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寧凡从能记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爸妈早就不在了,在他出生没多久便在车祸中丧生,从此他成了皮球。
    养着他的是妈妈的姊姊,对他很好,只是身体一直很不好,那段时间可以说是他童年最幸福的时光。
    但是在他八岁那年,生病走了。
    遇到方彻以前,这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也是这份温暖支持着他走下来。
    之后辗转流连了几处亲戚家,最后被踢到了养父那,那年,他十岁。
    养父是爸爸那边的远亲,总是骂骂咧咧的叫着他,说他生的像他妈,看了就讨厌,一脸贱样。
    他才知道,他父亲是名歌手,认识了母亲后,渐渐淡出了演艺界。
    他们家唯一的摇钱树就这样没了。
    养父把不得志和生活的不顺遂全怪罪到他身上,动輒打骂,刚开始他什么都不懂只会哭,但当他发现哭泣会给他带来更大的痛苦后,他选择了忍,并学会保护自己,在被打时不至于伤得太重。
    至少,养父还是供着他上学吃住,就这样一直到了高中,养父也病了。
    在病榻上,他的养父第一次对他说了真心话,原来,比起妈妈,他更像爸爸,每次看到他,他都会想起他爸小时候,原来养父一直都喜欢着爸爸,只是那种求而不得的感情,在知道父亲和母亲双双丧生后,化成了死灰,直到再见到他。
    那是一种复杂的情感,既喜欢又讨厌,因为他生了双和父亲一样的眼睛,每次看到都会勾起他们的儿时回忆,可一想到父亲是和另一个女人生的,便又震怒,所以对他总会阴晴不定。
    临走时,养父给了他一笔小钱,为数不多,却总撑的到高中毕业。
    虽然伤痕累累,他还是谢谢这个人至少养大了他。
    办完后事后,他搬离了住处,换了间租金更便宜的房子。
    这是在遇到方彻以前的事,乏善可陈,却是他的过往。
    他一直生活的规律,每天就是上学放学打工,平淡却安稳,直到他被打工店里的店长看上,那是名妖冶艷丽的女人,却也让他知道女人是多么噁心的生物。
    他一直不喜欢店长身上的浓烈香水味,以及那若有似无的碰触,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根本不喜欢女人。
    是他大意了,在一次聚会,店长请了他一杯酒水,他本想以自己还未成年推辞,却被店员拱着喝下去。
    一喝下去他就身体发热,本以为是自己体质不适合酒精,可热度却没有消退的跡象,那是身体底层的灼热慾望,他脑袋开始昏沉,视物不清,最后竟是浑身发软瘫倒在聚会上。
    其他人只当他是不胜酒力,只有他知道,他是被下药了。
    店长假意的要送他回去,实则上是把他带进了酒店,全程他只感觉自己像是洩慾的工具,只能任人摆布,毫无反抗之力。
    等意识再度清醒,店长就靠在他的胳膊睡着,房内充斥着浓浓的菸味,让他想起养父殴打了他之后,总会在客厅抽着闷菸,把房子弄得勋人,卓寧凡厌恶的皱起了没,推开了熟睡中的女人。
    对方慵懒的睁眼,又点了根菸,对他说:「跟着我吧,不会亏待你的,钱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我可以告你。」卓寧凡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哼,你要不要试试看,走法律程序到时候谁会赢,我是女人,有天生的优势,况且我有背景势力还有钱,法律总是站在有钱的那方。」
    卓寧凡沉默,他知道这是事实,「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就不愿意囉!」女人笑道:「就当我们昨晚你情我愿一夜情,谁也不欠谁。」
    你情我愿?卓寧凡在心底冷笑。
    她缓缓穿起上衣,若隐若现的风光换做一般男人早把持不住可卓寧凡只感受到阵阵反胃。
    女人留下了一些钱离去,她一走,卓寧凡就衝向厕所吐了一顿,回头看向茶几上的钱,挣扎了下还是拿了,毕竟人还是得跟生活妥协。
    但他没想到,自己被摆了一道,不出两个月,这件事居然传到了学校,校方以怀疑他从事不法性交易约谈他,曖昧不清的证据,让他无法继续在那所学校就读,只能选择转学。
    从那天起,他就对女人更加感冒,甚至厌恶,丝毫不想靠近半分。
    再后来,他转到了外县偏远乡区的高中,然后遇上了方彻,那个曾经纯粹无瑕的不带一丝污点的方彻。
    方彻身上的一切都是他没有的,太亮了,闪的他移不开视线。
