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量周遭,明明没有妖怪注意到我这里,可我却產生了不好的预感。
    「说起来,这座城市自从一年前开始,除了你们族以外,妖怪数量似乎减少了很多啊,尤其这几天,根本没再遇到妖怪了。」少年笑了一声,「这样岂不是只能让我找你们族里的妖练手了吗?」打无智妖可没什么成就感,他还咕噥着。
    「别开玩笑了。」那族长显然对他最后那句话感到不耐烦,「不过也确实如此,妖怪数量减少,或许和那位妖界管理者的到来有很大关係。」
    少年一听,马上笑了,「妖怪管理者?来头居然这么大?要是不会会他,不是挺吃亏的吗?」
    「你不怕死的话倒是能试试。」
    「那么……」少年突然兴奋了起来,也是这时,刚才就开始环绕不散的危机感突然倍数膨胀,我的心脏急速跳动。
    「毁了你的藏身所,我先和你道个歉!」少年这般大喊,还不待我思考这句话的意思,便感觉脚下灵力躁动,接着一声巨响,我的落脚之处应声崩裂。
    「哈哈哈哈,你们这里也太好入侵了吧?有一隻老鼠藏在上面欸!」伴随少年张狂的笑声,我听到那族长嘖了声,大声下令全族撤出躲避。
    我马上打乱身旁堆积的杂物,藉以掩饰我的身体与动向,不料这除妖师疯狂的攻击紧接而上,一点都不管他身后的盟友究竟安全撤退了没有。
    从那房间的天花板到我正上方的铁皮屋顶,直接被这人打穿一个大洞。我迅速从洞口窜出,庆幸着自己的身影应该还未被新生妖族发现时,那人已经跟着跳了出来。
    见此,我竟是不自禁和那新生妖族的族长一样嘖了一声,反手一挥。经由我的操纵,空气成了向他迎击而去的盾,毫不留情将那人拍落在地,一瞬间尘土飞扬,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新生妖族此刻已尽数散去,仅剩我俩还留在这片废墟当中。
    这个除妖师一点犹豫也没有,随手就把别人的基地给炸了,我要是他的合作对象,肯定会先把他按地上揍一顿才是。不过照目前人去楼空的情况看来,大概代表我未完成的工作,并不会因此变数而变得轻松……
    我是不是应该学一下人类的手段,试着从中挑拨离间?
    就在这时,我面前又是一阵骚动,灼热的灵力朝我直扑而来。我皱着眉头,偏过身子闪过,紧接着施以同一招式往漫天尘土的另一端回击。
    我很清楚自己已经掩去了气息,是连族中高手都无法察觉的程度……何以对面这除妖师还能知晓我的位置,并准确向我攻击?
    难不成又是我所不知道的、除妖师新发展出来的特异能力?
    芷月与荷月能藉祖先经验,立刻辨识妖怪,而眼前少年──除妖师中的干部──有着能破除一切屏蔽的能力吗?
    烟雾散去,我瞧见逐渐显现出身影的少年头发与衣服皆有些焦黑,或许是没有避过我刚才的反击,连动作都慢了下来,可见伤得不轻。
    但是他不甚在意身上的情况,执意站起身,周身灵力开始流动,被他直接合拢在手心,毫无章法地准备直射向我。除妖术被人这样粗暴使用,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没有融进自身的灵力太容易被人剥夺,尤其面前是一位他从没接触过、不清楚底细的对手,竟还做出如此大胆的尝试,实在让我困惑。
    纵使已过百年岁月,这项基础的施术要点我曾郑重地与若叶交代。那么,为何如今眼前的年轻男孩敢做这样的尝试?瞧,灵力太容易被我拨散开来了,根本无法为他所用,仅仅只是晃动手指干扰,便能止住他的攻势。
    如此看来,这年轻干部的优势只在于最初的出其不意,一暴露到明面上,固执又不变通的思考回路便成了他的硬伤。
    也许是时候提点一下了。
    我发动月牙之力,在意识里塑造出一个像透明盒子的构造,接着将它呈现在现实中,如同关老鼠一样,盒子从上落下罩住这位除妖师。
    当他放弃手上的无用功,终于意识到眼下情况后,激动地衝过来,似乎想直接徒手攻击我,可马上被这层看不见的盒子挡住去路。
    少年愤恨地顶着隔板,怒视我并大吼道:「妖怪!你别高兴得太早,看我把它给……」
    可他说到这里便煞住了,惊愕地看向自己的手。
    不过愣了一瞬,他便再次皱眉使力,然似乎又是一次徒劳。
    「你做了什么!这是什么?」他狠狠揍上我们之间的阻隔物。
    「你该庆幸我没有把里面的空气抽走才是。」
    「什么?」他的手指夸张地扭曲着,连关节都发出了可怕的声响,仍旧无法从掌中探求到一丝一毫力量。
    「难道你把灵力抽光了?」他明白得还挺快,双手握拳撞上这堵墙。即便气势满载,却连口气也无法碰到我的鼻尖。
    「好好想想,如何不靠灵力从这里脱困。」我抬手敲了敲这块板子,「否则你迟早也会因为缺氧而死。」
    「你!」
    「放心,起码我没有隔绝你的手机讯号。」我比了个手势在耳朵旁晃了晃,「你有两个手下在外头对吧?打电话找他们求助也是个办法。」
