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旁边的笼里突然响起扑腾翅膀的声音,司北鑫快步去看,看到一只白羽鸡,正在啄另一只鸡的尾巴。
    另一只鸡尾巴上的毛都被啄光,白羽鸡还是不愿意放过它,啄的它屁股都开始冒血。
    其他鸡仿佛被这举动感染到,也开始啄那只鸡的尾巴,场面一度变得混乱起来。
    司北鑫戴上手套,快速将被啄的鸡从笼子里提出来,被啄的白羽鸡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几乎都快动不了。
    这已经是这几天,同一个笼子里被啄的第二只鸡。
    在第一只鸡被啄的不行后,司北鑫立即去询问了场主,知道这是鸡产生啄食癖,于是给鸡的饲料里面,添上营养成分,加强通风,及时清理粪便,一切该做的都做了。
    但现在还是有鸡被啄。
    司北鑫蹲在地上,担忧的碰了碰被啄的鸡,发现它已经不怎么动弹。
    “又有鸡被啄了?”场主看到司北鑫的模样,上前询问。
    司北鑫叹了口气,让场主看鸡的情况。
    就在这个空档,还是原来那个笼子,又发出扑腾翅膀的声音,场主快步走过去,观察片刻,把一只格外壮的鸡拎出来,放在司北鑫面前。
    “除了外界的干扰因素,还有一个鸡本身的问题。”场主让司北鑫看眼前这只鸡。
    “这只鸡是不是长的比其他鸡都壮一点?”
    司北鑫对比一眼周围的鸡,点了点头,其他鸡有四五斤,这只可能得有六七斤。
    “鸡群里一旦有不同品种,或是出现这种个头格外大的,体型不一样,它就会恃强凌弱,开始抢别的鸡的食,或者啄其他鸡。”场主眼中带点感叹,“有些人也是一样的。”
    司北鑫安静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最近白羽鸡行情好起来,我们得抓紧把这批鸡卖出去。”场主看了一眼笼子里的鸡,“你养的挺不错的,这么多天,我也没找出你什么毛病,这批鸡我每斤给你三毛钱提成,下批我们清棚之后,再看鸡苗的价格。”
    司北鑫站起身,想想自己在鸡场干的这么久,忍不住开口询问,“场主,您觉得我能不能出师了?”
    “你水平已经差不多,但是出师?”场主一笑,指了指头顶的鸡棚,“你知道这鸡棚多少钱吗?”
    “我知道您这规模大,一次性最多能养四万只鸡,我刚开始规模不会开这么大,顶多您的一半。”司北认真开口。
    “就是一半规模,你也得投入不少。”场主和司北鑫算账。
    “光钢架,这个棚的造价,就是六十万,里面的自动化设备最少也要一百多万,你规模小一点,整个棚算下来,你再怎么节省,一百万是少不了。”
    场主继续开口,“还有你租场地,买鸡苗,饲料,疫苗,水电都不是钱?”
    司北鑫低头安静了一会,这样一算,一百三十万多万,才刚刚够数。
    当晚回到职员宿舍,司北鑫清点了一下自己的钱,一共有一百零三万六千,剩下那二三十万,去哪找?
    白羽鸡市场行情好,没过几天,场主就找到买家,把所有鸡都出手。
    司北鑫不舍的看着自己养了这么久的鸡,被车拉走,最后只剩下一地鸡毛。
    “喏,这次的分成。”场主数出钱给司北鑫,“一共两万八。”
    司北鑫两手接过钱,这次的白羽鸡从运来到出栏,一共四十八天,加上之后清棚的时间,相当于一月一万五。
    养鸡也并不是每一批都能挣钱,距离攒够开鸡场的钱,还是有些距离,照这个进度,自己可能还要干一两年。
    司北鑫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接起视频,是来自母亲的。
    “妈。”司北鑫高兴的把钱在镜头前晃晃,“你看,我赚到钱了。”
    司依依眼睛有些肿,看着儿子高兴的模样,说不出话来。
    “妈,怎么了?”司北鑫察觉到母亲的不对劲,连忙询问,“是不是那个男人,又来找你麻烦了?”
    司依依想起那个前夫,摇了摇头,声音哽咽。
    “是你爷爷。”
    “爷爷怎么了?”司北鑫心底涌起不好的预感,眼睁睁看着母亲流泪开口。
    “你爷爷,今早走了。”
    司北鑫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前两天和爷爷打过电话,爷爷还好好的。
    自己还说要给爷爷养两只散步鸡,爷爷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
    司依依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司北鑫低头静默片刻,用手背快速擦了擦眼睛。
    “北鑫。”司依依看到儿子头上沾着的鸡毛,哽咽着断断续续开口,“你爷爷他,不让我们告诉你们他身体不好,也不想你们回来,但你要是过的太难,就回来吧。”
    司北鑫低着头,想了好久,再度抬头,“堂哥他们呢,知道这件事了吗?”
