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常乐雨都是预谋接近乔净恩的,这一切都是他的计画。
    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以及每一个安慰,都是为得博取她的信任。
    说他无耻也好,卑鄙也罢。总之,在这无数交错的时空里,他不断地找寻解救知毓晴的方法,试过了不下百遍,却始终徒劳无功。
    直到遇见了乔净恩,乔净恩是常乐雨的浮木,也是中止这场轮回的关键角色。
    常乐雨实在记不清第一次穿越,是几年的盛夏。他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几乎是游走在崩溃的边缘,因为失去了知毓晴,失去了长久以来的依靠。
    他们相互扶持,陪着彼此走过漫漫长夜,以及每个说不出口的孤寂。
    常乐雨没办法想像,没有知毓晴的世界会是怎么样。因为自他有印象以来,他的生命中总是有着她的身影,一顰一笑,填补了所有被遗弃的不安与恐惧。
    所以当那场大火带走了知毓晴,也顺道了带走了常乐雨所有的快乐,灵魂近乎是被掏空,一点也不剩。艷红色的火苗,无情地吞噬了原先该是绿意盎然,且朝气蓬勃的草原,剩下的是荒芜,和多到无法细数的绝望。
    知毓晴离开后的每一天,常乐雨都把自己关在充满他与知毓晴回忆的美术室。唯有这样,常乐雨才能骗自己,知毓晴还在,甚至从未离开过。
    即便他的内心深处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的骗局。
    常乐雨看着手中木製的画笔,内心油然而生的感慨。小时候,因为没钱,所以没办法送上什么像样的礼物,于是常乐雨就透过网路,慢慢摸索,反覆的尝试,经过无数次的失败,好不容易,才做出了手中这支勉强能用的画笔。
    世界上独一无二,绝对找不到第二隻相同,上头刻有「sunny」的珍宝。
    虽不起眼,却蕴含着常乐雨所有的真心与感激,这是无法用金钱去衡量的。
    知毓晴实在捨不得用上这支画笔,他认为得用在重要的作品之上,才不会辜负常乐雨的用心,对等的付出,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然而,予常乐雨而言,他压根不在乎知毓晴用在什么样的画作上。他只希望知毓晴能够快乐的过每一天,能够喜欢这样礼物,喜欢他所为她做的一切,足矣。
    知毓晴却什么也听不进,执意要等到真正重要的画作才想用上。
    她没想过的是,这天会比她预期的,来得更快,甚至猝不及防。
    一对自称是知毓晴亲生父母的人,来到了知足育幼院,想把她带回家。想当然,院长是不可能贸然同意的。她要求三人做亲子鑑定,得找她信任的医院。
    结果不用一个星期便出来了,检测结果高达99.67%是亲生的无误。
    知毓晴离开育幼院的前一晚和常乐雨两人待在美术室,说什么也不肯出来,就连欢送会也不去了,无论尉迟云、院长以及其他孩子们在外如何劝阻。
    知毓晴拿着常乐雨亲手送给她的画笔,一笔一触,轻柔地在画布染上了色彩。
    常乐雨一语不发地静静待在知毓晴的身侧,看着她,全心投入画中的世界。外头的纷扰,似是与两人无关,均匀的呼吸声,传入彼此的耳底,此刻他们所拥有的,是对方,是两颗心,两个灵魂,靠得如此之近。
    午夜终是来临,一天又过去,知毓晴本该是期待每个明天的到来,因为有常乐雨在。可今天却颠覆了她所有设想的过往,第一次她迫切的希望时间可以暂停,时光可以倒流,让承诺有始有终,甚至被兑现。
    最后一个笔触同雨滴落下。
    知毓晴侧过头,对上常乐雨装着盛情的双眸,莞尔一笑。两人都知道,这点小确幸是偷来的,总有天该归还。
    视线投射上知毓晴的画作,常乐雨原先掛在嘴角的轻笑,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心疼。究竟要怀着多绝望的心,无处宣洩,只得以藉由画作,怨懟世界的不公。常乐雨不清楚,所以只能替知毓晴心疼。
    常乐雨拥住了知毓晴,唇畔轻落上了她的额头。没有任何的对话,更没有流下任何一滴眼泪,只剩下雨滴的声响,怜惜他们之间的情感。
    哭了,就代表承认知毓晴不再回来,事实却不会是如此,他们做过约定,无论身处何处都会,记得回来。
    这些事,常乐雨不曾同任何人说过,是他的秘密,抑是与知毓晴的。
    知毓晴把所有的情感寄託在了《溯源》身上,而他把所有的念想,加注在了画笔身上。多希望知毓晴的离开是场骗局,只为了替重逢时增添惊喜;多希望一睁眼就能看见知毓晴站在眼前,扬着灿笑和自己道声早安。
    曾经塑造的未来,全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常乐雨拿着画笔,染上了顏料,将所有无法诉说的痛楚,寄予了画作,亦许是想让自己好过点,更多的却是,想把所有的念想找寻一间间密室,将以藏匿。
    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这几日的天气总是捉摸不定。常乐雨搁下手中的画笔,透过玻璃窗,看见雨滴佔据了视线所及范围。
    那天,也是这样。大雨是不好的预兆,预告着种种不如预期的意外,他不喜欢。
    常乐雨收回了目光,重新放往两幅画作上,相近的色调,相同的绝望。
    不晓得从何萌生的想法,常乐雨重拾了画笔,染上了浅灰色的顏料,轻轻地在自己的画作,画上了莫比乌斯环。莫比乌斯环仅有一个面、一个边界,无论从何处开始,终将回归原点。
    有多希望,时间能回到最初,让他从头导正错误,让悲剧不发生。
    随后,在未经知毓晴的同意下,擅自替《溯源》画上了莫比乌斯环,常乐雨深信,知毓晴能理解,他有多热切渴望再次见到她。
    因为知毓晴的心底,也是这么想的。
    确认作品不再更动以后,常乐雨在画作下角写上作品名称,以及签上艺名。
    ──《归期》rain
    rain是知毓晴的知安雨,也是尉迟云的知安哥,更是乔净恩的常乐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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