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孝期,能行吗?”楼璟笑着看他。
    “孝在心中,到哪里都是守孝。”赵熹拍了拍自己一身的素衣。
    赵端听闻赵熹要跟着楼璟走,没有众人预料的暴跳如雷,反倒是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道:“由他去吧。”
    管家惊得说不话来,“可是,老爷……”
    “你去给他收拾些盘缠行李,快些送过去吧。”赵端摆了摆手,让管家下去。
    “二哥,您不能这么惯着他。”赵熹的父亲,也就是赵家七老爷,气哼哼的就要走出去把儿子捉回来。
    “我有我的考量。”赵端叹了口气。
    七老爷的脚刚迈出门槛半步,闻言立时缩了回来。这个家里,其实他才是最惯着赵熹的人,这个儿子自小与旁人不同,聪明绝顶,七老爷骄傲的不得了,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如今这般说辞不过是顾及着家族,既然二哥都发话了,他自然乐得由着儿子去。
    “二哥,楼家世子是要跟着闽王的,既明跟着去,怕是……”五老爷有些担忧,京中的局势越来越紧张,陈家已经豁出去了,连赵家也得避其锋芒,这般把赵熹推到闽王的阵营里,他们这番回乡避嫌之举岂不是白费了?
    “赵家这一辈,就指望既明了。”赵端站在正堂门前,看了看偌大的家族宅邸,沉声道。
    官场上往往讲究个出身,这出身,包括家族、恩师、考中进士的年份等等,若做个寻常的官员,看这些也就足够了,但若是想要入阁拜相,甚至得封三公三孤,就要讲究另一个出身——认主。
    赵端是睿宗皇帝一手栽培的臣子,留给淳德帝镇守朝堂的,当年皇嗣凋零,只剩下淳德帝这么一个继承人,也就不存在选择立场的问题,但这一代不同,夺嫡之争暗潮汹涌,想要得到泼天的权势富贵,站对立场最是要紧不过。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端与萧承钧,始终都是不远不近的互利关系,萧承钧不会完全信他,他也没有从一开始就把注都压在萧承钧身上,如今后悔已经晚了,索性不去争了,这从龙之功,便让赵熹去吧。
    “闽王能成,赵家会比现在更好,成不了,有我在,这个家就不会倒。”赵端捻须一笑。
    楼璟看着赵家送来的包袱和马匹,眯了眯眼,再看赵熹,见他也是一脸惊愕的样子,眼中的冷意这才散去不少。赵家那老狐狸算计的什么且不去理会,只要赵熹不是与他们商量好的就行。
    这一耽搁,眼看着就到了黄昏,两人骑上马就往越城去了。
    越州乃是江南鱼米之乡,比之闽州那偏远之地,繁华了不止一倍。
    夕阳西沉,华灯初上,越城反倒是更加热闹起来。
    小桥流水,在城中纵横交错,酒肆歌坊,亭台楼阁,喧嚣程度不亚于京城,甚至比之天子脚下的皇城,少了几分肃穆,多了肆意与挥霍。
    刺史府中,萧承钧正眉头紧锁,因为他见到了两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靖南候世子纪斟,也就是纪皇后的兄长,此刻正手足无措地哄着怀里的小家伙。
    “呜……我要爹爹……”萧祁瑞原本一路都乖乖的,此刻见到与爹爹极为相似的大伯,便哭着喊着要往他怀里扑。
    萧承钧很是头疼,伸手把小东西抱到怀里。
    越州刺史,也就是萧承钧的外公,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看着多年不见的外孙,怎么看都看不够,“皇后娘娘前些时日给我来了个信,说是有人来这里暂住两天,等着殿下来接,没料想殿下来得这般快。”
    萧祁瑞到了大伯怀中,立时就不哭了,抽抽搭搭的攥着他的衣襟不撒手。
    萧承钧摸了摸怀中的小胖球,沉声道:“京中出了什么事?”
    从陈贵妃毒害皇太孙到现在,京中可谓是风起云涌。
    陈贵妃被禁足在鸾仪宫,急得头发都要白了。
    皇后看似是网开一面,要慢慢查,实则是要刨出她的老底,置她于死地。
    罗吉是她宫中的总管,从她进宫就跟在身边伺候,这些年来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他可是一清二楚,一旦受刑不住招供了一件两件出来,陈贵妃就吃不了兜着走。
    “不行,快去告诉父亲,要他务必想办法把罗吉捞出来,实在捞不出来……”陈贵妃眼中现出几分凶戾,“杀了他!”
    报信的人心中一惊,连忙去了,心中却禁不住有些兔死狐悲。罗吉跟着陈贵妃这么多年,到了这种时候,说杀就杀,当真是让人心寒。不过,这小太监还没感慨完,就被人捉住了。
    “鬼鬼祟祟,这是要干什么?”问话的那是宫中的侍卫。
    小太监忙跟着赔笑,“娘娘吩咐小的出宫办点差事。”往常陈贵妃的人,没人敢拦,如今陈贵妃被禁足,她宫中的人也只得夹起尾巴做人。
    “近来宫中有人要谋害皇太孙,皇后娘娘有旨,谁都不许出宫,”侍卫冷笑,“把他关起来,等着明日再处置。”
    “你们敢!我可是……”小太监还想争辩,就被堵住嘴拖走了。
    内侍省办事向来利索,尤其是刑讯逼供这种事。
    沈连看着小太监呈上来的供状,冷冷一笑,“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
    “公公息怒,”小太监忙赔罪,“还在审着呢,这是昨晚上供出来的,别的还在审着。”
    小太监悄悄擦了擦汗,陈贵妃这些年谋害皇嗣、残害妃嫔、给皇上喝壮阳酒,这都算鸡毛蒜皮,那什么才是大事?
    “哼,”沈连冷哼一声,“不开窍的东西。”
    身后站着的内侍省内常侍见状,忙出言训斥那小太监,“皇上让内侍省审问,那就肯定不是问宫中那些个争风吃醋的小事。”
    小太监立时明了,忙不迭地又去了。
    “皇上让咱家办事,自然要办得妥妥当当。”沈连端起杯盏,阴桀的眼中泛起冷光,明日上朝,定然给右相一个大惊喜。
    京中风云变幻,眼看着就要有一场硬仗要打,纪酌对外宣称皇太孙中毒,要到僻静之处养病,秘密将萧祁瑞送到了靖南候府中,交给了他的兄长纪斟。
    “……尽快送到闽王手中,万望兄长照顾好幼子,不可泄露行藏,切记切记,弟寒之敬上。”萧承钧看着纪皇后的亲笔书信,渐渐握紧了拳头,父后定然是预感到了危险。
    “大人,门外有两位公子求见,说是姓楼。”小厮匆匆来报。
    萧家外公闻言,立时笑起来,“快请进来,是王妃来了吧?”
    “咳咳,”萧承钧轻咳两声,“外公,现在不能叫王妃。”亲王是不能娶男妻的,他与楼璟现在可算不得过明路的夫夫。
    “漂亮爹爹!”萧祁瑞靠在大伯的怀中,左顾右盼,看到了楼璟,顿时兴奋不已,蹿着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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