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士有些疑惑,“没说不让,也有弟兄进去过。”
    崔小宛揉了揉眉心,索性直接问他:“寺里可有什么地方是你们去不得的。”
    “我知道了。”
    另一人飞快答道:“鸡鸣寺后头有一处房屋,我们就没去过,其实也没不让人去,就是门上有锁,进不去。”
    “带我过去。”
    崔小宛跟着那个兵士来到一处小屋前。
    这座小屋与鸡鸣寺并不相连,离寺庙约有一里远,一个小和尚正在旁边拔着杂草,见到他们,只点了下头,便继续忙活了。
    小屋门上挂了把锁,崔小宛盯着那锁看了片刻,让其中一个兵士去找了块大石头过来。
    “将军,要大石头做什么?”
    崔小宛没回答,接过他手中的大石头直往锁上砸。
    “几位施主还请住手!这是佛堂!”
    小和尚说完这句,见崔小宛没有停下的意思,扔下杂草倒退几步,一溜烟没影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拽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回来,伸手指着三人。
    “住持,就是他们!”
    两个兵士也有些不解,但他们相信将军此举定有他的道理,便拦在住持跟前,不让他过去干扰将军。
    住持一把年纪,挤不过这两个青壮年,一时有些无奈,“这位施主,你与这佛堂有何仇怨?”
    崔小宛停下来看他,“你们鸡鸣寺里不是有一个佛堂?怎地还需要第二个?”
    住持捻着胡须,说话慢吞吞,“这是贺家的佛堂。贺家捐了许多香火钱,鸡鸣寺被他的诚心打动,应他的要求在寺庙后边又修葺了一座佛堂,只有贺家人才能进。”
    崔小宛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住持和小和尚都松了口气,以为崔小宛终于要停手,没成想又见她高高举起手上的石头。
    “哐”!
    锁头应声而落。
    崔小宛扔了石头推门进去,打眼便看到十几口大箱子,一一打开,里头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两个兵士跟在后边,看到此景有些咋舌,一人捡了一块银锭查看。
    “这……这不是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吗?这应当是上一批赈灾银!”
    住持也在门口张望着,皱眉蹙眼,语气还是慢条斯理,“原来将军是在查赈灾银丢失案,老衲需得先说一句,鸡鸣寺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事与我们无关。”
    “有没有关的,先跟我们回去录个口供吧。”
    “录口供?这倒是一个新奇的说法……”
    住持缓缓说出这句,还未点头答应,就被两个兵士一左一右架着下山了。
    崔小宛喊了其余兵士过来,将这些物证一并搬下山,送到衙门去,摆在贺成叙跟前。
    贺成叙看着眼前的一切,当即晃了晃身子,有些站不稳。
    他将崔小宛拉到一边,低声道:“崔将军,此事您就睁只眼闭只眼,回头我找人将您那份银钱送到晸京,您看如何?”
    一旁的衙差得了吩咐,拿了笔墨纸砚上来,铺在案上。
    崔小宛睨着他,指指桌上的东西,“认罪书,写吧。”
    贺成叙盯着桌上的宣纸,一动不动。
    崔小宛将大横刀抽出,直接戳在案上,一刀贯穿桌板。
    “别逼我动武。”
    贺成叙只得坐下来,依着崔小宛的吩咐,将自己的罪状一一写下,包括中饱私囊,勾结匪盗,杀人性命。
    写完,又被逼着在上边签字画押。
    做完这一切,他整个人都脱了力,倚在靠背上。
    不碍事,殷公公一定会替他脱罪,变州衙门也都是他的人。
    崔小宛将认罪书抽过来,看了一遍,塞进袖子里。
    这事她没有处决权,还是先赶回去回禀狗皇帝比较妥当。
    缴获的赈灾银,一部分入了变州衙门的库房,一部分发给参与修筑水坝的工人。
    崔小宛留了几人看守贺府,免得贺成叙畏罪潜逃,交代完这些,当晚便跨上高头大马,带着巍军浩浩荡荡往晸京的方向走。
    【崔晚】同志们,四天,我就用了四天,把上一批赈灾银找回来了。
    【聂灵嫣】还让贺成叙签了认罪书,还把他心腹关进大牢了,无伤通关!
