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应得的。
    郁灯泠垂下眼。
    “格斗之术,虽多倚强凌弱,但掌握关窍,未必不能以弱胜强。”薄朔雪抬起手,在自己手臂、肩颈、身躯等处点了几下,“这些是人的要紧穴位,穴位处血肉薄弱,肌骨松弛,比其它地方易攻许多。”
    说完,薄朔雪又在自己身上另外几处划拉了几下,“这些,是要紧的血脉,若被拿捏阻塞,则轻易可致人全身无力,无论高矮胖瘦。”
    “殿下需牢牢记住,勤加练习,若有朝一日遭人挟制,还可自保。”
    郁灯泠倦倦走向那人立沙袋,在它身上点戳揉捏了几下。
    薄朔雪目光一亮。
    他方才只演示了一遍,阿灯竟全记住了。
    她真的聪慧无敌,而越是察觉她的聪慧,薄朔雪便越是觉得周太妃可恨,怎能将这般的长公主蹉跎在宫中,耽误了这许多年。
    郁灯泠转眸望过来时,薄朔雪飞快地将自己眼眸中的惊艳和激赏压了下去。
    抬手握拳抵在嘴边咳了咳,薄朔雪平静道:“沙袋终究与人体有异,殿下练手要用真人才是。”
    郁灯泠闻言神色愈发倦怠,冷淡的脸快要皱了起来。“我不想。”
    “什么?”
    “不想碰。”
    不想碰旁人,脏死了。
    薄朔雪了然地点点头,随即上前一步。
    “殿下若不嫌弃,拿臣练手即可。”
    郁灯泠顿了顿,看了看他。
    薄朔雪一脸坦然。
    他倒当真大度。
    郁灯泠干脆也不再计较,抬手按向薄朔雪的胸膛。
    薄朔雪喉结滚了滚。
    柔绵的手掌揉搓着向下,葱白手指在玄黑锦缎上滚过,一路来到腰际,再摸向后腰,在那里摁了摁。
    薄朔雪口干舌燥,忍不住退后一步,拿起石桌上的凉茶,灌下一口,再走回来,张开双手。
    “有的地方错了,继续。”
    哪里错了?郁灯泠倦倦地看了看他。
    他刚喝过茶水,润泽的嘴唇红润带着水意,眼下似乎也有着淡淡的水红之色,欲气呼之将出。
    郁灯泠的目光顿住。
    过了半晌,才转眸移开,勉强收了回来。
    原先不知道薄朔雪的心意时,她对他做过许多的荒唐事。
    就单单只说亲吻,都已经有了好几次。
    那双嘴唇的柔软和温度,她现在就能凭空回想起来。
    果然薄朔雪说得对,人的情感不像草木甘竹,能用刀一挥就断,哪怕她再想斩断两人的前缘,将一切重来,但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的,在她忘却之前,会一直待在她脑袋里,怎么掩盖都不行。
    郁灯泠咽了咽喉咙,低着头抬手,又重新在薄朔雪的穴道上按了一次。
    这次对了。
    “但力道不够。”薄朔雪低头看着她的发顶,忽然伸手宽去外袍。
    夏日渐盛,人人都穿得很薄。
    薄朔雪外袍之下,是雪白里衣,隔着薄薄里衣,便是热气蒸腾的男子身躯。
    薄朔雪抓起郁灯泠的手,按在了自己身上,到处游走。
    “若是气力不够,哪怕找到了关键位置,也无法钳制对方。殿下,用力些。”
    郁灯泠又咽了咽喉咙,呼吸不自觉地乱了几拍。
    总觉得薄朔雪的话听起来怪怪的。
    她辨不明脑海中的杂念,便将气力都用到了指腹上。
    可薄朔雪的身躯如钢如铁,这还是放松的时候,若他刻意紧绷起来,莫说郁灯泠的手指,她简直怀疑自己就算拿匕首来,也难以捅进他的身躯。
    郁灯泠按了半晌,都如小猫踩奶,按不动。
    最后气急起来,换了个姿势亮出指甲,在薄朔雪身上那几处来回掐了个遍,道:“按完了。”
    说着,拍拍手潇洒离去。
    看着她走远,薄朔雪掀起衣袖,看着手臂上一个又一个的小月牙,无奈失笑。
    在一边旁观多时的洛其端着茶壶走过来,睁大眼睛对着薄朔雪打量了许久。
    薄朔雪收起容色,回视了他一眼,道:“怎么。”
    “你怎能对殿下姐姐做这种事。”洛其一脸“你实在是太坏了”的表情。
    薄朔雪眼睫一眨,声音淡定道:“何事?”
