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都能每天在咖啡店赖着,再往前一步的想法就变得容易接受起来。
    当然, 主要还是他妹赵如静的鼓动。
    赵如静是真心着急,身在学校心在家, 一天发好几条消息催问,恨不得跟她哥灵魂互换。
    赵旭宁心想自己也得出息点,排国庆的课表前先去咖啡店。
    宋知音刚完成最后一项散活,长舒口气合上电脑,站起来扭动脖子和腰, 动作敷衍得像学生时代做操。
    她个高, 从前都站最后一个, 并且市二中是按照男前女后站队,两个人中间还隔着几个班, 因此赵旭宁做体转运动的时候再怎么标准, 都看不到她。
    那些青春期想从缝隙里找出那个人痕迹的费劲, 好像到今天还历历在目。
    赵旭宁推门道:“忙完了?”
    宋知音下意识双腿并拢, 站直了说:“告一段落。”
    挣点钱够吃饭就行。
    赵旭宁心想挺好的,说:“一杯冰美式。”
    又尽量自然说:“你国庆有事吗?”
    宋知音踌躇片刻道:“哪一天?”
    心想这样算端着吧。
    赵旭宁寻思哪有自己挑选的余地,说:“哪天都行。”
    他在剩下的时间排课表就行。
    宋知音装模作样翻手机道:“有个约,忘了是哪天。”
    其实压根没有,大家都打算窝在家里发霉,各个聊天框里寂静无声。
    赵旭宁一颗心却为此悬着,咚咚咚有如雷响,觉得哪怕是夜里十二点都行。
    好在宋知音就是走个过场, 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道:“哦, 还没定时间, 那我就都有空。”
    没定就好,赵旭宁松口气道:“那你想去看电影吗?”
    宋知音又是沉吟片刻,才说:“哪一部啊?”
    国庆档那么热闹,赵旭宁看哪部都不错的样子,说:“都行,听你的。”
    宋知音是打算都看的。
    她的账号最近一阵子更新少,数据已经哗啦啦往下掉,再这么下去连那点可怜的推广费都挣不到。
    芝麻跟西瓜得都捏在手上才行,她道:“不知道买得到哪场的票。”
    前两年的国庆,赵旭宁都在上课,压根不知道县城的电影票也很难买。
    他这会打开软件,整个人傻眼道:“都没啦。”
    从一号到三号,场场都是售罄,全在宋知音的意料之中。
    她凑过来看说:“那就四号吧。”
    赵旭宁没意见,看一眼时刻表说:“一点的话,那咱们吃了午饭去。”
    咱们?宋知音假装是普通的聚会,说:“那吃什么?”
    县里的饭店就那么几家,赵旭宁觉得都不太适合自己想象中的约会,说:“泰国菜你吃吗?”
    这仨字一放,跟新桥县完全不搭嘎,宋知音道:“要去市里吗?”
    她想到车厢里就两个人,有些不自在,表情不是很乐意。
    赵旭宁看出来了,赶忙说:“一号要开的店,在超市门口,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反正装修看着不错,不是那种大开大合的小炒菜馆。
    县里现在大小超市有四五家,但不提名字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是哪儿,算是共同的童年回忆。
    宋知音道:“那可以尝尝。”
    万一好吃,她叫外卖还能多个选择。
    踩雷的心理准备,大家都有。
    但赵旭宁打从心底希望事情更完美,一号这天特意去实地考察。
    这家泰国菜的装修和照片里的一样,风格明亮温馨,和左边的老张刀削面格格不入,乍摆在灰头土脸的大街上也有一种违和感。
    说实在的,大家都来凑新鲜,实际上压根不看好。
    但一般客人就是在心里嘀咕两句而已,哪怕朋友也不例外。
    像宋明杰今天是来送花篮兼捧场的。
    他跟几个哥们挤一桌,左右看着觉得还挺热闹,定睛一看,给妹妹发消息。
    宋知音正在收拾东西,用中指划开屏幕,看到照片没什么大反应。
    她心想待会再回,眨眼把这事丢到九霄云外,还是宋明杰回来的时候又提过一句。
    宋知音歪歪扭扭地在沙发上看电视,只问说:“好吃吗?”
    宋明杰道:“开在新桥,就那样吧。”
    没办法,不能指望县里有什么城市的标准。
    反正宋知音觉得这评价已经算不错,说:“那人多吗?”
