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无需假设。”唐不言冷冷打断他的话,直接另起话题,“公主殿下寻你做什么。”
    夏喻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我那日换好衣服便说自己香囊掉了……”
    —— ——
    “这是我阿娘亲自给我绣的,若是丢了,怕是要念我好几日,你们先去玩,我去找一下,去去就回。”
    人群中发出三三两两的哀叹声,但最后还是放了他离开。
    夏喻很快就脱离人群,朝着内院方向走去,他百日里和人打听过了,内院西面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西南面游湖的地方,那那条路的中段又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去小楼,这是最快的办法。
    他想早点去等人。
    内院很是安静,毕竟现在是白日,游园刚才是没多久,外面正是热闹的时候,欢声笑语顺着香风飘了过来,不远处的那个小花园里隐隐能看到有小娘子坐在那里,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身形未动,躲进一侧的树丛中。
    他心中有鬼,自然躲得比那个人还快。
    院中,公主殿下刚才不胜酒力回来,正中的那间院子已经被千牛卫层层围住,为首的那人原本是陛下身边的首领陈策,远远能看到里面有丫鬟仆人走动的影子,公主身边的女官正在廊下与人说着话,脸色瞧着格外严肃,站在她面前的是几位小厮。
    整个院中显出几分严肃紧绷之色。
    夏喻心中微动,急促的脚步一顿,犹豫一会儿,钻进一个小道里,准备绕进去过去,避开殿下的事情。
    公主殿下今日赴宴,身边带了那位户部巡官,众人心知肚明,却又视而不见,如今那人就在院中,眼下这个情形怕是有事情,夏喻自然不愿意掺和此事。
    只是千牛卫早已把整个院子都围了起来,周围也都是他们的人,夏喻无法绕开,只好硬着头牌扛过几次询问。
    好在内院本就可以走动,所以听闻他是打算绕道去西南面的入船口便都放行了。
    夏喻眼看大门就在门口,脚步加快,去在马上要出去时被人拦了下来。
    “殿下寻我?”夏喻站在门口,惊讶问道。
    那个千牛卫点了点头:“是,殿下有请,夏郎君这边请。”
    夏喻有些犹豫。
    ——马上就要到午时了。
    ——他和裴眠就约了这个时间。
    千牛卫见他站着不动,眉心皱起:“夏郎君现在去西南面可是有急事?不若让卑职先去替您传话。”
    夏喻眉心微动,一时间有些犹豫。
    夏家一向只忠于陛下,于皇族众人关系并不走动,东宫更是从未踏足,千秋公主是东宫太子的亲妹妹,这些年为了东宫也奔走许多,这个是来找他,确实是有些奇怪。
    “夏郎君?”千牛卫又叫了一声。
    夏喻回神,眉眼低垂,淡淡说道:“不碍事,还请朗将带路。”
    —— ——
    “你和公主殿下往日里可有交集?”沐钰儿不解问道。
    夏喻看着唐不言缓缓摇了摇头:“夏家一直独善其身,如今多事之秋,更是如此。”
    唐不言眉心微蹙。
    “那殿下叫你过去做什么?”沐钰儿百思不得其解。
    夏喻面露迷茫之色,好一会儿才说道:“殿下叫我来是,问我的婚事?”
    “嗯?”沐钰儿抬眸,错愕地看着他。
    “确实是如此。”夏喻低声说道,“我已二十有一,却并未定亲,我阿娘早早就念过几次,只是我……一直心悦裴眠,便一直不肯答应。”
    “所以你阿娘找了殿下,想要为你做媒?”沐钰儿问。
    夏喻又是摇头。
    “我阿娘和殿下也无交集。”他说。
    沐钰儿和他四目相对,最后老实说道:“我瞧着殿下也不想多管闲事的热心肠之人。”
    公主殿下看着有些温和平易近人,但那双眼却永远不带笑意。
    夏喻眼波微动,却又垂眸不语。
    沐钰儿立刻扭头去看唐不言。
    “如今边境不安,突厥虎视眈眈,州县人心浮动,但大周武将因种种缘故,一向稀缺,夏家是陛下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夏家郎君更是这些年对抗突厥的重要将领。”唐不言淡淡说道,“许是,公主殿下也有意多多亲近。”
    沐钰儿在心里把这话拆了又拆,终于琢磨出一丝言下之意来。
    ——公主殿下是想要拉拢夏家。
    “后来呢。”沐钰儿没有多问此事具体,只是继续问道,“留了你多久,中间还有什么事情吗?”