    “你诱引她。”洛其指责。
    他别的不懂,但身为大夫,人的身体变化是最能看懂的。
    方才郁灯泠面色潮红,气息短促,分明就是被勾动诱引的模样。
    这侯爷分明看了出来,却并不收敛,还刻意脱下外袍,以至于郁灯泠的反应更加分明。
    薄朔雪低笑一声,施施然重新穿起外衣,屈指在洛其额上弹了一下。
    “你还小,不要问这种事,也不许同殿下说。”
    薄朔雪转身离开,面上依旧平静,但神色却显然多了几分愉悦。
    长公主说不喜他就不喜他,没有这么轻易的事。
    殿下想要断情绝爱,先得问过他同不同意再说。
    之前长公主对他使尽花招,难道就不允许他使回去?
    不许也没有办法,谁叫他使了有用呢。
    作者有话说:
    啵啵~久等了~
    第68章 说书
    这阵子薄朔雪在办一桩奇案, 接二连三的有孩童失踪,且都在京畿之内。
    若是饥荒年代,孩童失踪也不是奇事, 但近些年风调雨顺,这便令人心慌不已。
    且走丢的孩童有个诡异的规律, 总是三个月报一桩。按时间顺序来排, 是五岁、七岁、九岁、十一岁,然后下一次再丢的,又是五岁。
    这原本是桩找人的事, 应有京都府尹合护城军来管辖, 但这两府都将此事当作小事, 未曾在意, 拖了两年悬而未决,积累下来丢失的孩童竟已达数十人。
    薄朔雪刚进宫时便看到这案宗,心里说不出的古怪,于是将这案子接了过来,也是这之后才发现了如此规律,令两府加强戒备,叫各家把十二岁以下的孩童牢牢看紧, 到现在为止, 距上个九岁的孩子消失已经过了三个月, 还没再听闻别的消息。
    如今只能加强戒备,除非抓到幕后指使, 才可安心。
    民间来的案子,自然要到民间去探听消息, 坐在宫中是想不明白的。薄朔雪这日得空, 打算出去逛逛, 想带上长公主一起。
    这个念头同长公主一说,便遭来白眼。
    “不去。”郁灯泠摇头,“那些街市,脏乱得很,人多还吵。”
    哦,是吗,那你先前编出千灯节城墙一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个呢,千灯节可是最热闹人最多的时候。
    薄朔雪凉凉看着她,先没有拆穿,只道:“好吧,难得有闲暇,又能因公出差,那么我等会儿办完案,先去吃几串糖葫芦,再去选几串面人儿,还有炸煮丸子也许久没吃过了,到时候尝尝。”
    郁灯泠痴痴听着。
    她本来口腹之欲不盛,但奈何先前已经养成了在吃喝一途上跟着薄朔雪的习惯,薄朔雪的舌头便是她的舌头,他觉得美味的东西,再叙述一番,听在郁灯泠耳中,便像是馋虫直往心里爬。
    其实或许吃不吃到、好不好吃不要紧,要紧的是薄朔雪不能背着长公主吃独食。
    郁灯泠忍了又忍,见薄朔雪之后始终没有再来请她的意思,终于没忍住,在他出门之前,支使一个小太监过去绊住了他。
    长公主轻咳两声:“若是脏乱难忍,即刻回宫来。”
    薄朔雪洒然一笑:“遵命。”
    有了上回的经验,出宫并非难事,但这回是要去寻常市井,不能再以殿下侯爷相称。
    年轻的一男一女一同出行,以什么身份作伪装最合适呢,郁灯泠想来想去,一句“夫妻”就要出口,却听见马车外薄朔雪对街边那个卖糖人的摊主说:“嗯,给我家小姐买的,做漂亮些。”
    摊主收了碎银喜笑颜开,心道这不知是哪个高门府邸,连府上的侍卫都如此气度非凡,那大小姐岂不是更加尊贵。
    如此想着便一边手上麻利地画糖人,一边抬头朝马车里的大小姐露了个讨好的笑,指望她吃了满意,给自己多拉点这种给钱爽快又大方的生意。
    郁灯泠咬了咬牙,伸手把马车帘甩了下去挡住视线,脸色冷淡。
    侍卫,他倒是自降身份,不拘小节。
    薄朔雪拿回来一个凤舞章姿的糖画,递给长公主拿着看。
    “宫里糕点糖丸无数,这外边儿的糖浆大多劣质,殿下拿着看看就是。”
    原本薄朔雪是想带着长公主出来适应适应宫外的生活,可真正要长公主去吃用这些寻常之物,他又先舍不得。
    郁灯泠搓着木棍,把那个糖凤凰转来转去地玩,扇起一缕甜香。
    薄朔雪之前就去处理了公务,剩下的时间都是陪着郁灯泠玩,一开始郁灯泠还有些放不开,看着这街上乌泱泱的人,贴着车壁缩在马车里不肯下去,看到什么好玩的感兴趣的,眼神稍稍一停,薄朔雪便会跳下去替她买上来。
    直到马车里被塞得满满当当,郁灯泠才有了些跃跃欲试的念头,掀开轿帘往外试探性地伸了一只脚。
    薄朔雪抿唇微笑,鼓励地看着她。
    一阵风刮过,一张烧饼油纸越过郁灯泠的鞋面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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