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奖项到手,娱乐圈的视线开始集中到了宫云路身上。
    就新人来说,他的年纪偏大,可就拿到的奖项来说,他却十分年轻,谁都看得出,这将是继宋夏之后,电影圈的又一位后起之秀。
    各式杂志、剧本、活动邀请等如雪花般飞来,回国后的宫云路甚至还来不及与朋友聚餐,就投入到了紧锣密鼓的工作安排中。
    跟他一样不闲着的,还有那些靠挖掘明星隐私为生的狗仔。
    宫云路终于体会到了被狗仔蹲点的痛苦——除了在公司,他已经整整十天没跟简自喜私下见面了,狗仔不仅在公司门口蹲,在录影棚外蹲,而且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他的地址,日夜蹲守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再这么下去我就要疯了。”宫云路向顾嘉抱怨。
    “再等等看,小熊不是已经在看新的房子了吗?”顾嘉不以为然。
    她瞄到宫云路欲言又止,说道:“最近你们两个还是低调一点吧,你最近刚拿奖,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你,想给你制造点绯闻,就别上赶着把小辫子送过去了。”
    宫云路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无奈作罢,为了事业考虑,暂时按下自己的那点儿女情长。
    正巧此时,之前一直在筹拍的网剧终于准备开拍,综合原作者和编剧的意见,这部戏最终将名字确定为《甜品异闻录》,俗是俗了点,但胜在够直观,够有记忆点。
    进组的前一天晚上,宫云路给简自喜发来十几张哭泣猫猫头,也不知道他是在哪儿收集来的,简自喜看得直笑,见他再没图片发过来,便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怎么了?有什么好哭的?”
    宫云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这次进组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来,就算是出来,除了在公司也没什么别的途径见你……唉……”
    简自喜现在算是对他的那些小心机有了一些了解,故意假装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也跟着他唉声叹气,就是不说自己会想办法去探班。
    宫云路越听越心急,终于忍不住问她:“所以你能来看我吗?”
    简自喜骤然大笑起来。
    宫云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不着痕迹地欺负了,半是抱怨半是甜蜜地开始跟女友撒娇。
    *
    自从进组之后,宫云路就一直催促简自喜来探班。
    可巧的是简自喜最近公务缠身,出差在外,没能顺利成行,恰逢宫云路有个杂志拍摄正在简自喜出差的城市,两人约好,等他一下飞机就派车接他到一处隐蔽性极佳的私人会所见面。
    然而就在宫云路身处数千尺高空之中的时候,异变突生。
    简自喜才接起电话,那边的顾嘉就叫道:“简总!出事了!”
    坐在沙发上的简自喜猛然起身:“什么事?”
    “是小宫!”
    说着,顾嘉将一则博文转发诶她:“我发给你了,你看看吧。”
    简自喜食指微微发抖,地点开两人的聊天框,只见那是一篇不知来自于谁的爆料:作为宫云路的高中同学,我有话要说。
    她浑身的劲力一泄,几乎是跌坐回沙发。
    顾嘉听见这边声音不对,连忙问她怎么了。
    简自喜略带几分埋怨的说:“你只是说他出事了,我还以为是飞机出了问题。”
    顾嘉闻言当即为自己的鲁莽有些不好意思,然而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简总,你有听小宫提过他的身世吗?”
    “身世?”
    简自喜就是回想两人平日相处时曾聊过的话题,骤然发现,宫云路似乎从未跟他提起过与自己家庭相关的事情。
    “没有……那又怎么了?”