    “午时过半就结束了,公主殿下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说起年后阿耶大概就会戍边,我才知边境许是又要不安稳了,之后女官就送我离开了。”
    沐钰儿嗯了一声,半年前金吾卫都被拆分时,唐不言就隐隐有了这个猜测。
    “后来呢?你还有去小阁楼吗?”沐钰儿问。
    “我刚出来就朝着西南面的小路走,只是刚走到一半就听说出事了,而且还是小楼那边,我心中担忧正准备去看看,没一会儿就看到公主殿下带人朝着这个方向走来,见院内人心浮动,让我们所有人都待在内院不准动,千牛卫就把整个内院围了起来。”夏喻说。
    沐钰儿拧眉。
    夏喻在小院中呆了半个时辰,贯韵香确实已经出事了。
    “你可有看到户部巡官灿珍杨?”一直沉默的唐不言问道。
    夏喻摇头,随后又抬头说道:“出门前看到有一个男子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他,那人朝着西跨院走了,身边还跟着一个木偶,那个木偶能走能动,竟然不要人牵引,实在是有些惊奇。”
    沐钰儿顿时激灵一下。
    “你在公主的别院半个多时辰,可有听到弹琴的声音?”唐不言捏着手指问道。
    夏喻摇头:“没有,公主的别院格外安静,那些丫鬟走路都是没有声音的。”
    沐钰儿捏着笔,往前翻了几张,嗯了一声:“灿珍杨说自己一直没出过自己的院子,也一直在弹琴,虽说不会一直弹,但按理他是殿下的人,殿下都已经回来了,又叫了木偶戏,他怎么也该出来见一下才是,你却说他是朝着西跨院走去。”
    “应该是从外面回来。”夏喻犹豫一会儿说道,“至少那个木偶人应该是刚从外面运回来的,脚面上黏着竹叶。”
    沐钰儿一惊。
    ——通往小楼的外面一圈被安乐郡主种满了竹叶。
    “你在院中可有见到木偶人?”唐不言沉吟片刻,又问。
    “没有。”夏喻摇头,“公主殿下是在寝室的外间会见的,应该并没有传召戏子的打算。”
    沐钰儿蹙眉:“可当时内院中有人不少仆人看到公主召唤了木偶人入内。”
    “听说安乐郡主不喜欢那些很想人的木偶人。”夏喻冷不丁说道,“不曾听说有找来的傀儡戏的木偶。”
    ——所以,又是哪来的木偶人!
    —— ——
    “这事怎么查到公主殿下身上去了。”沐钰儿坐在椅子上,突然对着一侧的糕点索然无声,小声嘟囔着。
    唐不言垂眸坐在一侧,沉默地捏着手指,宽大的袖子垂落在膝上,半晌没有动静。
    “殿下把夏喻拦下说一些婚约闲话,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沐钰儿撑着下巴,继续说道,“但若是按照贯韵香死的那个时间算,但是凶手应该和夏喻差不多的时间段去小楼。”
    沐钰儿把本子一合,眼睛滴溜溜地看向唐不言:“灿珍杨是公主的男.宠吗?”
