这件事后,数日内,赵祯没敢和苏锦正面对视,他在等待苏锦的反应,他不信苏锦看不懂他的意图;可是苏锦毫无反应,依旧每日忙忙碌碌,似乎毫无察觉。
    一个月后,试探得手的赵祯又将西北大将景泰的职务进行调整,将他和福建路转运使职务对调,苏锦依旧没有反应。
    紧接着赵祯大着胆子将原西北军诸将的职务一一的调整,都已升职或者是对调的形式剥夺了他们的兵权,到七月底的时候,赵祯完成了兵权的易手,而苏锦依旧忙着办理他所认为的最重要的事,什么养老医疗制度,什么无业救济制度,什么水利大坝,什么路通万县之类的事情,赵祯一一答应从不打个突子,甚至连苏锦要他下旨昭告天下这些政策起码保证十年不变,他也毫不犹豫的下旨昭告。
    表面上看君臣关系融洽,一派祥和之气,但很多人都开始揪心起来,赵祯的种种行为的反常连局外之人都已经看出来了,他们也暗中隐晦的提醒苏锦多加小心。
    苏锦一概怒斥他们多事,这些人本是一片好意,却被苏锦骂了回去,纷纷暗自摇头叹息,祸事临近,苏锦却一无所知,这可如何是好。
    消息传到赵祯的耳朵里,赵祯有种如释重负之感,他认为,苏锦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些布置是针对他的,而是苏锦对自己的承诺太过相信,苏锦以为沙洲上的约定即便有自己亲笔书写的保证书为佐证便可高枕无忧,但实际上,那些事如何能束缚住自己的手脚?就像太庙遗训一样,遵守了他就是遗训,不遵守那便是废话一堆。
    八月里,苏锦开始大批的提拔科举入仕的新进举子进入发改司和三司的要害部门,开始给他们详细的培训发改司的运作以及所有推行的政策的目的和手段,这是苏锦给赵祯的承诺;两个月后的十月底,苏锦也已经按照承诺将苏记的数座大型矿山,包括明珠城都移交给了朝廷。
    离约定的期限还有四个月,苏锦是在做离开前的最后准备了,在宰相的人选上,苏锦已经给赵祯提了一个人,那便是富弼,至于用不用,那就不是苏锦所能决定的了。
    赵祯已经下了决心,他不能让苏锦全身而退,他指使张尧佐在至和二年的新年期间将四城紧闭,并派禁军分赴各地,于除夕之夜将苏锦及其家眷党羽一举成擒,赵祯严厉的警告张尧佐,这件事必须做的漂漂亮亮不能有丝毫的风声透露,成了便让他当上梦寐以求的枢密使之职,一旦失败了,便诛他全族以平息事态。
    张尧佐深知这是关系命运的一次行动,为此他精心挑选了上万名禁军人手,以巡查大宋各州防务为民分赴大宋各地,准备届时突然动手,让苏锦及其党羽无反击的机会。
    十一月十三,京城中降落鹅毛大雪,苏锦于府中设宴大宴百官,因为妾室柔娘替苏锦产下第三子,取名苏离;赵祯也亲自前来道贺,举杯和苏锦对饮,祝贺苏家再添新丁,并当场授新生小儿虎翼尉的官职;席间苏锦谈笑风生意气风发嬉笑怒骂,一改为相以来的谨慎无趣的形象,满屋子黄段子乱飞,甚至拿赵祯的脸蛋开玩笑,戏称皇上的脸越来越长,上大下小,倒有些像是那.话.儿,让众官员既胆颤心惊又暗暗鄙夷他不改商贾粗鄙本色。
    赵祯面对苏锦的言辞侮辱毫不在意,只静静注视苏锦,心中叹息:如此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自己却不得不亲手毁了他,实在是有些不忍,如今罗网已成,苏锦已成雀兔,便由得他发疯卖傻的胡闹便是,反正他也活不过除夕之夜。
    苏锦心里大叫过瘾,十五年前自己从庐州苏家内宅的病榻上醒来的那一天起,何曾想过十五年后的今日,自己能到达这个高度,连宋仁宗都不得不忍受自己的调笑,却还要强颜欢笑。
    十五年前,自己是个小小的商贾之子,还被庐州的商会那些小臭虫们欺负,如今的自己谈笑间灭他国如反手,自己一句话便可决定千万人的生死,这二者岂可以差距二字来形容?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判。
    十五年前,自己孤身而来,惶惶恐恐,行事小心;如今自己妻妾成群,家产敌国,苏记产业从业人员近万,各个精挑细琢独挡一面,苏记已经是大宋的第一商业帝国,所涉矿山,道路,海外贸易,城市房地产,金融汇兑等诸般巨型产业,每一条财路都是日进万金之途,简直如一场黄粱之梦一般的绚烂。
