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汪洋大海之中,究竟装载着多少惆悵,年尚俊是如此不捨,轻抹许元武难得裸露的脆弱,他也不愿再穿着那件利刺满满的披风。许元武的掌心沿着肩胛骨的两侧,渐渐地将年尚俊完全没入自己的怀里,面容埋进年尚俊的颈窝里,啜泣着、低喃着。
    「元武,我们还要活多久。」年尚俊缓缓地闭上双眸,如此问道。
    或许,早在认定彼此的剎那,他们便达成一定的共识。死不是唯一的路,他也相信不是唯一一条通往幸福的路,可是,对年尚俊和许元武来说,死亡,才是他们的救赎。
    活着的他们,是仇人,是反目成仇的敌人,这是不得相爱的身份吶,就算你我皆为彼此悸动,那又如何?在这世间,不得不戴上多副面具,即使待在徒有二人的空间,我们也没办法那样鼓起勇气地爱。
    许元武没有回应年尚俊的问题,只是将他搂得更紧,此时此刻,他不愿意去思考所有关于两人的事情,难道不能让他好好地拥有年尚俊一次吗?他想要温柔地触摸年尚俊呀,不愿见他泪流满面的,不捨他有半点难过。
    是啊,矛盾至极,他正是带给年尚俊痛苦的罪魁祸首,可年尚俊何尝不是将他伤至入骨的男人?爱恨交织的相恋,注定来生再续,只是不知道,他下半辈子有没有再遇见年尚俊的福气罢了。
    「这么多年过来,已经演得让我筋疲力尽了。我们到底还要活多久呢……」
    「尚俊吶。」
    许元武难得柔顺地安抚着年尚俊躁动的情绪,那样与以往不同的神态,令年尚俊更加无法收拾地哭泣。
    恨啊恨,这份逼自己去恨的爱啊,与许元武如此迫害他们那份本该纯粹的爱啊。
    或许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人逼迫他们必须怨恨,这是他们心甘情愿,就算中途反悔多次,但因为许元武的狠心与冷血,年尚俊愈渐放弃逃离这份仇恨,可是,年尚俊也知道,许元武的压力是很大的,他不愿意伤害年尚俊,即使最起初他用错了方法。
    无所谓,他们既然步履阑珊地走过来了,没有人能够再喊停。只要时刻一到,死神肯定会捧着结婚宣言,为他与他说着誓言。
    「元武。」
    「……嗯。」
    「我想告诉你,我很喜欢大海,因为它很广、很大,彷彿可以容纳所有的存在。」
    「……年尚俊,筋疲力尽的,从来不只有你一个人。」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年尚俊抬眸,映入眼帘的坦诚令他无需偽装:「就像那句话。至今都还没说出口的那句话,你何时才愿意和我说呢。」
    闻言,许元武一愣,半晌沉默。
    对此,年尚俊并不在意,反正他也从来没亲口和许元武说过这句话,自然不能强迫许元武对他讲。
    我爱你,我喜欢你。这句话在我和你的心里肯定都说了无数遍吧,你可能也和我相同,以为几年来的折磨会抹掉我们之间最根本的爱恋,殊不知随着肉体交融与爱恨交织,那份情感竟诡异地加深。
    许元武,我没想过我会爱你到失去方向。我知道这很可笑,但是我似乎已经没办法回头了,对你的情感已走火入魔,非你不可却对你怨恨至极的思绪简直乱七八糟。
    嘿,你呢?你是否也同我这般混乱不已?
    不,千万别和我说,就留在你的心里吧。等到该说的那天,我相信,即使你不是这样地爱着我,归根究底还是对我无法忘怀。
    「等火烧尽的时候,我会把该说的全说了。」
    「……是吗,我会期待的。」
    「我也期待着,期待那个不必恨着你的时候。可是,你知道,现在还不到那个时机,所以,我和你之间必须的折磨,尚未结束。」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从来没逃开过的,不是吗?」
    在双目交接的瞬间彷彿冻结了时间,两人的情意已无法言喻,可是,他依然躲开了这深情款款的凝视。
    许元武将自己的东西抽出了年尚俊体内,望着年尚俊那因顿时空虚而闪过的神情,许元武将此视若无睹,又是那张外人眼里的南新堂主。
    他将衣物全数着装,无情地离开房间,留下残破不堪的年尚俊一人,偌大的双人床上,唯有他独自倾倒着悲哀。可是,除了年尚俊以外,没有人知道许元武孤独嚐尽深夜的苦楚,夜色的藏蓝令人忧鬱万分,简直要将他窒息。
    是啊,你从来没逃开过,无论我对你做了多少过分至极的垃圾事,你亦愿意逆来顺受,即使把我恨之入骨,也是因为爱我如命在先。
    年尚俊,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我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你想听见的那句话,毫无受情慾感染以及酒精催眠的那句:我爱你。
    我一定、一定会,清清楚楚地倾诉于你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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