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人话里话外指称昭娥心计颇深,一边是亲生父亲、一边是素未蒙面的长姐,昭琁一再从他人口中听闻二人事蹟,知晓得越多、她越是看不清真相,她试图对宗家内乱之事刨根问底,炽人却仅是交代了当年烈人怂恿一眾族人反叛已是宗主的他,后几经血洗之战,烈人落败殞命。
    昭琁自知无法问出什么,落寞地离开炽人书房,一转头,竟在廊底转角瞧见二哥昭珉,昭珉与昭琋生母不同,长相并不相似,昭琋更像炽人、一脸刚直,昭珉五官较为柔和,平时待人有股少爷家的骄纵,比起昭琋的生人勿近,昭珉友人眾多、出手阔绰,兄弟二人品性不同,但同样与昭琁处不来,偶尔兄妹几人聚在一块也是彼此大眼瞪小眼。
    昭珉直盯着昭琁,二人对视了一会儿,昭琁觉得尷尬、正想开口打昭呼,昭珉转头就走,昭琁看着他不像是路过,似乎已在此佇立良久,她不禁怀疑昭珉是否在窃听方才自己与炽人的对话。
    宗家之内,炽人、昭琋、昭珉、谭卓都有自己的秘密,宗主夫人飞星也不例外,在此生长十多年的昭琁忽然觉得这座宅邸变得好陌生,她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想去从前昭娥居住的小院看看。
    来到昭娥曾经住过的小院,此处多年无人居住、显得有些阴凉,不过环境打扫得还算乾净,院中花草也有人定时打理,毕竟是燧明族宗家大宅,少不了家丁、侍女打扫整顿。
    昭琁推门入屋,架上还摆放着几本医书,翻开其中一本,里头写着不少批註,笔跡略嫌粗糙稚嫩,想来是年幼的昭娥所写,看着密密麻麻的批註,不难看出昭娥的勤奋,可惜她的用心不被宗家看重。
    昭琁在此处待了半天,细细感受着昭娥曾经存在的痕跡,她想起巧心口中的狗尾坡小筑,比起大宅,那儿或许有更多有关昭娥的事物,昭琁想知道昭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何不同人口中的她差异如此之大?炽人、凤兮对她的忌惮是否只是杞人忧天?
    翌日,昭琁前往狗尾坡,狗尾坡如同其名,长满了鬱鬱苍苍的狗尾巴草,此地清静、一回头便可眺望整座商丘城,的确是个好地方。
    昭琁刚到小筑门口,随即发现有人到过的跡象,细细一听,屋内传来微弱的敲打声响,昭琁躡手躡脚走到窗边探看屋内,里头两个人影正沿着墙壁、地板仔细搜索,昭琁起初以为是窃贼,后想想不对,这儿荒废多年、哪个小偷会傻到来这儿偷东西呢?
    昭琁还未理出头绪,其中一人猛地从地上跳起,大呼:「找到了,下面是空的!」
    这大嗓门昭琁记忆犹新,那是炉公山五弟子云竹,另一人也露了脸,正是十一弟子柴桑,瞧他二人那架势应当是在寻找暗门,既然相识,昭琁索性进屋直接问问二人所为何来。
    云竹、柴桑作贼心虚,先是因昭琁的出现大吃一惊,后又顾左右而言他、辩称路过,最终敌不过昭琁的盘问,终于老实交代是山主佛以子派他们二人来此寻找人造皮的配方。
    云竹道:「师父说了,配方肯定在这儿,找不到就不许回去。」
    昭琁无奈这年头连炉公山山主都干起偷鸡摸狗的事了,她说道:「若配方在此,宗家早就拿走了,又怎会失传至今呢?」
    云竹道:「这小筑可是大师兄帮忙建的,肯定有机关、暗室什么的。」
    「既如此,你们问问流鱼不就成了?」
    「师父可怕大师兄了,况且大师兄这么敬爱大小姐,要是被他知道师父要偷大小姐的东西就不得了了。」
    昭琁劝道:「你们还是赶紧回炉公山吧,眼下商丘城再发瘟疫,趁疫情严重前你们快离开。」
    「瘟疫?」
    「不错。」昭琁简单向二人说明了昨日知县到访大宅一事。
    云竹听了连忙要跑,柴桑却拦住了她,说道:「不能走。」
