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丝毫不在意,这不过是开始而已。
    敌人胆敢来犯她定是要杀得他们哭爹喊娘,后悔来这世上一遭。
    段怡看着眼前的尸山血海,周围终于响起了剑南军同段家军的欢呼声。
    苏筠像是一只猴一样骑上了韦猛的肩膀,他手舞足蹈的说了起来,一连经过几场大战已经精疲力尽的剑南军将士们,坐在地上仰着头听得吹嘘,脸上带着笑。
    韦猛像是一座小山似的,死死地拽着苏筠的腿,生怕他一个坐不稳便会掉落了下来。
    徐易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巨大的黑馒头,啃得一嘴渣子,时不时的捧场哈哈哈,阳光照在他们的甲衣上,像是给他们渡上了金光。
    段怡轻轻地笑了笑,悄悄地穿过了人群,朝着那黄土路上走去。
    药铺门前的柱子上,黄先生一身唾沫,看上去委实面目可憎,见到段怡前来,他有些惊恐的张了张嘴,“我我我……”
    段怡却是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径直的撩起了珠帘,走进了那药铺的内室里。
    一进门去,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夹杂着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屋子里已经被收拾干净了,祈郎中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了血衣衫,又看了看段怡,“我当我已经是最丑的那个,搁路上走着旁人都以为是诈尸了。”
    “没想到还有你啊,你这是哪里是诈尸,你这是千年怨鬼出世啊!”
    段怡见他还有心情怼人,一颗心瞬间安定了下来,顾从戎躺在床榻上闭着眼,虽然有些面色苍白,但还算呼吸平稳。
    祈郎中一瞧,哼了一声,“死不死的,如今为时尚早,得看夜里会不会发热。”
    “谁叫你没本事呢?若是你拜得阎王老子做师父,如今可不就不用担心了。”
    段怡好笑的看向了祈郎中,“啷个说我没本事?明明就是你倒贴瓜都要做我师父的,你咋不努力一把,做个阎王爷呢?”
    “唉,我师父就是本事大,阎王爷都怕他下去了抢了他的官做,要不有谁上吊房梁还会塌啊!”
    祈郎中先是气了个倒仰,听到后头这一句,像是看鬼似的,看向了段怡。
    “夭寿啊!哪里来的山野妖精附到你身上了,要不你这张嘴,竟是还学会夸人了?那苏筠胎里带的毒素已经这般厉害了么?”
    段怡噗呲一下笑了出声。
    祈郎中哼了一声,将桌上的馒头推了推,又给段怡倒了一杯水,冲着郑铎没好气的说道,“你啷个这么老实,叫你保佑一下顾老头儿,又没有叫你一往情深舍不得撒手。”
    “像你这样的,在段家军里那是一个月要被坑们拐骗八回,卖了还要给人数钱的!”
    郑铎像是被烫着了似的,慌忙放开了顾从戎的手。
    做为一个写话本子的人,他可太懂得一往情深流言蜚语的杀伤力了!