    “你两位伯父正在通知他们。”司依依啜泣着,脑海中不断掠过的,只有父亲对自己的好。
    现在,母亲离世后这么多年,父亲也走了。
    兄妹四人,真的成了孤儿。
    “妈,坚强一点,不要哭。”司北鑫努力让自己做出可靠的样子,“爷爷得病这么久,现在能去另一个没有病痛的世界,是好事。爷爷会在天上看着我们,会继续爱我们。”
    司依依看着儿子,愈发泣不成声。
    “我暂时不会走的。”司北鑫看了眼不远处的鸡棚,“小叔的用意,我能明白一些,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几个孩子越得争气,至少要做出点成绩,给小叔看,让他安心,不用担忧到时候司家没人出来抗事。”
    司依依擦了擦眼泪,看着屏幕里的孩子,忽的发觉,就在这短短几个月里,这孩子,好像真的长大了。
    “我等一会去找堂哥和萱萱。”司北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妈你别太难过,爷爷一定舍不得你哭。”
    司依依挂断视频,眼泪不自觉的又流了出来,想到儿子说的,咬着唇,硬是抬手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司北鑫和母亲聊完没一会,四人的薇信群组里,开启视频聊天,司北鑫一打开,就看到三人都红着眼,司萱萱用纸巾擦着脸,哭的话都快说不出来。
    几人约线下见面,在司北城的公寓里,跪在阳台上,朝港城的方向,磕了好几个头。
    一想起爷爷,四人忍不住抱在一起痛哭,司北城揽着堂弟堂妹,心如刀绞。
    “爷爷不希望我们回去,就是想让我们继续奋斗下去。”司北城眼中透着迷茫,“但是我现在根本看不到方向,我不知道,我继续待在这,有什么意义。”
    “警察说我的钱,八成是追不回来了。”司北远比几人更颓,“我现在吃喝只能都靠大哥。”
    “我的店也好艰难。”司萱萱哭红了脸,“他们都说京城包容性很强,可为什么,连我那么小的一个店,也容不进去。”
    “开鸡场我的钱也不够。”司北鑫低头,“我还得至少再干一两年。”
    四人表情都透着苦涩,司北远忽的想起什么,看向司北鑫。
    “你开鸡场还差多少钱?”
    “三十万。”司北鑫叹了口气,在以前,几人都不会把这些钱放在眼里,但现在,知道赚钱有多么难后,三十万成了只巨大的拦路虎,横在中间。
    “大哥,你可以投资老三试试啊。”司北远戳了一下大哥,“反正你现在没有什么思路,不如分出三十万,就当入股了。”
    司北城闻言,抬头看向司北鑫,“你在养鸡场干了这么久,你觉得你办了养鸡场,一年能挣多少钱?”
    “就按我上批白羽鸡来算。”司北鑫算着其中的账,“五十多天,鸡场场主刨去成本,能挣二十万左右。”
    “两个月二十万,一年一百多万。”司北远试着算,“但是据我所知,养鸡也有风险,因为有时候不能准确把控市场需求。”
    “风险是肯定有。”司北鑫点头同意。
    “但是我觉得这项目能成。”司北远看向司北城,“大哥,你要不试试?”
    “可是,我们这样做,会不会触犯合同上的规定?”司北城有点犹豫。
    “我曾经研究过,绝对不会。”司北远眼神中透着分精明,“大哥你忘了,我们几个,现在都已经放弃司家的身份,我们之间,是可以互相投资的。”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司北城思索片刻,朝司北鑫点了点头。
    “三十万是吗,我入股了。”
    司北鑫有些喜出望外,没想到三十万的空缺,这么快就能补上。
    “萱萱,你也别难过。”司北城看向自己唯一的堂妹,“哥哥也入股你的奶茶店,给你二十万,能干则成,干不了你就来这,哥手里还有些钱,能养活你们。”
    “大哥……”司萱萱看着司北城,又差点哭出来。
    司老爷子的葬礼,按老爷子生前嘱托的,一切从简,冬日的清晨,司云弈站在父亲的墓碑前,注视着老爷子照片上的笑容,久久没有挪动一下。
    司家众人穿着黑色衣物,袖上别着孝章,站在另一处,给司云弈留出空间。
    大嫂牵着祁崽,哭的眼睛都快成两个核桃,大哥低头安慰着妻子,自己也是晚上不知道流了多少次眼泪。
    二嫂三姐站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满眼悲意,楚君烈穿一身黑色的大衣,遥遥看着站在墓碑前的人。
    “你要照顾好他。”
    身边传来声音,楚君烈转头,看到司先生的二哥,司云狄。
    司老先生离开仅仅一两周时间,楚君烈看到司云狄头上,竟然生出不少白头发。
    “云弈和爸的感情最好。”司云狄呼出口白雾,“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云弈算是爸老来得子,我十六岁的时候,他才出生,爸把他当做宝贝一般,可偏偏云弈出生后两年,妈就离开了。”
    楚君烈眼睛微动,抬头更加专注的看向那个身影。
    “你知道云弈为什么要学临床心理学吗?”司云狄往手里呼了口热气。
    楚君烈看着司云弈的背影,摇了摇头。
    “我们母亲,得了产后抑郁。”司云狄还记得当时的场面。
    “她害怕云弈,她说云弈不是她的孩子,襁褓里的,是条白色的蛇。”
    楚君烈怔了片刻,看向司云狄。
    “母亲没怎么抱过云弈,就离开了。”司云狄眼睛垂了垂,“爸当时很不好,只能把云弈交给一个又一个的保姆,云弈一天天长大,有时候也会问妈妈为什么离开,我们守口如瓶,只说妈妈是得病去世。
    但是母亲那件事,有不少人知道,云弈在家还好,可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就有一群孩子,围着他,叫他小白蛇,之后还编了顺口溜,说他是害死妈妈的小白蛇。”
    司云狄叹了口气。
    “我们最后只能告诉云弈真相,打那之后,云弈就变了,他变的不爱说话,不爱社交,除了爸,对谁都是满眼冷漠,之后更是学了临床心理。”
    “云弈六岁的时候知道真相,从那之后,他就再没有过一次生日,平日里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心上沉甸甸的都是事。”
    司云狄不知想起什么,扬唇笑了笑。
    “我那时候贪玩,总想的逗逗他,他竟然一脸老成的训我,说我二十多的人,一天到晚只会满足自己的低级趣味,没有责任心,更没有野心。”
    司云狄看向楚君烈,“你敢相信吗,他六岁就能把我分析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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