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深人静时,李树栋带着几名心腹手下摸进张福丞的家里,控制住他的家人,将还在睡梦中的厅长大人捆了个结实。起初张福丞还以为是打家劫舍的歹徒,惊慌错乱下不停地喊饶命。
    当他听到对方声音似曾耳熟,细瞧一看竟然都是自己的手下时,愤怒之极的张福丞大喊“混账东西,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是谁,快把我放了,要不小心你们的狗命。”
    很快,吼着嗓子狠命咆哮的张福丞被人狠狠从后背打了一闷棍,便失去了知觉。
    李树栋扔掉手中的木棍,示意手下把张福丞拖走。
    一股冷冰冰的凉水浇醒了张福丞,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一旁的桌子上摆放着各式的刑具,他身子被绑在刑架上,动弹不得。
    对面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摞摞卷宗,李树栋独自一人坐在桌子后,稳稳当当地抽着烟,见厅长大人醒来,冷笑一声,向他一页一页的揭露他这几年来所干的违法勾当,比如收取帮派的孝敬,私卖烟土,逼良为娼,滥杀无辜等。
    恢复冷静的张福丞很是诧异,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这些芝麻烂事,警察厅上上下下哪个手上干净着?令他不解的是李树栋这时来这一出,就凭他根本没有这个胆量,背后一定有人唆使,这个人会是谁?就凭自己是赵督军跟前的红人,放眼整个四川,谁敢有这个能耐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是在哪里啊?谁给你撑腰的?”张福丞首先开口问道,他不相信这几个人会光明正大地在警察厅里审讯,要不秦常那些人得到消息早就冲进来了。
    李树栋没有理会他的问话,对着张福丞惋惜道:“厅座,兄弟也想不到啊,您也太让督军失望了,让兄弟们寒心了。”
    张福丞冷笑一声,懒得跟他浪费口舌。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进来了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年轻女子,正是督军的五姨太。
    张福丞见到了救星,喊道:“五姨太快快离开这里,这小子要造反。”
    五姨太反而面色冷静,一字一字说道:“我将你所做的龌龊事如实禀报了大督军,大督军痛心疾首,说念及你多年忠心的份上,命你在家里闭门思过。你虽有功,但无法抵过,等他回来后再按法处置。”
    此刻的张福丞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他对五姨太刚才那一番话深信不疑,即便并非出自赵督军本意,但五姨太的枕边话足足胜过他多年的忠诚。他只是不知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五姨太?
    李树栋亲自把张福丞押送回他的住所,门外早已有四五个人在看守,领头的是一个叫老吴的警察。老吴看到张厅长回到家,右手臂下意识地抬起举手敬礼,但想到了什么,尴尬地放下,张福丞看在眼里,心中苦涩万分。
    家里一片狼藉,佣人们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慌了神的太太抱着儿子坐在客厅里痛哭流涕。这个时候的张福丞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想出万全之策。虽然五姨太要加恶于自己,赵督军对自己信赖有加,他回来后不一定会怪罪于自己,顶多免去厅长头衔,斥责一顿。但他担心的是这几天会有人加害自己,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
    他打定主意,先逃离这里,避避风头,等督军回来后再让他老人家替自己做主。
    李树栋连夜赶回警察厅布置一些人事,他家门外只剩下老吴和三个警察在看守。张福丞走到门口,喊老吴进来有几句话要说。
    张福丞拉着老吴手叙起家常来,当意外得知老吴竟然和自己都是来自湖南时,张福丞犹如见到亲人般亲切。
    “老吴,现在兵荒马乱的,为啥不回家里做个稳当的营生?”张福丞问道。
    “哎,家里穷,穷人无论到哪里都是受罪的命。”老吴叹气道。
    “老父老母身体还好吧?”张福丞又问道。
    “不怕您笑话,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到现在还没有成个亲。”
    “来,到这里来。”张福丞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走到客厅的一个角落。张福丞蹲下身子从沙发底下费劲拖出一个箱子,当着老吴的面打开箱子,老吴也趴上前去瞅了瞅箱子装着什么东西,顿时,老吴的眼睛冒着亮光。原来箱子里堆满了金条,这些金条在灯光下闪着晃眼的光芒。
    老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金条,这么一箱子,少说也有三四十根啊,他一动也不动如同失了魂魄。
    张福丞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老吴啊,这些都是你的,只要今晚让我一家离开这里。”说完,静静地等老吴的回应。
    “这,这李队长要是知道了,我可怎么办啊?”
    “你带着这些金条随便去哪个地方,山高皇帝远,李树栋还能怎样?再说,有了这么多的金条,你吃喝几辈子也够用了。”
    老吴也觉得张厅长说得有几分道理,更受不了那耀眼的诱惑,他拿定主意说道:“行,两个小时后,我调开后门的守卫,你们从那里逃走。”
    老吴提着那个箱子离开后,张福丞忙着催促太太收拾行李。当他看到自己女人装了整整三大包金银细软,气不打一处来,“咱这是逃命,你弄这么多东西能提得动?再说了,几天后就回来了。你赶紧把这些值钱的都藏起来。”
    约定的时间很快到了,张福丞关掉房子里的灯,带着太太和孩子悄悄地来到后门,轻轻打开门后,他不放心地探出头去瞧了一下,果真没有人看守,他越发敬重老吴的人品,果然言而有信。
    清晨,天空渐渐有了一丝光亮。空荡荡的街道上张福丞领着家人快步出城避祸。这一夜对于他来说太过漫长,人生起伏骤然降临,旦夕福祸谁能预料,令他从不可一世的警察厅长沦落到仓皇出逃的罪人。冷清的城门就在远处,只要出了城门,就能安枕无忧,等待督军给自己昭雪沉冤。
    他远远看见几名士兵刚刚打开了城门,城外镇里的一些百姓为了生计早早就进城来,或背着箩筐,或挑着担子,但很少人急着出城。城门口歪歪斜斜的站着四五名士兵。有两个背靠着城墙眯着双眼打盹,剩下的人则围在一起聊天。
    张福丞担心一家人同时出城太过显眼,吩咐太太带着孩子先出城,向西走一里会合。太太享尊处优惯了,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拽着张福丞的手,恳求道:“你一定要来啊,可不能撇下我们娘俩不管了。”哭哭啼啼了一阵,但始终不放手。
    张福丞很是不耐烦,埋怨她逻里啰嗦,还磨蹭着干啥?
    太太很不情愿地一手领着小孩,一手提着包裹慢慢向城门走去,不时回头看一眼张福丞。
    张福丞躲在角落里目睹着她们娘俩顺利出了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弯着腰,低着头,显得苍老驼背的模样,慢悠悠地出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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