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已经精疲力竭,前一天因为钟老头的话引起的心情波动已经被充实又劳累的一天彻底打败,唐意晚上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出发去首都前一天,唐意一大早便去了烈士陵园,在门口的花店买了一大捧白菊花,放在无名英雄纪念碑下面。
    她的爷爷、大伯、父亲、堂兄、师父都已经长眠于她热爱的这片土地上,而她会替他们好好看看如今这盛世繁华、烟火人间。
    第二天乘坐宋家的私人飞机前往首都。
    从飞机起飞开始,唐意就发现宋清明的状态不对。他在她面前总是松弛、柔和、灵敏的,无论什么时候,唐意一个眼神,他就会立刻注意到,并且做出相应的反应。
    可是现在的他却仿佛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整个人从内到外紧绷着,沉默地闭目养神,频繁地喝水,唐意盯着他看了半天他都没有察觉,似乎有些刻意回避和她对视。
    唐意放下手中的《C语言入门》,解开安全带,走到宋清明的座位边上蹲下,轻轻握住他的手。宋清明没有睁眼,依然眉头紧锁,却本能地反握住唐意的手。
    他的手以往都是温热的,此时指尖却冰冷,只有掌心是热的。
    唐意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宋清明这是晕机了。
    认识这么久,她怕宋清明发病,没有问过他家里的情况,只从秦伯和路英雄等人的只言片语中自己总结出一些信息。
    他的抑郁症是先天性的,最初发病是因为目睹母亲在他面前自杀。他现在还有三个直系血亲,爷爷、父亲和亲哥哥,爷爷常年住在疗养院,父亲工作忙,很少回家,哥哥在他的生命中扮演着亦兄亦父的重要角色。
    唐意知道宋清明病情加重和家里人有关,却不知道具体是因为谁,或者是多个人共同作用导致的结果。
    你不是说让我租你的房子吗?唐意试着转移宋清明的注意力,跟我说说房子的情况,我再考虑要不要租。
    宋清明微微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温和,但是语气平板无起伏,在东三环,离英雄哥工作的地方不远,地铁二号线直达,嗯我没坐过地铁,不知道具体需要多长时间。
    价格呢?可不许太低啊,我现在有钱。唐意继续说。
    不会,市价的基础上打五折,可以吗?
    五折会不会太低了?
    宋清明睫毛忽闪两下,看向唐意的眼神多了些攻击性,我和你的关系,连五折都不配吗?
    心理医生说过,宋清明发病的征兆是情绪变差,相应的,攻击性会增强。
    因此对于宋清明不客气的话,唐意并不生气,摇了摇他的手,笑着哄道:要真论感情,我就该白住你的房子。
    宋清明的呼吸乱了一瞬,闭上眼靠回椅背,不容置疑道:那你就白住。
    行吧。
    生病的人最大,唐意没和宋清明争,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那待会下了飞机,你送我过去。
    嗯,宋清明语气缓和了一些,肯定不能让你自己过去。
    唐意又起了个话题,我想去唐家看看,钟老头说首都唐家和我家有关系大概是留下来的旁支吧,可能没我认识的人,但是我还是想去看看。
    可以,宋清明睁开眼,我和你一起去唐教授是我的老师,我回首都应该去拜访他。
    和我说说你那位老师吧。唐意说。
    宋清明似乎不太想说太多话,但因为问话的是唐意,所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眉间的不耐,细细回答:唐教授今年六十岁,原本已经退休了,又被科学院返聘回去。嗯,他无儿无女,从旁支过继了几个孩子,但他和过继来的儿女都不亲别的我就不清楚了,我们家和唐家不是很熟。
    那首都有姓祝的家族吗?不一定是大家族,大概是文人清流一类的,可能和唐家又姻亲关系。唐意试探着问。
    闻言,宋清明睁开眼,细细打量唐意的表情,似是明白了唐意问的是谁,轻轻摇了摇头,我没听说过,可以让秦伯去查一查。
    唐意叹了口气。她母亲出自祝家,祝家也有为国捐躯的人,还是北平唐家的姻亲,如果战争过后祝家也如唐家一样幸存,又怎么可能无声无息?而且祝家在她母亲那一代一共两个孩子,小舅舅年纪轻轻就没了,大概率是没留下什么后代的。
    虽然心里知道外公家可能没了,但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嗯,那就拜托你了。
    你起来吧,蹲太久容易头晕。察觉到唐意心情低落,宋清明反而打起了精神,身上肉眼可见的焦躁都平息了不少,注意到唐意的姿势,探身去扶她。
    唐意顺着宋清明的力道站起来,坐回原本的座位,扣上安全带,到了首都之后行程怎么安排?你爷爷和你外公都要见我,我还得跟你去见你的老师,总得安排个先来后到。
    好不容易宋清明的情绪被她安抚下来,她当然不可能就此作罢,放任他重新沉浸到抑郁中去。
    宋清明果然顺着她的话思考起来,你什么时候去英雄哥那儿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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