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脑子转得飞快,大吼一声,“杀旗子!班仇!”
    他的声音十分的高亢,活脱脱像是走夜路撞见了鬼,发出了来自灵魂的呐喊。
    那边的班仇感觉自己的脑子被刺穿了一般,他扭头一看,便发现了不远处的程穹。
    班仇二话不说,朝着程穹的方向奔去。
    那边李光明看了看自己滴血的右手,将那大剑换到了自己的左手上。
    “你这阵法虽然厉害,但全靠那程穹一人。只要杀了他,你们的攻势便会土崩瓦解,士气大减!”
    段怡听着,笑而不语。
    她朝着程穹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那班仇有那么多仇人,却还活得好好的,显然自身功夫过硬得很。他先前被人团团围住的地方,恰好离程穹不远。
    这一会儿的功夫,竟是真真叫他欺身到了跟前。
    程穹瞧着,却是半分不慌,只见他手中的大旗一挥。那段家军像是接到了什么刺杀的命令似的,大阵一变,那困阵陡然变成了杀阵,开始不停的收割起人命来。
    见那班仇过来,他一拍马,像是一条灵活的鱼一般,一下子钻进了大阵当中。
    可他扛着大旗,就是一个显眼的靶子,一下子便能够在人群之中,瞧见他。
    班仇果断搭弓射箭,箭支朝着马上的程穹射去,却是不想,那箭到了跟前,程穹竟是翻身下了马,他将那旗杆一拧,先前还长长的旗杆,这回儿竟像那收缩雨伞的伞柄一样,缩短了去。
    大旗一下子没有那般显眼了,班仇寻了好一阵,方才寻见,又朝着程穹追去。
    可且不说这大阵宛若迷宫一般,他远远没有程穹熟悉,明明追到跟前,那人一下子拐了个弯儿,又变幻了踪迹。
    有好几回到了那程穹跟前,他却像是被吓尿了一般,一个箭步又冲出好远!
    “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比我还擅长逃命的人!”
    班仇说着,不由得对前头那个跑出了残影的人,生起了英雄惺惺相惜的心情!
    这厮绝对跟他一样,从小到大,都被人追杀吧!
    第三三五章 大败陇右军
    程穹越跑表情越是古怪!
    他明明是一个身娇体弱的智将好吗?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他扛着大旗七弯八拐一路狂奔,竟是面不红口不喘,只觉得迎面而来的风吹得真舒坦。
    不光如此……
    程穹手一拍,他那大旗杆一下子又伸长了起来,他的旗帜一动。段家军整个像是煮沸了的开水,那段家军瞬间又变幻了阵型,添补了被敌军突袭出来的空缺,形成了一个新的杀阵。
    这个阵法,程穹有信心,只要苏筠纠缠住余墨,那陇右军中,几乎无人能解!
    像祈郎中还有晏先生那般人物,这天底下只出了两个,他不相信,李光明手底下,还有第三个!
    他一般跑着,又不紧不慢的将那旗杆缩短了,横着拿在了手里,悄悄的绕了个道儿,朝着马儿的方向奔去。
    他身后的班仇,可完全没有这么好过了!
    “你们段家军,怎么这么无耻!个个都偷袭我!”班仇气得脸通红。
    旁人的一辈子是吃饭喝水睡觉,他班仇的一辈子是结仇打架逃命。他打了这么多年,不说遇到的个个是君子,可从未见过全军都这么无耻的……
    他这是跳进了什么不要脸的窝子,要不然的话,他追程穹,那些段家军的士兵么,怎么个个拿长枪戳他的屁股!
    这场仗打完,他就算是不死,那怕不是也个把月都坐不得凳子,睡觉只能趴着睡!
    像是在衙门里,被那县太爷打了一百大板似的。
    所有人,无一例外!
    “你们段家军中,就没有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了吗?”班仇痛心疾首!
    “有啊!那不是正被你追着跑么?照我说,你小子生得骨骼清奇,明明身手不错,手底下却是没有几个兵。倒是不如,来我们段家军中。
    “有我们主公段怡在,你再怎么讨嫌,那也排不到第一位!而且还能天天同程穹一起比赛看谁跑得快了。”
    班仇一梗。
    不是,我们正打得天翻地覆呢,你怎么就开始挖我们陇右的墙角!而且,这话什么意思?
    敢情你们主公,是天字第一号讨嫌的人么?
    班仇脚步一顿,在人群中寻觅了一番,朝着段怡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待他一背过身去,先前还劝降他的老贾,直接长枪一戳,直接戳中了他的屁股!
    班仇呼痛出声,一脸的悲愤。
    “你刚才不是还劝我与你做同袍,怎么转头就放暗箭?”
    老贾摇了摇头,鄙视的看了班仇一眼,“没有办法,我不想的,但是手控制不住。再说了,你不是还没有打赢么?”
    老贾说着,呸的一下,吐出了一口花椒。
    他那周身慵懒的气质,陡然一变。
    先前还像是街头躺平的流浪汉,这会儿便成了露出真面目的少林扫地僧。
    班仇越打越是心惊,眼前这个平平无奇,丢在人群之中,亲娘都分辨不出的男人,竟然这般的厉害,这段家军中,简直就是卧虎藏龙!
