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珩语速明显比平常要慢,也不给急于反驳,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就算如老师说的那样,我们缺少缘分走到最后——”
    镜面里的人突然望过来,宛如隔空对视的目光让喻温白猛烈的心跳骤然一停。
    说话的人却忽地笑了:“我也希望能在有限的爱恋中,给他最光明正大的喜欢。”
    “臭小子还挺会说,”李教授知道劝不动,笑骂道,“当时就是靠着这张嘴,把人年级第一都骗到手的吧。”
    徐嘉珩语气重回熟悉的懒淡:“您过奖。”
    “年轻气盛,但确实是有活力啊,”李教授感叹着,抬手拍拍青年肩膀,“那老师就祝福你们,希望他对得起你今天这段话。”
    “......会的。”
    “会的。”
    和喻温白呢喃声共同响起的,是青年的含笑低声精准落在耳边。
    徐嘉珩应该早就发现喻温白在,此时手撑着门框出现在门口,好整以暇地垂眸看向他。
    四目相对,喻温白的心情像是回到元旦前夜,忐忑不安。
    “他虽然不善言辞,”徐嘉珩挑眉,笑容是难得符合年龄的臭屁,“但我就是知道,他喜欢我。”
    “比我描述的、所有人看到的加起来,还要喜欢。”
    “.....”
    “这是你今晚第三次发呆了。”
    人来人往的忙碌厨房里,徐嘉珩站在灶台边,熟练地将小火炖煮的糖醋排骨装盘,头也不抬地问:
    “还在想下午的事?”
    喻温白被戳中心事,开口想要反驳,手上先多了一盘热腾腾的排骨。
    “喏你爱吃的糖醋排骨,记得放在离你近点的地方。”徐嘉珩洗净手,擦干后搭靠在喻温白肩膀,将人往外推。
    “先去吃饭,”他俯身低腰,薄唇停在男生耳边,语气轻浮,“吃饱了才有力气回忆我刚才的告白。”
    “......自恋狂。”
    徐嘉菀住校回不来,父子俩一上桌就成天公事说个没完,徐母沈妍听不懂也不敢兴趣,聊天对象自然就变成喻温白。
    女人穿着最新款的小香风外套,用公筷给沉默吃饭的青年夹菜,关切道:“小白今天是不太开心吗。”
    “没有——”
    “是啊。”
    给出相反答案的徐嘉珩加入话题,在喻温白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如实道:“听见学校里有人说我们不好的话了。”
    徐父闻言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小事,已经解决了,”徐嘉珩漫不经心地应付着,转头问母亲道,“妈,如果有人不喜欢我和喻温白在一起,您觉得是为什么。”
    沈妍下巴撑着手背,沉思片刻,笃定中带着几份骄傲:“嫉妒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我儿子一样,能找小白做男朋友啊。”
    “......”
    喻温白嘴角轻抽,就见向来成熟稳重的徐父,此时也在默默点头。
    “你看,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徐嘉珩给喻温白加了块排骨,挑眉不接受任何反驳,
    “你遇到的只是上万师生的几个,而我们家四口人都是同样的看法。”
    “从概率上讲,沈女士的观点才能代表大众。”
    沈妍抬起拇指给徐嘉珩点赞。
    “对了大宝,”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沈妍谈起正事,“上次囡囡说你又在过问恩人的事?是有什么新进展了吗?”