    郑铎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一脸忧心的看向了段怡,“咱们连赢两场,老夫本不该扫兴。不过有句忠言不得不说。”
    “先前边城已经是强弩之末,又有内应在,摆明了是那日赞想要多与护着延桑来捞军功的。”
    “第二次的多槐,也是收到城中空虚,所以才派来的一支队伍。算上去军力同咱们差不离。连输两场,日赞怕不是就要领着大军前来攻城了。”
    “到时候敌人多咱们少,怕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主公当要早做准备才是。”
    第三九三章 解救顾明睿
    段怡拿起了一个大馒头,递给了郑铎,“郑将军放心,怡心中已有盘算。一会儿还请将军随我悄悄去一趟鹧鸪山,去救小顾将军。”
    郑铎一愣,他接过大馒头,瞧着段怡同祈先生淡定的神色,整个人瞬间的安定了下来。
    段怡走到一旁,在那铜盆之中洗掉了脸上还有手上的血迹,拿起了一个大馒头,三两口的便塞入了嘴中。
    城外渐渐地传来了脚步声,大家都饿了许久,先前馒头还没有入口呢,便已经出城作战了。这会儿兴奋头过了,便是苏筠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那也不及徐易手中的馒头香。
    “这鹧鸪山,其实并非是从前大周舆图山标注的那座名川。而是附近的一座小山林,也不知为何,更不知道是谁取的名儿,我来边城的时候,军中老人便是这般叫的了。”
    “为了以示区分,你可以管它叫做小鹧鸪山。”
    段怡说着,同郑铎出了内城门,直奔目的地而去。
    “主公如何得知,小顾将军就在小鹧鸪山?”郑铎从前镇守北关,对西关不甚了解。
    段怡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宛若绿云笼罩一般的山林,“这边城附近,有三处很适合埋伏之地,一个是鹧鸪山,一个是葫芦口,还有一个清峪河。”
    “就算有内奸在,那吐蕃大军想要通过边城过来也甚少。不足以在河滩之内的开阔地界困住顾明睿这般久。而葫芦口同鹧鸪山,都可以以少胜多。”
    “葫芦口不用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那地方太过明显,顾明睿就算从前不在军中,可他手底下带着的,却是土生土长的剑南军。”
    “且葫芦口很远,顾明睿着急救援,不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除去那两个地方,便只剩鹧鸪山了。”
    郑铎看着段怡一脸怀念,轻笑几声,“主公看来对那里十分的熟悉!”
    段怡哈哈一笑,“可不是!那鹧鸪山中山林浓密,地上的草都有一人深,里头还有不少蛇虫鼠蚁,寻常人那都是不敢去的。”
    “我自幼胆子就大,便是坐在那里,都恨不得将天戳个窟窿洞。外祖父治军严明,我同老贾还有苏筠在其中,那就是一锅汤里的老鼠屎,想不出点问题都难。”
    郑铎听到段怡这般形容,也跟着笑了起来。
    主公还是头一回这么实诚!别说在剑南军里了,她同苏筠搁哪里那都是万紫千红里的两砣黑花,黑就黑吧,它还大,大就大吧,它还像墨汁一样会晕染开来,一传十,十传百。
    “军中伙食差,我们三个还有祈先生,想出来避暑打牙祭,便瞧中了这鹧鸪山。别看这山平平无奇,用来埋尸都嫌它风水不好。”
    “可山中其实有溶洞,那溶洞里头凉快得很,我们时常打了野味,便往里头去吃。祈先生还在那溶洞附近,种了瓜。他可是种瓜好手,就是有些抠门。”
    “不让我们白吃,每回我同苏筠吃了,都要打上一架。然后先生同老贾两个无耻之徒,一边当观众,一边赌钱,赌的每回都不同。”
    “有时候赌我们两个几招之内分出胜负,有时候赌苏筠那张呱唧嘴能忍住多长时间不说话……”
    “甚至有一回,树上有只毛虫,眼瞅着就要掉下来了,他们半句不提醒不说,还赌会落到我们两个谁的头上……”
    郑铎想象着那场景,哈哈的笑了出声。
    他悄悄地看了一眼段怡,剑南军遭了大难,没有人心中不是痛心又愤慨。
    可是段家军很快便调整了过来,一支军队是什么军风,全看他们的主帅。他们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段怡温柔又坚韧,像是山间石壁上的小树苗,将所有的抱怨时间都用来野蛮生长。
    他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这辈子再也不会什么变化了。
    不想临了,竟是遇到了这样的人,让他这一颗心,好似也变得生机勃勃。
    临近那小鹧鸪山,段怡不在言语,她对着郑铎做了个手势,两人悄悄地下了马。
    地上的草杂乱无章,倒了一片,一看就有被车马踩踏过的痕迹。
    段怡将郑铎一拽,二人藏在那树丛中,只见一队带着刀的吐蕃军巡山经过,段怡眸光一动,心中感天谢地,这郑铎的好气运果然有用啊!
