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红豆如雪堆,渐老逢春能几回。去年秋时遣雁飞,弯钩成满月,曾盼故人归。
    其实陈盼知道,周卞的两句来自于明代唐寅的《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其中的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也是在告诉她别太执着,他们都看得出来,江澈心里已经住进去了一个人。
    只是后来的很多个后会有期都会变成后悔无期。能让时间给出的答案不一定是美好的,正如这首诗的另外几句。
    别后相思是几时?后会难知?后会难期?
    此情何以表相思?一首情词,一首情诗。
    所以,她所做的不过是想不让自己空留遗憾。纵使南国红豆如雪堆一样多,可是老来逢春的事情又能出现几回?弯钩成了满月,满月又成了弯钩,她要的不是大雁带着红豆归来,而是江澈的那句,也曾盼着故人归。
    ……
    南陈老店坐北朝南,东西两边各开了一扇窗。秋冬却无寒意,春夏则感受不到湿气与酷暑,却正好可以从狭小的窗口看到河道两边的绿柳,更远处则是掩映在绿叶之间的教学楼。
    许是风景被局限在很小的窗口里,反而拥有了更加深远的意味,所以显得绿意盎然,观察者也往往会更加专注。
    再加上百年的老字号招牌,口口相传的风味鸡更是一绝。冬日里热气腾腾的火锅便是很多人的首选。
    二楼的一个单间,江澈三人便靠近窗边,玻璃把外面的寒风挡住,连风声都听不到。室内锅里的油正突突地冒着热气,几段煮得疲软的蒜正蔫头耷脑浮在上面,遇到中心沸腾的气泡,便被挤开老远。
    周卞伸着筷子往锅里捞了捞,又无奈的放下筷子。玄关处传来敲门声,然后就是老板端着盘子上来,一一放在桌上。
    “南陈老头,你这上菜速度越来越快了哈!再不来吃火锅底料都饱了,就冯提您这味道一绝的风味鸡了。”周卞抱怨着,话落便迫不及待的往锅里添各种菜,娴熟的动作明显是常。
    “小哥儿就别调笑了,小老儿胳膊腿是越来越不得劲,怠慢了。”被称为南陈的老板五十来岁,明明身子骨硬朗,却学着古人那一套。对于两人说话的方式,江澈倒是不奇怪,周卞本就是金庸迷,说话也经常是一套一套。“好了,官的风味鸡,请慢用。需要酒水之类的肯定先照顾几位。”
    所谓南陈,有好几种说法,一是相传这店就是由南陈两姓的夫妻所开,很是恩爱,故取名南陈,已不可考究,不过老板倒是姓陈。
    其二则是象征本地南城,南墙。据传言,开店之前老板为追求一南姓女子,因不撞南墙誓不回头而得名。至于真撞了没有,真假也不可知,每当有人问起时,老板也只是笑笑,说确有其事。确有其事也好,为名声也罢,对很多学生来说这都不重要,店里的菜好吃就行。不过也不是经常吃得起,偶尔来一次解解馋还是负担得起。
    待老板走后,陈盼看着锅里堆得老高的配菜,不由得头疼。忍不住怒斥道。“你不知道鸡肉入味全靠汤汁,你这冬瓜罗卜青菜的,是想吃大杂烩?”
    “本小爷……我家里的火锅就这么吃的,你行你来。”
    “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惯时。”
    “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快吃吧。”江澈敲了敲碗,两人各自哼了一声,埋头吃饭。
    江澈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想了想,又发了一条。吃了几口饭,手机震动个不停,打开手机,看得江澈直摇头。
    “啊哈,老哥,你竟然会给我发信息。这么久了你也不联系我,我可想死你了。”
    “刚给你转了,不够再跟我说,过年我就回来了,怎么样,高兴不,回来请你吃大餐。”
    “谢了,有事,等会儿再说。”江澈看了一眼另一条没有回复的短信,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是一年多了,江文没参加中考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澈哥儿,你说说,刚才那句是不是你早就想好的,还名字都用上了,不然你也用我的来一句。”
    “什么早想好的了,这叫取景应景,真实再现。”陈盼不乐意了,她觉得挺好。
    “去去去,你个黄毛丫头懂个屁,典型的花痴。”
    “你也想来一句?”江澈放下筷子,望向周卞。周卞直点头,很是期待。
    “卞梁谋花魁,我觉得就不错,取你周卞的卞,可作通假字,又有古城汴梁之意。”
    “噗呲……”陈盼眯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江澈。
    “切,妇唱夫随,没意思,没意思。”周卞摆摆手,唉声叹气。
    话多了,也就意味着吃好了。锅里更多的是煮烂了也没人吃的蒜末、辣椒以及姜片,汤也快干了。
    “吃好了就走吧!”
    从店里面出来,便感到一阵凉意袭来,驱散了浑身的热意,反而有些舒服。冬天总是这般黑得早,下午五点多便有些昏暗了。
    周卞腆着个肚子走后,陈盼拍着红扑扑的小脸和江澈走在大街上,江澈不明所以,好像没喝酒啊,就一瓶果汁。说是一起走,其实也就一小段路同行。
    “哎,元旦学校要举行活动,你要不要参加。”在一个路灯口,陈盼停下来看着他。
    “我不会什么才艺能做什么?”夜幕渐渐笼罩而来,涂满视野,道路两旁店铺亮起了灯,几秒钟后,红的,黄的,白色交织在一起。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鲨鱼,从深海快速游来。
    “弹吉他呗!我唱你给我伴奏。”
    “你?”江澈狐疑的看了陈盼一眼?平日里倒是听过她小声的哼唱过,并不难听。只不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积极心了。他本想拒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唱什么。”之所以学便是为了博人高兴,而今,他早已忘记了高兴,还会弹吗?
    “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说着退后几步,身影隐没在黑暗里。江澈站在路灯下,灯光把黑暗戳出一道口子,把他与黑暗隔绝,与黑暗中的陈盼像是隔着两个世界。就如同那日,他们在彼此隔着两米不到,触手可及的距离里,却是咫尺天涯。
    “哎!”江澈叫住她。
    “还有什么话对我说吗?”陈盼从黑暗中把头伸出来。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首诗。”江澈摸了摸鼻子,差点绷不住脸,不待陈盼说话,便快速地念了出来。
    “谁言红豆谓相思,梳妆台上予画眉。纵使情深似海棠,莫为光阴累,相思但无悔。”
    “哪本书上的,我怎么没看到过。”陈盼歪着头,一副不解的表情。
    “那么多书,你没看到很正常。”
    “哦!”意味深长的语气,突然间陈盼穿过整个黑暗,垫着脚凑到江澈耳边,“不会是你刚刚吃饭的时候想的吧!”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浮动带动着脸颊,江澈只觉得脸热烘烘的,梗着脖子冷冷的语气,“想多了你,赶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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