    苏锦心满意足,喝的大醉不醒。
    第九九二章最后的疯狂(二)
    苏府一聚,赵祯敏锐的感觉到苏锦似乎有一种猜透自己心思的感觉,他略有些心虚,大半年来,苏锦在相位上兢兢业业从不多言,就算是自己暗中将他所属将官的兵权尽数剥夺,苏锦也没来跟自己说些什么,但那日宴会上苏锦以酒遮面公然调笑自己的行为,说明苏锦已经不再对自己有丝毫的敬畏,那是另外一种表达不满的方式——当众羞辱。
    赵祯坐立不安,猜不透的人和事才更加的让人恐慌,想来想去,他觉得不能再等下去,苏锦像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座大山,早一日搬掉,自己便早一日舒坦;于是赵祯连续数日秘密召见张尧佐和韩绛两人,要两人找准时机,提前动手,将苏锦一举成擒。
    张尧佐和韩绛调集人手,开始暗中紧盯苏锦的行踪,寻找下手的机会,本来以张尧佐的脾气,便是带兵直接围困苏府,将苏锦全家大小尽数捉拿了事,但赵祯担心在无借口的情形下会引起轩然大波,加之探明苏府左近有数百护卫,一旦稍有拖延不能得手,苏锦必会立刻将自己在沙洲上的承诺公之于众,不到最后关头,赵祯还不想不顾一切的撕破脸皮。
    赵祯的如意算盘是,找到苏锦溜单的机会,将之秘密击杀,树倒猢狲散,其他站在苏锦一边的人,自然会掂量形势的发展;自己再出面给予苏锦风光大葬,既除掉心头大患,又赢得天下民心,保证朝廷不会发生混乱的局面,然后再慢慢的肃清苏锦的残党。
    当然如果没有这种机会,那张尧佐等人派去各地的人手便可以有用武之地,第二套方案便是直接硬来,多地同时动手,便是惹起什么祸端也顾不得了。
    ……
    从二月底在明州沙洲上的谈话至今,九个月里赵祯的所有行为苏锦都了如指掌,赵祯将自己的西北军属将明升暗降剥夺兵权,暗中拉拢多位朝中大员,以及派遣禁军分赴各地以巡查城防之名驻扎待命,苏锦都很清楚。
    苏锦佯作对这一切懵懂无知,甚至当有人提醒他这些的时候,他都毫不留情的将来人骂走;苏锦当然不是对赵祯还抱有什么幻想,他只是不想将弄得沸反盈天天下震动而已,自己为之辛苦奋斗了十五年的大宋帝国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决不能断送在自己的手里。
    几个月前,潘江和景泰等人来京曾隐晦的承诺苏锦,若苏锦想废掉皇上,不管是立新君还是自立,他们都将率所部大力支持;那时候潘江和景泰麾下有三十万兵马的管辖权,而且王朝和马汉还掌握着禁卫军的五千余人马,完全有能力扭转乾坤。
    朝中带兵之臣如狄青、范仲淹、韩琦等人都是苏锦故交,他们也许不至于帮助苏锦做这件事,但绝不会因此而率兵讨伐苏锦,最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因为苏锦和赵祯之间的矛盾在外界而言是秘密,在这些人的心里却是心知肚明,迟早会有爆发的一天。
    但是苏锦不能那么做,虽是后世穿越之人,苏锦心目中对于好恶奸邪的思想多少还受着数千年儒家思想的影响,一旦迈出那一步,自己便成为百姓口中的乱臣贼子,人们不会管你当时面对的是什么,他们会毫不经过大脑的认定这是谋逆之举;苏锦虽不在乎史书怎么写,但他不愿意当百姓口中的乱臣贼子,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目的。
    来到这个陌生的年代的自己本来就是时空上的一次谬误,自己压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后来有鉴于大宋百姓的疾苦和愚昧,苏锦才逐渐的从细枝末节入手,改善大宋的境况,稍启民智而已;目前看来目的基本达到,苏锦绝不会去让自己十几年的努力在一片战火涂炭中摧毁殆尽;不仅是被叫做乱臣贼子不好听,更是因为怕由此引发的全面内战而导致大宋土崩瓦解,又会民不聊生,那样违背的自己的初衷。