    “你先看我发给你的内容。”
    顾嘉示意她看那篇爆料:“现在已经出现了五个宫云路所谓的高中同学为发帖人作证,他说的确有其事。小宫至少还有三个小时才能落地,这期间我们公关组根本没法回应,所以我希望你能看看帖子里有没有你了解真相的部分。如果是假的,我们立刻发律师函,如果是真的……那我们恐怕只能等小宫落地之后,再跟他商量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我明白了,我先看看,等下再给你打过去。”
    挂断电话,简自喜开始查看顾嘉发来的那篇博文。
    博主以第一视角叙事,讲述了在他和他的朋友眼中,高中时期的宫云路有多内向以及不合群,即使别人主动向他打招呼,他也从来不假辞色,同学们一开始还想和他做朋友,但奈何他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直到后来,宫云路参加了学校的话剧社,人才渐渐变得爱说话了。
    可是接下来的一场变故,又彻底将他变成了班级内的边缘人物。
    【我记得那天刚上完数学课,正准备上间操,这时候突然从外面传来一个女人叫骂声,同学们都很感兴趣,跑到窗口看热闹,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来那个女人骂的正是宫云路,说他害死了他爷爷,为的就是想把房产占为己有,真不愧是杀人犯的后代……】
    看到这里,简自喜暂时将手机放下了。
    不应该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胸口处的怒火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越发燃烧。
    即使这个人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些应该是宫云路的隐私,无论当时他们这些旁观者到底是不是参与了全程,都不应该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之公之于众。
    简自喜没有继续看完这篇博文,她转而拨通了律师的电话,向他咨询这种情况能不能对这个人采取法律手段,律师明确表示,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的话,恐怕真的没什么办法。
    得知整件事的原委后,律师也忍不住叹气:“毕竟法律只是人们的道德底线,没办法用它去规范更高道德层面层次的罪行。”
    电话挂断后,简自喜握紧手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做好。
    于公,当然是交给专业人士更合适,只要宫云路一落地,公关组就能根据他的说法立刻拟好回应。
    可于私呢?
    第53章
    宫云路乘坐的飞机平稳降落在机场,虽还在滑行,但机舱内的手机铃声已经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他当然也第一时间连好了网络,心潮澎湃的想要给简自喜发上十几二十条消息骚扰骚扰。
    他想问他们到哪儿了?等会儿在哪里见?即使这些问题他已经问了很多遍,但梦想成真的那一刻,人总是很受害妄想的担忧是场空欢喜。
    这段时间,他没有一天跟简自喜断过联系,又是打视频又是通电话,恨不得24小时网络陪伴对方,只是手机聊得再滚烫,身边也始终是寂寞的。
    而如今,宫云路那旷日持久的寂寞终于要结束了。
    他激动点开对话框,正挑选着他那丰富的表情包,顾嘉的电话就极其不解风情地打了过来。
    与此同时,熊开宇的手机也震动起来,来电人赫然是公关组的组长。
    宫云路没瞧见熊开宇的手机,他不明所以,语气带笑地接起电话:“怎么了?我这才——”
    “你是不是有个高中同学叫周琦同?”
    宫云路脸上表情僵住了,声音一瞬间变得十分认真而严肃:“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是这样,今天你飞机起飞之后,他那边就发了个帖子……”
    电话那边顾嘉声音中的清晰和理智并没能很好的传递到宫云路这边,即使她已经尽量放慢了语速,但宫云路还是无法将自己听到的那些话收录进已经一片茫然的大脑。
    他视线所及,仍是热闹拥挤的机舱,可无论是路过的空乘,还是其他乘客,好像每个人都在审视着他,窃窃私语:“瞧,那就是杀人犯的儿子!”