    我转了个身,最后丢下一句忠告:「灵力并非万能,自然的力量从来不是为了满足个体的一己之私。」
    「你给我站住!」
    听这凶狠的语气,这名少年果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仍旧一股脑地衝撞他根本未曾理解过的墙。
    「你就是那个妖怪的管理者……叫月牙是吧?」他的表情转为诡异的邪笑,情绪更加兴奋。我的称呼他或许是从芷月那里听来的吧……儘管有些排斥被敌方呼喊名姓,可对方是尚无威胁的敌人,也算大幸。
    「我叫火神乐,你可给我记住了!」
    我不禁挑眉。
    「等我从这出去以后,绝对会不会让你好过──」
    即便我已瞬移出工厂范围,火神乐最后那句话宛如咒语一样,依然盘绕在我心头无法散去。
    一大清早郊外发生这么大的动静,想必人类方维护治安的人士也该是快要赶到了。
    设给火神乐的局,只有一种逃脱办法,便是徒手挖掘出一个通往外面的洞。
    按照对方这般执着火爆的个性,我猜他肯定不想被人发现如此难堪的一幕。若是现在还无法从中脱困,除了印证他不过是个傲慢的灵力糟蹋者以外,还能狠狠洗一把他的脸。这一大早就费力的结果,倒也不亏。
    结合火神乐与新生妖族族长……那个人的谈话内容,大约可以猜到,双方是因为目的相近才合作,火神乐或许还充当了提供除妖师内部资讯的角色,至于新生妖族一方提供了什么好处还不得而知。
    刚才的谈话中,还另外提到了芷月,也是一处关键。
    她想做什么?
    听来似乎是计画了什么对于眾妖而言极为不利的大事。
    不……首先先整理一下对面的立场:芷月不知为何十分厌恶妖怪的样子;火神乐则是追求施展力量所產生的快感,为了满足这项慾望,「与妖怪廝杀」对他来说正是实现欲望的最佳方法──虽然我认为偷袭并不是什么正派手段。
    而参与这次事件的新生妖族,从最一开始碰面的沧梧,到工厂里的眾妖及其首领,目标似乎是所有妖族。溯及他们憎恨的源头,本应是衝着我这个灭族兇手来才是,可千年前该是处于妖界弱势的他们,或许不会仔细分析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而是累积了长久的怨气,偶然地藉这次机会,将所有憎恨爆发出来。
    不管怎么说,妖族都会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我能做的,只有尽快查明芷月想要做的事。我不明白芷月究竟为何会有此规划、为何也是在这个时间点一起爆发?除妖师当中……又到底有多少人还值得信赖?
    「总之你先别轻举妄动吧。」柚梨看着电视新闻给了我建议,而画面上的报导正是我十分眼熟的郊外工厂疑似爆炸事件。
    时间来到七点多,露恩与雪姬也已经起床,我们四人此刻围了一圈坐在饭桌前。
    柚梨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桌上准备给其他两人的早餐是萝卜糕与蛋饼,不过合理推断的话,这应该是从外头买回来的。
    露恩好奇地用着她还不太擅长使用的筷子,艰难地夹起自己盘内的萝卜糕,看起来真的非常惹人怜爱。
    只要不谈及她们所属的世界,露恩从来都是这么纯真无邪的模样。
    而雪姬……不出我意料,视线才刚触及她那边,盘里早已空无一物,徒剩嘴边泛着的油光。
    「雪姬小姐,您的嘴角。」柚梨果然抽了张卫生纸,不过并不是递给她,而是直接上手,替她把嘴巴周围擦乾净。
    和谐又温柔的一幅情景,我却是心下颇觉不自在,面上表情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即便已经见识过三次这样和睦友爱的相处了,我仍旧感到怪异,可怕的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不是负面的想法,可就是……就是会有一种触动?是触动吗?总之就是一种感觉……属于情感的范畴之中,却似乎尚未有词汇能够表达。
    ……算了。
    即便第三次看还觉得奇异,等到第五次第六次第十次总该会习惯。
    「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我看了下錶,预估着走路上学抵达教室的时间点。现在正处重要时期,或许不该错过任何学校大事,因此早会这种活动,即便有时觉得不必要,也必须打起精神注意。
    我有预感,如果想对妖怪不利,芷月一定会选择在天宇祭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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