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事生產的富家子弟什么样?就是顏卓逸现在这个样。
    回到金陵家中的他无须父兄开尊口就主动去祠堂跪了一夜向列祖列宗磕头认错,再告知大哥已按他的要求将名下所有妓院全数脱手。
    接着他便住回自己那座常年见不到主人的释园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比起小时候还要上书斋下武场而言,如今的生活真可谓是不羡鸳鸯不羡仙。
    反正家规是长房打理内外一切事务,有他万能的大哥在,顏家子弟每个月翘着二郎腿就能按时领到丰厚的份例。所以哪怕他天天往外跑也绝不会出现囊中羞涩的情况,更别说顶着顏家人的头衔走在金陵街头有多么的备受礼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对他这类人最贴切的形容。
    「夫君,」叶知秋将茶杯放到丈夫面前轻柔的说道:「我看六弟这次回家心情似乎大好了。」
    会去陪叔叔们看戏下棋,会跟堂弟妹们笑闹打諢,出门的频率也十分正常而非天天关在屋子里,这才是她印象中那个和善开朗的小叔子啊。
    「大好?」顏孟曦扬起不以为然的笑容回妻子说:「依我看是比去年回来的时候更糟了。」
    「啊?」会吗?
    顏孟曦拉来叶知秋的手握在掌中,「他真正心情好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你往后慢慢看就会懂了。」
    「但去年都已经吵得那么厉害了,这回若是更糟岂不是要翻过天去?」她好担心再看到他们兄弟之间互说那些伤人的话。
    「更糟的意思就是连吵都不想吵了,」顏孟曦望着房门的方向叹了口气,「这代表他无意与任何人分享内心所想,我就是想骂都找不到开场白。」
    自家人拌嘴有什么可怕?拒绝沟通才是最严重的。
    「可还能有什么事呢?」当初引发家族矛盾的始作俑者早已过世多年,能在这一年之中发生什么新问题惹得六弟如此鬱卒?
    「他都那么大个人了你还管他做什么?」家里好吃好穿的供着就不错了,「等他想说时自然会说,不想说谁也逼不来,全由他去吧。」
    至少在外人眼中他那些不光彩的生意都结束了,面子上的危机解除后顏孟曦才懒得再过问他的私事。
    可他不想问不见得别人也相同的豁达,于是冬至这天趁着偌大的顏府里所有主子齐聚一堂的节日,顏卓逸这唯一的单身汉就成了各房婶婶们的追击目标。平日几位亲嫂子提都不敢提的话头在今晚的饭桌上却成了唯一的主题。
    「玠儿,过了这个年你可就要三十有四了,还不娶房媳妇为你生儿育女吗?」
    「你这一年拖过一年的可有点太不像话啦。」
    「开年无论如何必须将此事说定才行,可不能让你再跑了。」
    酒过三巡已经把自己喝得晕陶陶的顏卓逸根本分辨不清每句话都是哪个婶婶说出来的,不过那也不重要,反正都是同一个意思。
    一直小心盯着男人那桌动静的叶知秋听得是胆战心惊,也亏得婶婶们隔着一张桌子还能这么积极的关怀此事。要是喝了那么多酒的六弟突然拍桌子翻脸也不用太感意外,只不过就是要出面对长辈赔笑脸道歉善后罢了,她这个当大嫂的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可预料中的反应并没有如期上演,顏卓逸先是吩咐丫鬟为他再添了一碗鸡肉餛飩,然后笑吟吟的扯着嗓子对女眷坐的那桌喊话道:「那就有劳各位长辈为小六我张罗一门亲事了,婶婶们看得上的姑娘一定不会差。」
    「你此话当真?」本来也没期望得到什么积极响应的各位一听这话可都来了精神,「这种事可玩笑不得喔。」
    「当真、当真!」还在笑着的顏卓逸重重点头,「还请婶婶们帮我多相几个漂亮些的大家闺秀。」
    「几个?你小子想得真美。」叔叔中有人笑骂了一句。
    「总要选一选嘛,」他几大口又把手中的碗吃了个精光见底,「这要求不过分吧?」
    「那是自然了,要入我们堂堂六公子的门肯定得好好挑选一番,」婶子们纷纷打趣的附和他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且等着在几个月内当上新郎倌吧!」
    顏卓逸是在赌气才这么信口开河吗?还真不是。
    他累了,对感情对身边伴侣已彻底失去了展望和热情。荒唐了这么多年被现实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他才明白「齐大非偶」「门当户对」是绝对有道理的。
    四哥就是经媒妁之言把人先娶进了门才在后来慢慢培养出深厚的感情,他当然也不会不行。
    顏卓逸决定做回那个最不让家里操心的乖儿子,按部就班的娶妻生子把最后一个缺口补上,使日渐年迈的父亲宽慰,让天上的母亲放心。
    无论如何至亲的家人总不会害他,更不会骗他。
    多讽刺呀,一个大男人活到三十多岁了才认输一样的躲回家中寻求庇护,可见这次他的内心被伤得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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