    「你没听她说有瘟疫啊,现在不跑到时就跑不了了。」
    柴桑指着方才云竹找到的暗室,道:「药。」
    「啥?」云竹不明所以。
    昭琁立刻意会过来,道:「暗室中兴许有治疗瘟疫的药方!」
    二十年前昭娥虽以灵蛾解除瘟疫,但少不了医药方面的助益,既然没有灵蛾,若能找到她当时用的药方,兴许便可化解此次灾难。
    在昭琁、柴桑二人的软硬兼施下,云竹放下逃跑的心、勉为其难留下帮忙,云竹最擅机关之术,三两下便发现开啟暗门的方法,暗门一开,露出一间藏于地底的小房间,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侵入鼻腔,昭琁点起薰香、丢入其中,待臭味稍散,三人这才进了尘土飞扬的地下室。
    此处不如他们原先想像的是堆放秘方医书之地,而是一处小型监狱,房中堆置着大大小小的兽笼,兽笼中关着的动物悉数死亡、只留下森森白骨,那股恶臭便是这些动物的尸臭味。
    云竹捏着鼻子道:「大小姐怎么养这么多动物?难道喜欢吃野味?」
    昭琁面色凝重,答:「只怕是用以研究医术的试验品。」昭琁身为医者,自然明白要研製一种药方需要经过多少次试验,这些动物估计就是昭娥高超医术下的牺牲品。
    三人在地下室搜寻了一遍,没能找到有用之物,云竹迫不及待逃离薰人的地下室,昭琁、柴桑跟在后头,正要走上阶梯,听觉灵敏的柴桑忽而听见角落传来细微的拍打声,柴桑走过去一瞧,在一堆兽笼最底下翻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巧兽笼,令人诧异的是里面关着的一隻螟蛾竟还活蹦乱跳。
    这螟蛾黑身红翅、翅上有着火焰纹路、散发着微光,一看就知不是寻常飞蛾,不说牠外貌特殊、绝非凡物,光是能在密闭的地下室活上多年已然是奇蹟。
    对此,三人不约而同出声喊道:「灵蛾!」
    「这便是灵蛾。」昭琁将笼子捧在手心、双眼放光、直盯着灵蛾,身为燧明族中医者,她一直渴望亲眼见见灵蛾这等神物,如今得偿所愿,自然喜不自胜。
    云竹兴奋道:「有了灵蛾就不用怕瘟疫了!」
    「我得赶快将灵蛾带回去给父亲。」
    昭琁急忙要回宗家大宅,刚离开小筑不久,忽感一阵晕眩、周身无力,与她同行的柴桑几乎在一刻倒地不起,只是相比昭琁,柴桑的状况更加严重,他呕出一滩秽物后、脸色发白、嘴唇发青,随即失去意识。
    云竹吓得鬼哭狼嚎,惊慌失措的她认定柴桑得了瘟疫,又是担心他想靠近、又怕被传染离得老远。
    云竹喊道:「怎么办呀?你不是大夫吗?快想想办法?」
    昭琁无力蹲下,说道:「云竹,你快回宗家报信,请宗家来人帮忙,我……应该也染上瘟疫了。」
    「什么!」云竹惊吓地后退好几步。
    「快去!」
    「好、好!我这就去!」云竹慌乱地跑下山坡、往宗家而去。
    半山腰上,昭琁用仅剩了一点力气将昏迷的柴桑安置好,她一面惊讶于瘟疫症状之兇猛、一面不解为何自己与柴桑突然染病?
    若说昨日昭琁不慎在大宅中因离病逝尸体太近而染疫,柴桑又是在何处染上的?莫非是自己传染给他?但柴桑的状况明显严重得多,是因昭琁长年试药、较能抵抗瘟疫吗?
    不,不对,若是如此,云竹又怎会安然无虞?昭琁开始思索她与柴桑二人究竟有何共通之处?
    此时,灵蛾拍打翅膀的声音传来,昭琁望向灵蛾,那一眼,她心中生出了一个可怕又不可思议的想法……。
    昭琁思绪渐趋模糊、最终昏了过去,昭琁手中的兽笼滚落,笼门松开、灵蛾飞出了牢笼,朝着商丘城展翅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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