    【佘凤】行了,你路上就花了七天,赶紧回来,我真不想再看到殷沉那张老脸了。
    【崔晚】马上,回程不需要绕路,大概四天就到了。
    崔晚连夜赶路,兵士们也都精神抖擞,原以为还要待上半个月,结果没几天就能回去了。
    此时,变州大牢。
    仇天南窝在墙角,闭着眼睛,听那两个狱卒闲聊。
    “没想到贺大人吞了这么多,整整十八箱,我还真以为是被山匪抢走的。”
    “别说了,还不知道朝廷会如何处置呢。”
    “又是中饱私囊又是杀人,还能怎么处置。”
    仇天南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那个蠢货,居然让崔晚抓住了把柄。
    他面色铁青,看着自己的手腕,憋足了劲,骨头传出一阵嘎吱声,不到片刻,两只手都从锁拷里挣脱出来。
    缩骨功,他从小练的便是这个。
    等到狱卒那边传来鼾声,仇天南将身子缩成一团,从铁栏之间的缝隙钻了出去,直奔贺府。
    贺府主屋,贺成叙正瘫坐在柜子前面,柜门大开。
    一个锦盒躺在地上,他的钥匙根本打不开上边的锁。更令他崩溃的是,里面似乎是空的。
    “没了,都没了,殷公公也救不了我了。”
    仇天南踏进主屋,扫了一眼地面,“什么没了?”
    贺成叙话里带了一丝哭腔,“账本,账本让人偷了。”
    “一定是崔将军,一定是他。”
    话音刚落,一条绳索缠上他的脖颈,慢慢收紧,勒得他喉咙发痛,想喊也喊不出声。
    他紧紧抓住仇天南双手,在上面挠出几道血痕。
    一刻钟后,贺成叙圆睁着眼,不甘地看着前方,鼻子里没了气息。
    仇天南将绳索绑在梁上,又把他的尸首挂上去,将一张凳子拖过来,横着摆在地面。
    如此殷公公自有法子将他变成畏罪自杀。
    做完这些,仇天南连夜快马加鞭,追着巍军的方向去。
    账本,一定要拿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崔小宛和一众巍军兵士虽是赶夜路, 但由于箱子都已卸掉,倒是比来时要快。她估摸着照这速度,三天抵达晸京都没问题。
    之所以这么赶, 是因为担心贺成叙有后手,提前派人快马加鞭通知殷沉。
    天蒙蒙亮时, 一行人正好进了隔壁临水城。先前战马是休息过许久的, 兵士们却忙活了半天, 又是搬赈灾银又是抓人的,一夜没睡,眼底都显出几分疲色。
    崔小宛这两日一直在奔波,也需要小憩, 索性让队伍停下来, 找了个客栈休整。
    这座州城也遭到洪水波及,但影响不大, 只是街上流民众多, 估计都是从变州城和临近县城过来的。
    进城时,他们还看到一个流民偷了包子就跑, 被几个打手按在地上, 打了一顿。
    那个流民现下又在客栈门口张望, 被店小二赶远了一些。
    成九河于心不忍, 出了客栈找到那个流民, 从自己怀里摸出个纸包, 从里头拿了一张饼出来递给他。
    那流民接过去后一顿狼吞虎咽,三两下便把整张饼都吃进肚子了。吃完,嘴上的饼渣都没顾得擦, 又巴巴看着成九河手上的纸包。
    “这位小兄弟, 我家还有两个人, 能不能多给我一点?”
    崔小宛注意到这一幕,到了成九河身旁,认出这便是刚刚偷包子那人,看起来就二十出头,皮肤黝黑,整张脸瘦得跟猴似的,只剩一对眼睛。
    她瞥了成九河一眼,又看向流民,缓缓开口,“你从哪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流民拿袖子抹了一下嘴,“我是变州人,洪水过后房屋倒塌,田里的作物也淹了七七八八,变州城人人自顾不暇,我只好带着阿娘跟幼弟另寻活路了。”
    崔小宛敛下神色,淡淡道:“变州正在修筑水坝,还在招工人,一日十文钱,不多,但够你们撑下去。还有,这段时日,变州衙门对面也会施粥放粮,你们现在赶回去正好。”
    流民犹豫片刻,又看了眼成九河手上的纸包。
    成九河索性将纸包揣回怀里,正待说话,却见流民直接转身走了。
    “帮了这个,还有很多流民,你看对面街角,便有几个虎视眈眈的。”
    成九河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几个流民还是直勾勾盯着他们。
    若不是见他们腰间都有佩刀,可能早扑过来了。
    崔小宛叹口气,“给他们指一条路就行了,剩下的也得靠他们自己。你这做施舍一个右施舍一个的,别累得其他弟兄也被流民缠上。”
    成九河摸了摸后脑勺,“将军说得是,是我没考虑周到。”
    崔小宛手一挥,将他打发回客栈,自己抬步要走,突然察觉有些不对。
    除了街对面那几个流民投来的目光,她总觉得背后有一道视线,一直紧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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