    她整个人凑了上来,小心翼翼问道。
    唐不言终于抬眸,冷沁沁地看着她。
    “不能说?”沐钰儿到也不怕,继续小声说着听到的八卦,“我听说驸马体弱,公主早已别府独居多年,经常设宴赏花,赴宴之人数不胜数。”
    那双大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唐不言,写满了好奇之色。
    作为两代帝王唯一的女儿,最受宠的小孩,一出生被赐封号千秋,实封千户,乃至第一次大婚,史记:假万年县为婚馆,门隘不能容翟车,有司毁垣以入,自兴安门设燎相属,道樾为枯。
    如此辉煌的一次大婚让千秋公主的名字第一次正而堂皇地进入史书。
    相比较前面几个哥哥的颠沛流离的命运,这位在世人瞩目中长大的公主殿下至少能保全一方安宁,但皇家权力争斗,只要身处在皇宫,谁也避免不了。
    公主殿下的第一次婚姻的失败便源自与此。
    如今第二位驸马是姜家人,彼时姜家并无适龄男子,公主挑选中一位有妇之夫,陛下竟处死了驸马的第一任妻子,公主殿下再一次风光大嫁。
    只是驸马性格谦逊温和,却生来体弱,和公主感情并不算和谐,公主殿下大概十年前便独居公主府。
    坊间对公主殿下的流言不少,可说到底不过是好奇,毕竟若是真的有说的这么不堪,姜家和陛下的脸上都不会好看,公主殿下并非愚昧之人。
    “不管是不是,灿珍杨都是殿下的人。”唐不言终于开口,确实含糊说道。
    沐钰儿扑闪了一下大眼睛,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一眼,最后施施然坐到自己的位置:“行,我知道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沐钰儿手臂叉起,无奈问道,“公主吃不吃唐家的面子嘛?”
    唐不言淡淡说道:“许是打我们出府时,力道会轻一些。”
    沐钰儿噗呲一声笑起来。
    “之前俞寒说她迷迷糊糊间听到咚咚咚的声音,以为是小鸟在啄木头,现在看来应该是木偶人上楼的动静。”沐钰儿手指点了点桌子上的册子,“这么看来贯韵香那个奇怪的掉落地方也有了解释,就那个木偶人的力气,巨大无比,把人贯下去都有可能,但因为二楼有栏杆,反而制约了那个木偶的力气,只是把人提起来甩出去,所以才扔到那个位置上,也只有木偶人有这样的力气。”
    “你是不是一早就怀疑灿珍杨?”沐钰儿突然问道,“我看你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
    唐不言终于开口接了她的话,摇了摇头:“并没有,只是我一直怀疑,贯韵香到底是不是跟着裴眠才去的阁楼吗?”
    沐钰儿坐直身子,惊讶问道:“为何这么说?”
    唐不言沾了沾茶盖上的水在桌面上淡淡说道:“去阁楼的人前后是裴眠、贯韵香、吴嫣儿、苗玉莲还有俞寒。其中苗玉莲胆小,看到吴嫣儿扭头几次的动作被吓住了,所以并未进去,俞寒去的是一楼,且直接在里面休息了,吴嫣儿目睹了有人行凶,裴眠和贯韵香在二楼。”
    沐钰儿点头。
    “贯韵香跟着裴眠到底要做什么,夏喻不是不谨慎的人,洛阳对这两人完全没有任何风声,如今我问下来只有俞寒看到,但俞寒对裴眠抱着复杂的感情,一直盯着她,会发现也不奇怪,即便贯韵香知道此事,那怎么会知道裴眠和夏喻在今日见面。”唐不言手指画出两个分叉,在其中一个上打了一个打叉,这才来到第二条线。
    “贯韵香也不至于只是想要去和裴眠在吵一架。”
    沐钰儿点头:“确实,贯韵香和俞寒闹过一场,郡主已经很不高兴了,若是在和人缘不错的裴眠吵一架,只怕贯韵香今后在洛阳很难立足。”
    “所以,有没有可能……”唐不言划出第三条线,大胆假设道,“贯韵香只是也想要去阁楼,只是凑巧跟在裴眠身后。”
    “丫鬟们一开始说的想要和裴眠理论的这个理由,不过是一开始误打误撞的借口。”唐不言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说道。
    沐钰儿一惊,仔细把这个理由推敲了一遍,竟然发现格外合理。
    两人的事情根本不能放到台面上讲,若贯韵香如此短视,只会害人又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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