    新鲜出炉,谁不往上凑热闹,宋明杰道:“今天是挺多的。”
    亲戚里道的多,这也很正常。
    像宋知音的咖啡店刚开那阵子,连她姨婆都去过,老太太喝了口柠檬茶,脸都皱巴巴。
    就跟观光似的,人都得来转一圈。
    宋知音了然道:“那我们到时候早点去。”
    等会,谁是那个们。
    宋明杰知道她在老家没什么朋友,说:“谁来玩?”
    宋知音咳嗽一声说:“跟赵旭宁。”
    挺不错,很厉害,宋明杰道:“你约他的?”
    他是恨铁不成钢,想把妹妹的脑袋掰开看看。
    但宋知音马上解释说:“他问我,我犹豫一会才答应的。”
    怎么着,也拖拉个三秒,显得不那么急迫。
    宋明杰看她的样子,对犹豫这两个字很怀疑,不过说:“怎么不去市里。”
    就县里这么大的地方,碰见熟人的概率太多,年轻的一男一女,不定给传成什么样,说夸张点,满大街都是他妈的眼线。
    宋知音不好意思道:“没那么隆重,就随便吃个饭看个电影。”
    跑那么远,来回车上的时间长,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宋明杰都觉得她在重新定义随便两个字,冷笑一声上楼去。
    宋知音干脆抱着杯子也上去,进屋后拉开衣柜门。
    她上班的时候衣服不多,可以说盛装是对工作的亵渎,恨不得简单地穿个拖鞋就出门,但现在有大把时间可以打扮,因此柜子里几乎都是新的,好些连吊牌都没拆。
    但衣到用时方恨少,她怎么看都觉得差点意思,第二天兴致勃勃拉上好友周荣云去逛街。
    商场里人头攒动,周荣云竖起大拇指说:“你厉害,我好几年都不敢在线下买。”
    好些看着平平无奇,上身一试五六百,钱好像被大风吹走似的。
    宋知音一般也都是直奔楼下的快时尚,无奈道:“事急从权嘛。”
    她就是选同城发货,万一不合适还得退呢。
    周荣云看她阵仗摆得挺大的样子,说:“看来你还是很重视。”
    那还时不时嘴硬大家就是普通朋友。
    宋知音没办法不重视,捏着包带说:“记得咱们初三去爬山那次嘛?”
    中考前夕,市二中组织学生们放风,一开始是按班级上去的,到后头就乱得不像样。
    宋知音喘得快背过气,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旁边有个赵旭宁。
    她当时都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大汗淋漓,刘海乱得像疯子,要面子的青春期,哪里肯在心上人面前丢脸,连搭话都不愿意,双眼平视前方,陡然对这座矮山生出无限兴趣。
    就那一次,宋知音回来后悔得很,越看刘海越碍事,留长以后梳着紧绷的高马尾,心想以绝后患。
    然而这种准备,一直没有下一次的用场,她和赵旭宁的缘分很快消散在风里,连一点灰尘都没留下。
    时光的蝴蝶,终于在此煽动翅膀。
    宋知音道:“反正就是想好看一点。”
    周荣云可以理解,开玩笑说:“你现在看上去像个少女。”
    青涩的十几岁,每个人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秘密。
    宋知音想想说:“我这也算初恋吧。”
    于人生有重大意义。
    作为最好的朋友,周荣云顿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她撸起袖子说:“买,今天我买单。”
    两个人互送礼物很平常,宋知音立刻说:“行,我下单个高定。”
    都是闹着玩的,周荣云也说:“行,你定吧。”
    两个人说说笑笑,把商场绕个遍,这才买下一件半身裙,裙摆上是简单的水墨笔画。
    宋知音自带书卷气,她的五官平和,讲不出哪儿突出,却又淡妆浓抹总相宜。
    她到家后把所有的白色上衣都翻出来,琢磨着是大胆一点在吊带外面加防晒衫,还是保守一些的衬衫。
    当然,所谓的大胆不过是露出锁骨,她平常也在穿,但想到对面坐着的是赵旭宁,不由得叹口气,心想这蚊子真不懂事,怎么偏偏把自己咬成这样。
    关键她手也不老实,一爪子挠过去,看上去多少有些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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