    周遭的一切光速后退,狭窄的机舱仿佛变成了光线总是昏暗的教室。
    “他会不会也有暴力倾向啊?”被安排成那一直低着头的阴沉少年同桌的女孩有些担忧的说。
    “你回家让你妈妈给老师打电话吧。”她同伴小声说:“你就说你实在害怕,叫老师换个男生过来吧。”
    垂头坐在座位上的宫云路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她们大概是在担忧继承了父亲暴虐基因的自己会不会突然暴起,无缘无故地将他们中的哪一个当做练手的对象。
    这样的担忧,自从父亲出事起,便一直伴随他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到教室,宫云路就发现,昨天还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女生被远远调到了一个更偏僻的角落,那里的视野并不好,应当是看不清黑板的,但从她远比昨天要灿烂的笑容里能看得出,她对于这位置相当满意。
    宫云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安静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来往聊天,互借作业笔记的同学们从他身边匆匆走过,却没有哪怕一个人同他问句早安。
    其实宫云路也不需要,因为他早就习惯了做班级里的透明人。
    那时候的他不懂,有时候,视若不见也算一种友好。
    “出来了!出来了!”看见宫云路终于在助理和保安的簇拥下低头走出来,一众记者就好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冲过去。
    不仅仅是他们,早就等候在这里的粉丝也格外疯狂,他们大声呼喊着“哥哥没关系”“我们永远相信你”以及“别理那些黑子的话”,卯足了劲向前挤。
    记者们同样不甘示弱,连环炮似的问题砸向宫云路:“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父亲真的是杀人犯吗?”“你在学校遭受过校园暴力吗?”“对于他们的话,请问你有什么感想?”
    宫云路的帽子压得很低,保安将他和熊开宇簇拥在中间,但奈何粉丝跟记者都使出了十成力气往里挤,熊开宇被人潮挤得跟他紧紧靠在一起,吵嚷之中,他骤然发现宫云路竟在发抖。
    熊开宇侧头望去,只见他表情堪称一片空白,自跟着宫云路以来,熊开宇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失常的模样。
    熊开宇不敢想象,假如现在哪个手没规矩的把他路哥的帽子扯下来,记者们会将他这幅如丧考妣的表情解读成什么。
    人潮的力量不断向着他们涌来,熊开宇惊恐发现,他们甚至有要被挤回出来时那道大门的意思。
    就在人群几乎要突破保安的防线时,人群的末尾端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仿佛摩西分海一般,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密集的人群硬生生分开。
    抱怨和不满得到咕哝当即爆发,但又诡异地归于安静,甚至还有人惊喜的问好,只是距离太远,身边太吵,熊开宇根本没能听清那些人在说什么。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
    身穿整齐黑色制服的壮男们将粉丝不算温柔也远谈不上暴力地拨开到一边,被推到一边的人先是不满,但当他们转头看见那个被一群黑西装壮男簇拥在中间那人的长相时,面孔又突然染上惊喜的神色:“简总!”
    简自喜一出现,当即成为人群的焦点,记者们甚至有点不知道该采访谁好了。
    新加入战局的制服壮男们在人群中建立起两道人墙,简自喜他们的保护下,走向被人群层层包裹住的宫云路。
    一直心乱如麻的宫云路若有所觉的抬被帽檐遮挡的眼睛,望向面色沉静,向他走来的简自喜。
    这一幕的感觉是如此熟悉,仿佛他们初遇的那一天。
    那天她也是这样,沉静而温和地向他走来,犹如一道突然划破沉寂夜晚的流星。
    为什么知道看见她之前,他都麻木得刚刚好,可在看她的一瞬间却好像失去了全部防备呢?
    记者在盯着,粉丝在看着,宫云路攥紧了拳头,憋红了眼圈。
    他不敢出声,不敢动弹,期望着简自喜最好也别跟他说话,免得下一秒他原本还能克制地住的感情就奔涌而出,冲垮他伪装的平静。
    与他一样,简自喜也在这相似的情境下回忆起了他们的初遇,那时她还是身处舆论中心的心机女,他也在为了生存苦苦挣扎。
    尽管那时她身处不能随心所欲的场合,对他的帮助也仅有一声问候,可宫云路却无数次告诉她,那对他而言是多么宝贵的经历。
    原本简自喜只当他的话只是他平时那些黏黏糊糊傻话中的一句,但在看到那则爆料后,她突然感觉到了它沉甸甸的重量。
    如果在他们相遇之前的许多个他需要的时刻,她都站在他身边的话,会不会初见时他的眼睛里,那雾蒙蒙的烟雨就能散开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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