    身边可疑的眼睛越来越多,苏锦知道赵祯已经等不及了,赵祯是在寻找机会下手了,苏锦决定给他这个机会,给他机会,那也是自己脱身的最好机会。
    十一月十八早朝后,苏锦觐见赵祯提出告假回明州,因为十一月底是王夫人的六十大寿,王夫人留在气温温和的明州避寒,苏锦要去祝寿也只能去明州,另外苏锦还明白的告诉赵祯,苏记的年会也会同时召开,在年会上,苏锦将会宣布将苏记一切产业移交给朝廷的消息。
    赵祯心头狂喜,这可是个极好的一网打尽的机会,不仅是苏家大小都会去祝寿,而且朝中和苏锦关系交好的官员也会赶去奉承,再加上明州是沿海小城,离京城千里之遥,就算出了天大之事,消息也能封锁起来,这是最为有利稳定的一种方式;按耐住心头的兴奋,赵祯先是温颜宽慰苏锦几句,命张贵妃赐了美玉珠宝,并下旨册封王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的殊荣,答应苏锦回明州为母祝寿。
    苏锦离开之后,赵祯第一时间召见张尧佐和韩绛,命他们即刻先于苏锦之前带兵前往明州布置,寿宴当日便是最好的下手时机;张尧佐和韩绛兴奋不已,一网打尽会省了很多的手脚,而且在苏锦之母的寿诞之日动手,这是多么刺激的一件事,可以想象,当苏家上下喜气洋洋的为母亲祝寿的时候,自己带着大批禁卫军充入宅邸下令砍杀的时候,那是什么样的一副场景,想想都让人兴奋的发抖。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赵祯写下秘旨命韩绛连夜南下杭州府,全面接管两浙路兵马都部署的兵力指挥之权,控制住两浙路的局面,以防不明白事情的当地文武官员犯糊涂跑出来搅局。
    苏府上下开始打点行装南下,苏记京城各家店铺的掌柜以及店内精英伙计都被秘密要求携带全部家眷和细软跟随前往,一行六百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京城踏上南下的国道,随行的四百名护卫毫不避讳的将火铳背在身上,苏锦就是要告诉赵祯,自己所说的火铳枪配备之言毫不虚夸。
    赵祯压根没有半路动手的意思,因为那已经是下策了,他只命人远远缀着苏家的大队人马,确保他们不会忽悠自己并不去明州,而是一路往南逃窜到大理国或者是其他邻国去便可。
    于此同时,苏记全大宋各家商铺矿山银庄等产业的精英人员也携家带口的从四面八方赶往明州,他们只知道是去参加苏记年会,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大东家要求要携带家眷,收拾细软;但苏记的传统是执行坚决,即便是不明白,也还是照做不误。
    十一月二十六,苏锦抵达明州,晏碧云亲自来城外迎接,夫妻二人钻进豪华马车之后发生了如下一段对话:
    “夫人,船只可已经准备妥当了?”
    “二十艘大船已经完工,作坊速度太慢,奴家花了一倍的价钱让他们请了广州泉州等地的造船作坊的工匠前来帮忙,按照夫君的要求,全是铁皮包头的楼船。”
    “好,西北货物可运达了?”
    “五万桶火油、一万桶火药均已运达装船,你所列出的人员清单,物品清单已经全部采购齐全尽数堆在码头上,赵虎带五百人日夜看守。”
    “辛苦夫人了,即日起全部装船,三天时间必须全部装好,另外食物清水菜蔬的分配还需夫人费心,这些事不能让他人经手,这一年来辛苦夫人了。”
    “夫君说的什么话,你我夫妻同心,本就是同生共死一辈子,即便你没说要去何处存身,奴家也完全相信你的安排。”
    苏锦将晏碧云搂在怀里轻轻一吻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片蛮荒之地,虽然我没去过,但是我知道他就在那里,那里的土地和大宋一样的辽阔,在大宋我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梦想,在那里我会努力一一的实现,大宋是我的故国,我不愿因为个人的生死而让这片土地陷入流血之中,所以我们必须走,你明白么?”
