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用完餐后,何展安和秘书出发前往宜兰。
    何展安坐在轿车后座看资料,由于公司和冯董的合约即将期满,他必须了解来自四面八方的对手,见到谁要说什么话、该如何逢场作戏很重要。
    这场开幕派对,檯面上美其名是要庆祝,檯面下没有不是巴结而来的。在正式竞争之前,如何讨好冯董也是一门艺术。
    前面开着车的秘书儘管啟程前吞了一颗止痛药,但下腹的闷热不适仍令她冷汗涔涔,她从后照镜看见手拧眉心翻阅资料一副也很头痛的总监,实在不好意思提出要找休息站喝杯热饮休息的要求,毕竟和公司的利益比较起来,她的毛病实在小巫见大巫。
    抵达酒店后,车子给泊车小弟,他们走大门,秘书在柜台换了两张入场名牌,她跟在何展安后头照着侍者的指示进入会场。
    「总监,我去趟洗手间。」这下终于得以处理女人家的事了,秘书得到应允后匆匆走开。
    会场上的何展安大方地和与会之人打招呼,老对手惺惺相惜、新面孔戒慎恐惧,建立在冷酷商场竞争下的,是人的温度。
    世间有情,出社会走跳的大多数是为了养家餬口、为了给爱人好一点的生活,不过当然也是有少数只为理想与寻求成就感的人。
    无论如何,大家的目标一致都是赚钱。
    席间觥筹交错,何展安不断找机会和冯董敬酒,话里有意提到继续合作的可能,然而冯董的交际手腕是一等的好,何展安根本无法应付他的迂回话术,但是他再接再厉,想以行动感动冯董,何展安可说是观察冯董的脸色穿梭在富丽堂皇的会场里。
    派对进行顺利,何展安该寒暄的都做了,被邀约合作时也很专注凝听对方,这种时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特别显得管用了。
    下午五点告一段落,穿着西装、套装的男人、女人在离开前一致地再次和冯董恭喜道贺,何展安虽然频频受挫,微笑却没有从他脸上消失过。
    专注在作样的何展安,没发现身边始终少了一个跟班,直到离开前听见从厕所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
    有人打了119,救护车十分鐘后鸣笛抵达,何展安的秘书被送上车,他跟着上去。
    秘书躺在担架上,她的下半身湿透,那些全部都是血。
    「总监,非常对不起影响到你的行程……」秘书虚弱道,脸色苍白。
    何展安眉心紧蹙,「别这么说,是我自作主张一定要带你来,却没有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把你一个人丢在厕所还不知道,你现在就休息别勉强说话。」
    急诊室里,何展安签了好几张单子,也联系上秘书的家人,好不容易转到妇產科,折腾许久,做了好几个检查,经过医师问诊、看报告,才知道血崩是因为刚生產完没好好坐月子导致。医师开止血药且打了一针止血针,但必须住院,等了好一会儿才有空床位。何展安一直到秘书的家人来了才总算可以离开医院,但临走前还是无法放心,他又在护理站询问值班医师,得到的回答是明天应该能出院。
    何展安叫了计程车回去酒店取车,他开着车在市区绕着,想找个下榻饭店暂时留在宜兰一宿,等明天确定秘书平安无事再回去,但无奈时间太晚,饭店都客满,只能退而求其次,至少找间民宿也好。
    他把车子暂停在路旁,拿着手机搜寻,不一会儿就查到有一间评价不错的民宿还有空房,且就在往前两个路口,他立刻转动方向盘驶去。
    洪劭雪的民宿院子里桂花开得正盛,有说「八月桂花香,令人心旷神怡」,民宿熄灯前,她在院子里嗅着花香伸着懒腰,徜徉在舒畅的夜晚微风里,突然,一辆车的车头灯直射她双眼,她一时无法直视。
    适应之后,洪劭雪看见从光里走出一道伟岸人影,一张陌生脸孔从朦胧转为清晰。
    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号帅气的人物,男子五官深邃、身高挺拔、脸蛋有股魔力似地牢牢抓住她的视线,仔细再看,男子脸上带着些许疲惫,竟在他出色的脸上增添一份慵懒气质。
    洪劭雪呆立在原地,双眼直直盯着男子。
    何展安没心情理会这双发着愣的视线,这在他的办公室里出现过很多次的视线,他现在只累得想洗个澡、找张床躺着。
    「请问你是『木樨民宿』的老闆吗?」没有客套,也没有作样的笑,只有无起伏的音调。
    洪劭雪听见声量刚刚好让她回神的问句,赶紧收起花痴的表情,她觉得自己丢脸丢死了,都三十好几还像个少女一样,情怀满是诗,自以为遇见了只有传闻才有的白马王子。
    「是,我是,要住宿吗?」
    「是的,你们有提供停车场吗?」其实何展安对这种民宿并不抱任何期望,但时间已接近午夜,他只剩下一点点的奢望。
    洪劭雪在民宿创立之始就已考虑到这点,所以有准备停车位,只是眼前的男子虽然英挺,问话口气听起来却有那么点让洪劭雪感到刺耳,瞧不起似地。
    「有的,请你跟我来。」这会儿她真想双手叉腰仰天得意哈哈大笑,另外再加上幼稚的大喊:「我赢了!」
    夜深了,洪劭雪走在何展安的车前引导他停妥车子。
    下车前,何展安才想到自己没带换洗衣物。可他此刻头痛的厉害,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一名病人,虽然昨晚为了等秘书而来不及就医,但今天一整天紧绷的应酬并没让他感到身体有任何不适,现在一放松,症状全部都出笼了。
    洪劭雪站在何展安的车旁等候他下车,她发现这台车子黑色流线型的设计不同凡响,车主不是有钱就是有眼光。她等了又等,迟迟等不到他开门,洪劭雪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在车里睡着了。
    踏着迟疑的步伐接近,她缓缓举起左手……
    「喀。」一时,门被何展安从里面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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