    只是十年的时间告诉他,人是会变的,他想让方彻一直那般纯粹,就算他越来越污秽也无所谓,因为他本来就是骯脏的。
    就算这样,方彻还是变了,心思不再单纯,那个笑起来阳光灿烂毫无心机的大男孩,渐渐只存在他的回忆中,可他能说什么,不过是近墨者黑。
    卓寧凡昏睡了三天,方彻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无助的卓寧凡,就算睡着眉头也是紧蹙着,好似做着可怕的噩梦,冷汗涔涔,时而痛苦低吟,时而滑落几滴几乎看不见的泪。
    卓寧凡一直是强者,这是方彻对他的认知。
    以至于他渐渐忘了卓寧凡也会痛,毕竟在他面前,卓寧凡从未显露个人的情绪,倒是自己,老是拿卓寧凡撒气。
    他从不曾注意,卓寧凡又太能演,那天晚上,徐少海说的那些事,他完全不知道,那徐少海没说的,旁人没说的,他到底错过了多少,卓寧凡又独自扛了多少。
    萧裕来探望卓寧凡时,一看到他拳头就往他脸上招呼过来,方彻也不想躲,就这么挨了下来。
    「你到底有什么好的,他生病时你都不知在跟哪个女人快活。」
    「他生了什么病?」又是方彻不知道的事,他的感觉很糟。
    「等他醒了你自己问。」
    方彻想起了这两年,卓寧凡渐渐淡出演艺圈,他问过,对方只说想休息一段时间,他也不是很感兴趣,就没继续问下去。
    现在他却有太多的事想问,可当卓寧凡睁开眼,他就发现事情不太对。
    卓寧凡失去了表情,也不肯说话,就像和外界断了联系一样,只是愣愣地看着窗外,从白天到黑夜。
    方彻努力撑着笑脸,可不管他做什么,卓寧凡似乎都像没听见一样,顶多就是不带一丝情绪的看他一眼。
    「寧凡,我帮你带了你喜欢的章鱼烧来。」方彻喃喃自语,进病房门前整理了下情绪,就如同他们还像最初那样。
    章鱼烧,他最近才想起来,高中时期的卓寧凡很喜欢这种中间有些糊糊的东西,他却不爱。
    有多久,没看过卓寧凡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不知不觉,他的口味变成了卓寧凡的口味,所有煮食,全都是按着他的喜好来的,他才发现,高中时期那些卓寧凡喜爱的食物,很久没看他吃过了。
    可在拉开门前他发现不对,病房内有人。
    「路子熙的新戏,还有半年才会开拍,这之前你必须好起来。」
    然而卓寧凡还是面无表情看着窗外。
    男人看对方毫无反应,突然恶狠狠道:「这是他为你量身订做的脚本,如果你没办法完成他两年前的愿望,我会让方彻跌落深渊,让他再也爬不起来,你以为你逃的掉,有人却会被你害得潦倒,你无所谓,他呢?」
    卓寧凡眼神黯淡。
    是阿,事到如今他早就逃不了了,连说累的权利都没有。
    终于,他哑声开口:「好,我答应你,你别动他。」
    就算是现在,他还是不希望任何人伤害方彻……。
    「你一向识时务,果然只有方彻的事才能逼着你面对现实,你逃不过的。」徐少海丢了个资料夹在床头柜上,并道:「这是剧本,记得看。」
    「好……。」
    徐少海走了,方彻避过了对方,他的心情太复杂,更多的是伤心,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些年要这么对卓寧凡总是用伤害来逃避他,而卓寧凡,在又病又伤的现在,还是不忘了要保护他。
    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用那残破的身躯和灵魂守护着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卓寧凡这样付出。
    扶额苦笑,方彻竟是在病房外忍不住落下了泪,长这么大后第一次止不住泪,不停用手抹着,路过病房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可就是怎么样都止不住。
    一种从心灵深处涌出的酸涩感和难受,煎熬着他。
    他有什么资格要卓寧凡不要离开他?
    病房内的异声让方彻一愣,回过神来他看到了卓寧凡痛苦的扯着领口,大口的呼吸,另一手似乎想去勾掉落在地上的纸袋,可却勾不着,整个人跌落病床。
    方彻顾不得自己的狼狈,赶紧衝进病房。
    卓寧凡看了他一眼,思绪似乎有些混乱,眼神不甚清明,只是虚弱地对他说:「方彻,别哭。」
    方彻扯出了难看的笑,赶紧帮他拿起地上的纸袋,让他好好呼吸,就这么过了几分鐘,卓寧凡终于呼吸渐稳,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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