    晏碧云凑上樱唇热吻苏锦,轻声道:“我懂,大家都懂,伯父大人说了,一池难容两蛟龙,夫君是人中之龙,既不能久居人下,又不能同室相残,便只能开辟新天地了。”
    苏锦笑道:“晏大人这句话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第九九三章最后的疯狂(三)
    张尧佐和韩绛精挑细选的一万禁卫军几日前便在明州西北的越州秘密集结,之所以没有进驻明州,那是怕引起苏锦的怀疑,苏锦及苏记人等还在陆陆续续的赶往明州,明州城中苏锦的眼线也一定不少,决不能让苏锦发觉异样。
    二十六日夜,张尧佐接到探报,苏锦一行已经抵达明州城,二十八日便是苏母王夫人的寿诞之日,想来该来的也都在这两日抵达了。
    耐着性子再等一天,二十七日半夜时分,张尧佐和韩绛下达了兵发明州的命令,一万禁军连夜奔赴明州城,在杭州都部署厢兵的配合下,将明州西北南三面的道路全部掐断,一夜之间,明州便成了一座围城;不少远途而来还在路上的苏记前来参加寿诞和年会的人员在外围便被拦下来。
    韩绛心思细密,带人检查了这些远道而来的苏记人员的行礼和随行的人员之后,韩绛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些苏记的伙计和掌柜的居然都带着家小和细软,压根不像是来参加年会或者祝寿的,倒像是逃难的一般。
    韩绛赶紧将消息报告给张尧佐,两人合计了半天,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
    “苏锦的鼻子还真灵,这是要带着人开溜啊,我们做的够隐秘了,他居然还是察觉了。”张尧佐道。
    “不一定是咱们的错,皇上那里也有可能漏了风声,大人,现在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的,明州已经被包围,他们能去哪儿?难道长着翅膀肥出去?明日大军便开进明州,拿了宰了便完事了,不必担心。”
    “可是……明州可是海港呢,苏锦不是有个远洋船队么?他会不会乘船逃走呢?”
    “唔……这倒是个问题,不过,瞧这些人还在陆陆续续赶到的势头,苏锦定然还没有准备好从海上跑路,咱们时间来得及;再说了,即便是下海他们又能怎样?难道当海匪去么?他便是逃到蕃国又能如何?这些蕃国都和我大宋有交往,为我大宋天威所摄,谁会收留他!说起来这些蕃国和我大宋的交好还都是苏锦的功劳呢,只可惜人走茶凉,他既然什么都不是了,这些蕃国也不会因为他和大宋交恶,这叫做作茧自缚。”
    韩绛还是不放心道:“下官认为,还是小心点为好,皇上的意思是要在明州将苏锦全家老少以及党羽一网成擒,若是真逃出海去,便是不去外蕃,找个无人的荒岛藏匿起来也是麻烦事,皇上隐忧不除,恐会怪罪于我们。”
    张尧佐道:“那你说怎么办?”
    韩绛道:“杭州都部署有水军五千,战船三十条,我去命他们即刻赶赴明州东面海域,若苏锦逃出海上,也好拦截于他,在海上将其击沉,倒也一了百了,回头更加好平息此事,便说是船只遇风暴失事便罢。”
    张尧佐点点头道:“也好,这件事你去安排,但愿不要出现这样的结果。”
    韩绛道:“那是为何?”
    张尧佐嘿嘿轻笑,凑在韩绛耳边道:“苏锦可是咱们大宋巨富,我敢说,他要是逃走,所携金银珠宝定然一条大船都装不下,若是击沉在海底,咱们可是一文钱也捞不上手了;还有,他那几个妻妾个个美貌绝伦,本官府中姬妾与之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喂了海鱼也太可惜了。”
    韩绛愕然道:“大人难道还敢收罗苏锦的妻妾入房不成?”