    待他们一走,段怡比了个手势,二人脚轻点地踏着草尖飞奔入林,这一路上那巡逻的队伍皆是恰好同他们擦肩而过,像是那自动的感应门似的。
    二人一来,巡逻队离开,二人过去,巡逻队又回来。
    就这般一口气过了三道关,便到了段怡熟悉的溶洞跟前,祈郎中种的瓜没有吃,落地又生根,这附近倒是生出了一片瓜田来。
    因为被太多人踩踏的缘故,不少瓜藤已经贴在了地面上,发了黄。
    段怡瞧着,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不妙,只见从前大敞开的溶洞口,不知道何时竟是有了一石壁遮挡,像是一座巨大的门似的,将那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在那溶洞的石壁跟前,左右两侧各站着五个吐蕃军将士。
    “有人来了!”郑铎用几乎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
    段怡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像是一只灵巧的山猫一般,朝着那山壁处行去,还没有等她到跟前,却见左边两人的脖子上,已经飞出了血痕。
    一个黑色的身影像是幽灵一般,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那吐蕃军身后。
    段怡冲着谷雨点了点,长枪一扫,直接划破了两人的喉咙,那边郑铎亦是不甘示弱,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便有九人倒地不起。
    段怡抓住了第十人问道,“如何开门?”
    那人却是猛的一咬舌,自尽了去。
    段怡暗道晦气,手一松。
    然后同郑铎还有谷雨齐刷刷的转身,靠在了那石壁之上,朝着树林中的来人看去。
    那巡逻小队一眼便发现了三人,立即吹响了口哨,段怡同谷雨嗖的一下,朝前冲去。
    不见郑铎上来,她好奇的回头一看,心中顿时无语,那小老儿也不知道靠在了什么东西上,竟是触发了机关,那山壁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土灰落了郑铎一头,他咳嗽着朝前几步跑,那石壁大门颤颤巍巍的打开了来。
    门刚开到一人缝,顾明睿灰头土脸的冲了出来,他的面色铁青,一看清楚是段怡,悲愤出声,”黄先生是内贼!他传信于我,说祖父被困于此,我前来救援,却是着了他的道!”
    “你莫不是也上了他的当?”
    段怡闻言摇了摇头,“我没有,只有我骗别人的,哪里有别人骗我的。”
    第三九四章 大战准备
    顾明睿先是一怔,随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祖父如何了?边城如何了?”想到顾从戎,他又焦急了起来。
    那些准备围拢上来的吐蕃巡逻小队,瞧见石壁被打开,顾明睿领的剑南大军从里头冲了出来,一个个的脸色大变拔腿就跑。
    剑南军吃了大亏,憋屈的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只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不用顾明睿吩咐,直接朝着那巡逻小队砍杀而去。
    段怡让开了地方,领着顾明睿走到一旁,“外祖父无大碍,受了些伤,你回去他得乐得吃上三碗饭。我们来得及时,边城没有破,不过边城守军伤亡惨重。”
    顾明睿心尖一颤。
    他被关在此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就怕就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敌人破了边城直冲锦城,到时候他顾明睿便是以死谢罪,都没有办法弥补自己酿成的大错。
    段怡看向了他的眼睛,“黄先生叛变,有我的缘故在,他不想剑南姓段不姓顾;且边城之所以兵力空虚,亦是因为我襄阳需要救援……”
    顾明睿一听段怡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顿时着急了起来,他一把扶住了段怡的肩膀,“这不能怪你!是姓黄的通敌叛国……”
    段怡低下头去,顾明睿的手格外用力,抓得她的肩膀生疼。
    她眼角带笑,冲着顾明睿道,“对吧,所以你也没有必要把别人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若是觉得过不去那个坎,便多诛杀敌贼,血债血尝。我已经这般做了,心中无比舒坦,你可以试试。”
    顾明睿手一松,他的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幽幽说道,“最近祖父一顿要吃四碗饭。”
    段怡一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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