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季昀霆心中还有一些沮丧,去年父母谈全家是否分离的时候,他还没有太大的感触,只觉得自己能留在京城念书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经过了一年的骨肉分离之后,他才明白分离之痛。
    他有些时候也怨自己,若是自己之前在念书一途上就非常的上心,能有妹妹现在的这个学习进度和效果,全家人竟然就不用像现在一样长期分隔两地了。
    于是季昀霆便收了好些玩的心思,对于念书一途上心了很多,在家之中也多了时间挑灯夜读,沉浸下来读书。
    可是他这样的做法却引得自己的妹妹季昀舒很不满意,她觉得自己难得回京城来,哥哥不应该再花这么多的时间看书,而应该随时带着自己多玩。
    小姑娘季昀舒一状就告到了父母亲大人那里,季兴邦和时晗雪夫妻二人很重视这个事情。
    他们二人都觉得儿子季昀霆之前在京城当中都不是那种卖了命运念书的人,为何现在会有这样的改变?自然是心中有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变化。
    季兴邦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拉了自己的儿子秉烛夜谈,细细的问他想法。
    季昀霆也沮丧地向季兴邦说了自己的困惑。
    季兴邦闻言一愣,有些无奈地安慰自己的儿子道:“昀霆,有时候真是时也,命也。古人常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了。
    你大堂伯季兴杰当年考中了探花,我虽然在三年之后考中了状元,但是我却从来不敢自诩自己的学问胜过了他,你明白吗?
    科举考试每年的对手都不一样,每年的主考官也不一样。不是同一届的人根本不能互相比较学问。
    且为父当年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携了前面“五元”之势,最后能中状元还有皇上其他的一些考量在其中。
    所以昀霆,你学习主要是要学到自己的文化知识到手,保证自己有高水平,保证自己有能考中进士的能力。
    但是具体你是能中一甲还是二甲?甚至当年运气不好,只中了一个三甲,也都是命。
    你无需这么拼命,因为名次,因为学习而错过很多很美好的东西。你可以在过年这几天好好带着妹妹游玩,和妹妹培养一下感情,之后再好好的学习。
    况且你也不应当看低了你妹妹,不要觉得自己非得压了妹妹一头,才能算一个好哥哥,觉得男子理所应当压过女人。
    你母亲当年考中女坤元是在我中状元的前一届,她当年的考题是你大堂伯考的那一套。我知道她答题答得很好,远超当时其他女子的水平。
    虽然很多男子看不起你母亲的女坤元,觉得女子的坤元没有什么含金量,还是男子的状元更有含金量,但我却从来不这么认为。
    我知道你母亲的冰雪聪明,知道她的天赋比我更好,若是我和她能够下场一同考试,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所以不要因为觉得妹妹天赋比你好,学习比你轻松就有很大的压力。你要接受这个事实。
    现在有妹妹这样的天才挡在你面前是小事,日后你通过不断的科举考试还会发现很多的天才,人啊,要接受自己的平凡。”
    季兴邦对儿子说的全都是自己的肺腑之言,他一直觉得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走了狗屎运。
    论只真实的能力和水平,自己不一定能比得上大堂兄弟季兴杰以及妻子时晗雪。
    季昀霆闻言大受震撼,在他心中一直都觉得自己的父亲季兴邦是最厉害的那个人。
    他在科举当中不但考得了状元,更是千载难逢的“六元及第”,几乎已经达到了一个读书人在科举一图上能达到的顶峰。
    很多人对父亲都艳羡不已,觉得父亲是绝世的天才。
    可是今日里自己却听到了什么?父亲告诉自己他的真实想法,原来他竟然觉得自己获得了这么多,都只是靠运气而已,若是论真实能力不一定比得过大堂伯季兴杰和母亲时晗雪。
    季昀霆完全不同意自己父亲季兴邦的这个看法,父亲若是只考中一个府试的案首,或者只考中一个解元之后,在某些考试的时候遭遇失败,那这个道理还能说得通。
    父亲的科举考试的成绩一直那么稳定,每次考试都得了第一名,这难道能是运气能说得过去的吗?肯定是因为父亲真实实力的原因呀。
    可是父亲在自己已经这么强的情况下,心中还深深的不把自己当成天才,而把自己当成一个平凡人,把大堂伯和母亲看得这么高,随时抱着谦虚、追赶的态度进行学习。
    以前老师常常对自己说“满招损,谦受益”。自己当时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看了父亲这个活生生的例子,自己仿佛真正地明白了这句话。
    是啊,自己要接受自己的平凡,不把自己放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的成绩就该碾压其他的堂兄/表兄和妹妹。
    而是要抱着追赶、谦虚的态度,不断的学习,才能有更大的进步。
    季昀霆点头向季兴邦表示自己懂了。季兴邦觉得很欣慰,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儿子懂的和自己想表达的简直千差万别,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与他想表达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不过这次谈话后父子互相之间倒是挺和谐的,都对自己所表达的或者自己所领悟的非常满意,父慈子孝。
    时晗雪这边也对女儿季昀舒的“偏科”十分的挠头。季昀舒现在懂汉学,懂西南夷语,若她是个男子,这一生便不用发愁了,只要用心考考科举,日后前程也不会差,自己再给她把把关,找个不做妖的妻子,家庭幸福也指日可待。
    可她偏偏是个女子啊!