    张尧佐轻笑道:“收罗是不敢的,但是品品滋味事后再宰了倒也无妨,韩老弟你放心,也有你的一份,我知道你韩老弟自视甚高,但你是没见到苏锦搜罗的那些极品,见了包你迈不动腿。”
    韩绛无语,他倒是对苏锦的财产和美貌妻妾不感兴趣,他只要苏锦死便成,当年同科考举,府试、省试、殿试三道关都被苏锦压住,自己自诩锦绣满腹,却比不过个商贾出身的草莽之徒,早就看苏锦如敌骨之仇,如今朝中老一辈的精英们逐渐致仕老去,新一辈里自己是最有机会登上宰执之位的人选,这时候横亘在面前的只有苏锦这个绊脚石了,所以他才不遗余力的和张尧佐不断的中伤苏锦,挑拨赵祯和苏锦的关系。
    至于张尧佐,韩绛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这就是个草包,根本成不了气候,韩绛有绝对的信心在收拾完苏锦之后收拾掉这个草包,目前不过是利用他罢了。
    大宋至和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明州府海港边的苏家别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别墅门前的草地和沙滩上搭起了巨大的彩棚,数百套桌椅摆在那里,既可赴宴,又可观海景,桌椅的角落摆着几千炉燃烧的香饼,明州的冬天,天气本就不太寒冷,香饼燃起,顿时将略微的寒气驱除殆尽,露天之下,却也暖意融融。
    前来拜寿的官员们陆续入座,心中感叹也只有苏锦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既有钱排场,又独具匠心。
    上午巳时,锣鼓齐鸣,礼乐皱起,身着大红福衣的王夫人在苏家众媳妇的搀扶下从别墅中走出,满面笑容的接受众人的朝贺,苏锦也喜气洋洋的穿着一身簇新的大红长袍,像个新郎官一样的在一旁答礼致谢,苏家众女也全部穿着红色系的锦缎长袄,个个面如春风,艳若桃李,看的众人咂舌不已,不仅如此,来往穿梭的使女小厮,苏记的各位掌柜和伙计也都身着统一的红色制服来往伺候,显然这是苏家上下集体的约定,要的便是这满堂红的口彩。
    整整一个时辰的拜寿答礼的过程结束,王夫人笑着嘱咐苏锦好生的招待众人,便在众女的簇拥下回屋内而去,众人起身恭送寿星离去,又纷纷向苏锦道贺。
    苏锦拱手答谢,吩咐开席,顿时各色菜蔬流水介的奉上宴席来,山珍海味,珍馐佳肴琳琅满目,很多人连见都没见过的菜式,一一摆上桌面。
    苏锦坐在主席,端起手中的酒杯缓缓走到宴席正中的一小片空地上,咳嗽数声,场面顿时静了下来,大家知道苏锦这是有话要说了。
    “诸位大人,各位亲朋好友,各位苏记的掌柜伙计老少爷们,感谢诸位远道而来参加家母的六十大寿寿宴,苏锦敬祝位一杯水酒,喝完之后,苏锦有话要对诸位说。”
    苏锦仰脖子一饮而尽,将杯底朝四方一亮,放下酒杯;众人纷纷举杯,将杯中酒饮尽。
    “十五年前,苏锦还是庐州一名普通的商贾之子,承蒙包大人举荐才得以破格进入应天书院读书应考,后来晏三司看中在下的些许薄才,举荐我办理粮务之事,蒙皇天护佑加上个人的一些小小的运气,也算是不辱使命;再后来便是科举入仕,西北为官,一直到平夏灭辽之事,本人也算是参与其事,见证了我大宋从北蛮夷欺压乃至统一北地的强盛过程,如今我大宋蒸蒸日上,雄踞天下,万邦来朝,百国共镶,远在万里海途之外的旅居宋人,只要提及我中华上国,必被奉为上宾,这便是国强则民信之证。”
    “苏大人功不可没,没有苏大人,哪有今日之大宋。”
    “是啊,苏大人为大宋鞠躬尽瘁,无论是军政财均是第一功臣。”
    “苏大人乃是天纵之才,我大宋受上天眷顾,才有苏大人的横空出世,让我大宋有如今之气象。”
    “……”
    众人纷纷叫道,拱手向苏锦表示敬意。
    苏锦微笑摆手道:“我说这些,不是要诸位为我歌功颂德,而是离别之际回首前事的一切感慨罢了。”
    众人愕然,不懂苏锦所言的离别之际是什么意思,有的人却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诸位,我便是借今日老母六十大寿的机会,跟诸位来到别的,我已经决意辞去相位,归隐沧海之中,借此机会跟在座的诸位支持提携关照过苏锦的诸位道一声离别珍重,吃了这顿宴席,咱们便将永不见面,不过诗曰: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论我们见与不见,我苏锦都会记着诸位的。”苏锦双手相抱,深深的长揖到地,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
    第九九四章最后的疯狂(四)
    众人哗然,相互变色而视,不知道苏锦到底是怎么了,有人高声叫道:“苏相,您此话何意?我大宋百余年来贤相出了不少,但像苏相这般年轻有为魄力非凡之人还是凤毛麟角,如今苏相荣任宰执之位还不满一年,大宋上下交口称赞,社稷气象万千,即便有些许不如意之事,也不至于辞去相位吧,苏相可莫要意气用事啊。高品质更新就在”
    “是啊,苏相,你怎能甩手而去,这……这从何说起啊?”
    “苏相,你不能走啊,皇上也绝不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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