    他先前就被人围攻,后来追程穹又被阵中的段家军一路拦截,几乎是伤痕累累。
    跑的时候不觉得,被老贾拦下说七说八的停下来,竟是哪哪儿都觉得疼了起来。
    班仇就地一滚,险险躲开了老贾手中的长枪,他刚想要爬起来,就瞧见周遭的那些段家军将士们,默契的将手中的长枪,一并朝着他刺了过来。
    长枪错综复杂的架在他的身上,像是一个牢笼一般,他想要挣扎着起身。
    就听到一个带着蜀中口音的人,冲着那老贾笑道,“这么没得用的人,段三啷个瞧得中?照我说,应该让他去当放羊娃儿!娃儿往哪里走,羊儿就跟到走!”
    老贾哈哈的笑了出声,“要得!想得很好!等不打仗咯,就要这娃儿去放羊。”
    “不过现在可没得让他吃白饭的,你们想想看,到时候我们设下埋伏,叫着娃儿去引敌人来。就他这样的,看到就想打他,那帮鳖孙子,还不一下子就跟了过来?”
    “到时候咱们还不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的!”
    躺在地上的班仇听着,瞳孔猛的一缩。
    “原来这才是我存在的意义么?”班仇喃喃道。
    老贾笑着上前,毫不犹豫俘虏了班仇,将他捆了个严实,“我又不是那老天爷,啷个晓得这么多?你要是想晓得,可以问我们主公,她是我们段家军中,最聪明的人。”
    班仇被俘的同时,程穹已经又回到了原先的阵心,看了一眼祈郎中。
    祈郎中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一时之间,那大阵越收越拢,城楼之上的郑铎,已经扔完了所有木球,见状跟着申慧一起,拉起了大弓。
    申慧箭法精妙,几乎每一箭都能射死一个敌军,郑铎运气滔天,瞄准了这个,那箭都能射中另外一个,总而言之,箭箭不走空。
    那边李光明见势不妙,哪里还顾得段怡,他拍着重剑,像是发疯了一般的朝后逃去,那陇右军们看出败局已定,一个个的全都朝着李光明还有那余墨的方向涌了过来,护着二人逃散出去。
    如今诸侯对阵,已经不是从前几千人的小打小闹,这般规模的大战,想要让敌人完全失去战力,那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泰儿!泰儿呢!”
    段怡在后头追着,就听到那李光明大声喊声,她顺着李光明的视线的看了过去,只见那边,韦猛抡起了大锤,重重的朝着想要逃跑的李泰脑壳砸去。
    那李泰转过身来,抬手用长剑一挡。
    可他的是剑,韦猛的是锤子。
    那锤子一把锤下来,直接将剑锤烂了不说,还重重地砸在了李泰的头上。
    李泰连喊都来不及喊,就像是被砸烂了的西瓜一般,坠落下马。
    韦猛举着淌着血的大锤,冲着段怡还有苏筠抬起了下巴!然后一扭头,抡着大锤,朝着陇右军乱锤过去。
    段怡和苏筠一瞧,给气乐了!
    “学坏了啊!学坏了啊!这是笑咱们手上生了窟窿洞,把狗贼漏跑了啊!”
    段怡同苏筠悲愤交加,提着长枪,不甘示弱的冲了上去。
    气归气,二人虽然不在同一处儿,却还是齐刷刷的冲着韦猛所在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
    韦猛溅了一脸血,他像是后脑勺生了眼睛似的,扭过头来,冲着段怡同苏筠的方向,也竖起了大拇指,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
    第三三六章 诡异山谷
    李光明瞧着那李泰头骨碎裂的惨状,瞳孔猛地一缩,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愤怒的举起了大剑,朝着段怡骂道,“汝害我儿,此仇不共戴天!”
    这李泰虽然不是嫡长,却是他八个儿子当中,唯一一个能继承他衣钵,最为肖他的儿子。
    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的从陇右誓师来往京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没有想到,仅仅一个照面,陇右军便兵败如山倒,不光是如此,李泰被杀,班仇被俘,他的右手重伤……
    李光明想着,面如金箔纸,两眼一黑,险些栽倒下马。
    此时那余墨已经到了跟前,他一把扶住了李光明,在亲卫们的拥簇之下,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本来就实力不俗的陇右军。
    这么一阵疯狂的突刺之下,竟是还真的叫他们突破了大阵,朝着西面溃散而去。
    段怡哪里肯放过斩草除根的大好机会,她果断的搭弓射箭,瞄准了那李光明使剑的右臂射去,长箭破空,像是生出了眼睛似的,嗖的一下,直直的贯穿了那李光明的右臂。
    段家军欢呼一声,纷纷提着长枪,默契的朝着那逃跑的陇右军的屁股戳去,一时之间,呼痛声骤起,又留下了不少人命。
    那句老话穷寇莫追,放在段家军中,那是一万个不合时宜。
    他们信奉的是要么投降被我们祖传的绳子捆起来,要么受死被我们人手一柄的长枪戳个对穿。
    若当真让这李光明离开了京城,跑回了陇右。那再想杀他,便得从头再来一回了。
    段怡策马狂奔,余光一瞟。
    连那不会武功的老瘸子,都架着马车,像个飙车的发了疯了野人,他挥舞着手中的拐杖,口中发出了哟嚯哟嚯的声音。
    风将他的头发吹得飞起,灌进了他的嘴中,让那发出的声音,都好似生出了波纹,变了形。
    段怡心中忍不住吐槽:您还记得那个忧郁得恨不得把自己吊死的老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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