    “当时怎么都该把人留住,人家帮我们这么大忙,连句谢谢都没说上。”
    提起伤心事,女人怅然叹息:“听说那边的教育条件不太好,如果能找到人,我们起码能资助人家去国外读个书——”
    “人我已经找到了。”
    “现在就在t大读书,生活还不错,”徐嘉珩带上塑料手套,将剥好的白灼虾放进喻温白碗里,
    “喻温白也认识,您可以问问他。”
    喻温白没想到那年夏天的故事,最终会以这种方式揭开,支吾道:“......嗯,他现在过的很好,叔叔阿姨请放心。”
    “过得好就行,大宝你下次见到人家,记得帮我说声谢谢。”
    有喻温白的保证,沈妍终于放心的同时,又忍不住感慨道:“想想大宝当时找不到人又不甘心,还求着他爸给建立基金会。”
    “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求我们。”
    说起儿子过去的趣事,沈妍就忍不住想要分享;她拿出手机翻找,点开某张图片给喻温白看:
    “基金会的图标还是他亲自设计的,孩子他爸还觉得幼稚,但大宝非要坚持,说这样那孩子看了才能认出来,最后才没换。”
    圆形图标由树林、水面和正中心的小人组成,简笔画的小人只有寥寥几笔,只能看出他戴着帽子压住脸,穿着奶白色的上衣,领口是嫩黄色的。
    喻温白忽地觉得喉头一哽。
    “事实证明,我后来确实把人找到了。”
    徐嘉珩满意的看着喻温白面前小山堆似的肥虾,慢悠悠地脱下手套,挑眉:“怎么样,我运气很好吧。”
    从下午到晚上,喻温白胸腔里积压了太多话和情绪,让他只能慌忙低下头咬虾,借着吃东西摇头,含糊不清地小声反驳:
    “......应该是那个人的运气好。”
    说完喻温白就再也不开口,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都默默低头专注扒饭。
    有次徐嘉珩抬手想摸他脑袋,手连发梢都没碰到,喻温白就应激似的蹭到站起身,椅子在光滑地板上发出滋啦声。
    意识到大家都在看他,喻温白匆匆解释道:“我......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席。
    害怕藏在眼底的泪水夺眶而出,喻温白在餐桌上甚至不敢眨眼,关上洗手间门的同时,身体紧紧靠着门板,努力抬头。
    原来徐嘉珩连这些细节都记得。
    原来徐嘉珩并没有忘记他。
    原来那个错过的夏天,徐嘉珩也曾和他同样遗憾。
    原来他从来不是一个人。
    和触不到抓不住的梦境不同,这份回应是真实存在的,是在午夜梦回当他怀疑这一切都是幻觉时,证明一切都切实发生过的最好证据。
    喻温白无法用语言形容,这对他究竟多重要。
    连那不算漫长的两个月等待时间,都因为这份回应而附加了特殊意义。
    喻温白不知道亲密关系是否会让人变得多愁善感,以前对恶语相向都漠不关心的他,现在会为了迟来的拥有而泪眼婆娑。
    外面气氛正好,交谈和欢笑声不断传来,光是远远在旁听着,都让人觉得幸福。
    深吸气,喻温白努力尽快平复心情,口袋里的手机嗡地震动。
    是徐嘉珩发来的消息。
    “让我掐指一算,是不是有人正在洗手间里偷偷抹眼泪?”
    后面还附赠一张猫猫探头的表情包。
    成功被语气逗笑出声语,喻温白后背靠着门回消息:“嗯,那你可以安慰他一下吗?”
    撒娇求抱果然不是他的风格,光是打字就感到羞耻感直线上升,连耳尖都跟着泛起热意。
    消息发出去的同时,身后房门被人敲响。
    门外的徐嘉珩对上喻温白诧异的目光,侧身挤进来,勾唇笑道:“所以,我果然猜中了?”
    洗手间的灯是明暖鹅黄,在俯身弯腰的青年身上蒙上薄纱,连凌厉深邃的五官都在笑意下变得温柔。
    喻温白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人只会在自己面前,表露出这样的温情。
    眼眶再度发热,这次身体比大脑要诚实而迅速太多地抱住徐嘉珩,冲击力让徐嘉珩向后踉跄半步,手稳稳将人抱住。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
    喻温白藏在暖呼呼的拥抱里但缩头乌龟:“......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在说这周五的篮球决赛,”徐嘉珩抬手揉揉他脑袋,手指在柔软的发/丝/间穿过,
    “到底怎么了,突然黏人成这样。”
    怪让人受宠若惊的。
    “你今天问题好多,”喻温白不满地轻声嘟囔,拒绝面对地将脸埋进徐嘉珩胸/膛,闷闷道,
    “就是有点想你了。”
    血液冲击心脏,热意从脖子蔓延到脸上,喻温白终于受不了自己的肉麻,松手想要结束这个拥抱:“回去吧——”
    徐嘉珩却不答应,长臂一伸,轻易将人拉回来:“有点想是多想?”
    他送送将人抱着,手指了指自己嘴角,几乎是明示道:“不方便的说话的,行动表示一下也可以,嗯?”
    喻温白脸上红晕未褪,抬眼幽幽看着他。
    徐嘉珩知道他害羞并没当真,看喻温白情绪转好,拍拍人脑袋:“再不回去话,沈女士会以为,我们在洗手间里打起来——”
    话音未落,绷着脸抿唇的人栗色双眸微沉,抬手将徐嘉珩直接摁在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在徐嘉珩紧缩的瞳孔中,是喻温白踮起脚凑过来,伴随着清甜的青柠果味的,是柔软薄唇小心翼翼的落下。
    短暂几秒的亲吻被无限拉长,徐嘉珩连青年蝶翅般颤动的黑睫都不愿错过。
    直到喻温白后退半步,他才发觉刚才一直是屏息着的。
    面前眼底带光的青年倏地歪头轻笑,清润嗓音在耳边响起:“有点想就是——”
    “比你想的要对很多的,那种想。”
    也是现在就要见到、一定要亲口告诉你,更要飞扑进你怀里讨取亲亲的,超级无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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