    她跟随父亲季兴邦在西南省省城念书,周围交往的都是一些大大咧咧的西南夷各族女孩子,互相之间都是没有心眼的,只在一块疯玩、傻玩,完全没有勾心斗角的举动,她缺了作为女子很重要的一课。
    导致了现在她与在京城的其他闺秀相交往格格不入,她不理解其他人的小心思,完全不能融入进闺秀圈里去,时晗雪心中觉得很焦急。
    当年时晗雪作为家庭里的庶女,年纪小小的时候就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年纪稍大一点之后便被嫡母打发了,与姨娘哥哥一同到乡下待了许多年,她自己的心思是不少的。
    可是自己的女儿季昀舒生活得很幸福,家中没有嫡庶之争,同辈堂、表姐妹们因为离得远交往不够多,也没有打压她,她没有因此心中难过。
    甚至都没有同龄的小伙伴给她会心一击,让她明白什么叫女子的愁苦?这样的她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心眼呢?
    不行,这个问题得与丈夫好好谈谈!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闻风而动
    时晗雪找到了季兴邦, 和他说了自己的忧虑:“兴邦,女孩子和男孩子终究是不同的,咱们家昀舒现在文化水平没什么问题, 但是在与人相处方面却落下了很多, 一点心眼也没有, 日后完全无法生存。
    我想着, 要不这次过年之后便让昀舒留在京城和我们在一起,夫君你独自回西南省省城,你觉得如何?
    不然我怕日后咱们昀舒过于特立独行了,过得不如意。”
    季兴邦闻言皱眉思虑了一番, 最后还是对时晗雪说道:“夫人,昀舒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要不然我们把她叫来问问她自己的意见吧。”
    夫妇俩把女儿季昀舒叫到身边,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她的想法,想知道她过年之后是想留在京城陪母亲和哥哥呢, 还是继续随着父亲一起去西南?
    季昀舒几乎没有怎么犹豫的便选择了和季兴邦一同继续去西南省省城。
    之后夫妻俩没有再当着她的面讨论, 而是将她支开后夫妻俩再次讨论这件事情。
    季兴邦的意思是要支持女儿的想法,继续带着季昀舒去西南省省城生活。
    时晗雪一愣, 对季兴邦说道:“可是昀舒还小, 她怎么能知道如何选择对自己的人生才是有利的呢?咱们做父母的得帮她把把关呐。”
    她心底还是不赞同这个想法, 觉得女儿目前的性子太过跳脱, 日后难免会吃亏,需要在自己身边好好学学,长长心眼。
    季兴邦笑着摇头说道:“夫人你不用过于担心,如果你觉得咱们昀舒还小, 那不正说明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接受你的教育吗?
    咱家孩子这么聪明, 先让她快活几年呗, 日后等我和她从西南回来了,你再好好教她人情世故方面的问题。
    咱俩这么聪明,孩子也差不到哪儿去。学个一两年也足够她应付其他人了。
    再说了,想在人情世故方面占优势也不光是孩子自己的事情。
    若是咱们两个做父母的能做的很好,为孩子们打下一片天地,然后他们在与小伙伴们相处的时候,自然便能松快很多,不用处处巴结或者处处受制肘,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时晗雪见说不过丈夫只能一叹。可是转念一想——丈夫这么不愿意女儿留在京城,可能也是怕他一个人在西南省觉得孤苦吧。
    现在这样好歹还有女儿在身边陪着他,好歹有个亲人。可若是女儿也被自己留在京城,他一个人怕是更显得孤苦伶仃了。
    丈夫说的也对,各种礼仪规范什么的都是规范大臣的儿女、小官的儿女,百姓的儿女的。
    若父母能像皇上或者某个王爷那么厉害,生下来的公主郡主他们的哪个不是横着走,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自己和丈夫虽然没有办法让孩子做到像公主、郡主那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但现在丈夫的职位到了从三品,眼见的就能再深一步做一个封疆大吏。
    便是丈夫日后回京也不会是个泛泛之辈,京城里的女孩子们若是想对女儿使心眼子,也得想想受不受得了自己和丈夫的怒火?
    这样说来,丈夫和自己若是能发展得好了,女儿应该能够平稳度日,不会遇到太大的挫折。
    那样便随她吧,反正丈夫经略西南不可能是一辈子的事情,就让她跟着丈夫在西南松快几年,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总有解决的方法的。
    当初自己有了个离经叛道的想法,想要考女官,无论父亲、嫡母还是姨娘、哥哥都心存疑虑,是丈夫季兴邦一力承担下来,观点明确地支持自己,为此还不惜向父亲发了誓。
    自己的丈夫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开明的男子,当初对着自己想考女官是这样的态度,现在对着女儿想要在西南省省城和她一起生活也是同样的态度。
    这样也挺好的,自己也不想成为自己以前讨厌的那种反派角色,便随了他们父女两人的愿吧。
    之后的生活便是按部就班。他们与季家在京城的亲戚们互相走动了一番,与时晗雪的父亲、大伯父,两个兄长走动了一番,也见见回京的朋友、同窗们,大家联络联络感情。
    对于身份更高的人来说,他们有选择地送礼。
    比如说他们夫妇二人向皇后娘娘敬献贵重的礼物,因为皇后娘娘算是时晗雪的保护着,时晗雪也一直把自己当做是皇后娘娘的人。
    皇后娘娘收到礼物后很给时晗雪面子,亲自召见了她,与她闲话家常了一番。
    自然也问了问灵毓女学现在开办的情况,给时晗雪赏赐了一些礼物回家。以此向京城各方势力宣告了皇后娘娘和时晗雪的关系仍然固若金汤。
    对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他们夫妇二人只是按照规矩正常的送些礼物,没送什么太值钱的东西,算是个正常走动的面子情,没有结党的想法。
    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也不屑于召见这夫妇俩人。
    但是对于宁王殿下又不一样,他们之间要亲厚得多,送的礼物加厚了几倍。
    今时不同往日,宁王殿下已经二十岁及冠了,去年娶了心仪的王妃,同时出宫建府了。
    宁王殿下同宁王妃收到礼物之后很开心,在新建好的宁王府里召见了季兴邦和时晗雪以及他们的一双儿女,已经算是通家之好的感觉了。
    他们全家人也见到了宁王殿下刚刚出生不久,还未满周岁的女儿。
    当初宁王大婚、生女的时候,季兴邦远在西南,只能赠送了礼物,时晗雪倒是在京城,都是到场祝贺了。
    只是那时候来庆贺的人很多,时晗雪没机会看清楚小郡主长得什么样子。
    现在他们一家人可都看清楚了小郡主这个奶娃娃,见她长得玉雪可爱,对她喜欢得不得了。
    正月十五的时候,皇上准了之前西南省巡抚周大荣大人的致仕折子,同意他离京回乡荣养,同时赐了他好多金银财物。
    这个正三品的西南省巡抚的位置空出来之后,京城里能够得着的人纷纷闻风而动,想要获得这个位置。
    虽然西南省远在大景朝的边境,算是个不毛之地,日常没人想去那里做小官。
    但西南省巡抚这个位置却不一样,无数人在盯着呢。因为它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实打实正三品的位置,权力又很大,算是个封疆大吏,类似土皇帝。
    放眼整个大景朝,从三品的官职不知有多少,正三品的位置却凤毛麟角。
    等候者的人里面想要升到正三品的可不要太多。能有这么一个位置空出来,大家纷纷都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谁也不愿放弃。
    在这个时候,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基本已经成了两虎相争之势。他们也都瞄准了这个封疆大吏的位置,想要夺过来分给跟着他们的“自己人”。
    于是他们便纷纷到皇上面前吹耳边风,想要举荐自己这一系的人到西南去做西南省巡抚这个位置。
    可是皇上对西南省巡抚这个位置的人选早有打算,便没有理会太子和魏王的举荐,仍旧凭着自己的心意,将自己中意的季兴邦推上了这个位置。
    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此时却如同被皇上当头一棒,都重视起季兴邦这个人来。
    太子殿下觉得季兴邦这个人与他的妻子都不来自己的太子府与他本人或者太子妃走动走动,心中自然是不把自己认为是太子党的,他当上了西南巡抚对自己而言是有害无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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