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浓被看得有压力,毕竟谁能顶得住像傅青淮这种雪山神域般的压迫感。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流苏耳饰,又看这一身的装扮,都是他挑选的,难道是妆容过浓了?正要启唇问,却听到傅青淮动了动薄唇:“倾听出事了?”
    姜浓表情蓦地愣怔,指尖也慢慢攥紧了西装的边缘。
    她早该想到是瞒不过傅青淮的,毕竟他是倾听这档节目的赞助商,想知道什么,有的是耳报神去跟他透露,略停了一会,她慢吞吞地将脑袋往男人肩膀处靠:“我被算计了。”
    那个小网红摆明是听了幕后主使的安排,在录制节目前以家中老人病重为借口,找节目组借走了一笔钱的。
    款是她亲自批的,也签了字。
    姜浓把事情经过跟傅青淮说,未了,也理清楚了全过程:“幕后的人想阻止我曝光集团盈利的黑幕,先前把周燃给伤了,以示警告……结果没想到我执意要播,就邮寄了一些警告信,谁曾想我还是不听劝。”
    所以这算鱼死网破吧,也是她在新闻界经验尚浅。
    未料到受害者里,有一个是居心叵测的。
    姜浓随即想到姜岑斥责她的短信,怕是已经料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她抿了抿淡色的唇,委屈都是习惯往肚子里咽的,也就这会儿,才跟傅青淮小声告状:“那个郭诗,千字长文里有一大半都是在狗血淋头的骂我,说我专权,还故意搞个美□□人的梅时雨来博人眼球。”
    梅时雨定是对郭诗这句点评很满意,都没跟她吐槽。
    傅青淮微微挑眉,让秘书将手机拿来,在姜浓茫然的注视下,修长精致的手行云流水地点开了微博,让她更讶异的是,好奇地扫了一眼,发现他竟然用的是傅氏集团官博。
    紧接着,傅青淮就已经找到了郭诗的微博,在那条谩骂姜浓的千字长文下留言:「限你半个小时删了道歉。」
    “三哥,你这样算威胁恐吓吗?”
    姜浓想阻止都来不及,留言已经成功,傅青淮还顺带点了一下关注。
    傅氏集团的官博平日虽很少营业,也无几个粉丝。
    但是他是集团众所周知的掌权人,这样的大人物在财经圈的存在是无可撼动的,不少投资者要做一件投资项目时,都会点开傅氏的官博,在底下搞个求神拜佛的迷信。
    姜浓想,要不是至今无一家媒体敢公然刊登傅青淮的照片,绝对会有无数网友拿他求神用。
    副驾那边的粱澈接过话:“能被傅总威胁,也算这傻逼三生有幸了。”
    微博那边的郭诗也是这样认为的,他看到傅氏集团的官博关注自己时,差点没乐呵地开一杯香槟庆祝,助理不解道:“郭老师,他这是嚣张警告你啊。”
    郭诗截图下来发朋友圈,顺便白了个眼神过去:“又有免费的热度送上门炒作,你懂什么,何况这样粉丝只会越发怜爱我。”
    助理缩了缩脖子:“姜浓背景不浅啊,连傅氏都出来撑腰。”
    “倾听这档节目是傅氏出资投的,我们收钱帮人办事搞给节目站台的美人主持,过来警告一句无可厚非。”郭诗在朋友圈即兴创作了首藏头诗,态度上在完全不带回事。
    随即想到什么,那张斯文的脸庞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要诋毁姜浓也就几句话功夫。”
    助理:“她有黑料?“
    郭诗摇摇头:“一个过分美丽的女人最怕就是被添油加醋诋毁私人生活,特别是她又有才华,仰慕者多,嫉恨她的只会更多……“
    所以郭诗有后招,压根不惧怕舆论战撕不过姜浓。
    只是助理过了会又说:“可是郭老师,我看您微博下好多人都骂您呢。”
    “我被警告,还骂我?”
    郭诗头一次撞见这么没道理的事,谁知点开看,来微博骂他的,几乎都是傅氏集团官博的粉丝,这些投资客骂起人来格外文雅,不带脏话,也会作诗讽刺。
    短短半个小时。
    有些看戏的路人网友都忍不住跑来凑热闹:
    「不行笑的肚子疼,我要预判郭诗这个老东西,他肯定要跳出来说,姜浓和傅氏的掌权人有色权交易啦,不然堂堂的傅氏大佬怎么会给小主持人撑腰?」
    「抛开姜浓节目请网红造假不说,我有点想磕她和傅氏那位神秘大佬的cp,据说她的倾听独家赞助商,是姓傅。」
    「楼上说的是真的,我看过新闻台内部论坛贴子流传出来的截图,据说倾听成立初期,很多赞助商捧着钱给姜浓都吃了闭门羹。」
    「所以各位姐妹,郭诗微博下的那句警告,是大佬亲自留言的?」
    「郭诗删不删啊?」
    「郭诗一分钟不删,就得被他微博下的投资客继续骂。」
    「这条微博身价暴涨啊,随便点一个留言的微博,都是有钱人。」
    「别催了,郭大记者已经在手写道歉信了哈哈哈哈。」
    ……
    郭诗手写道歉信这个话题冲上热搜榜时,姜浓这边已经和傅青淮抵达了医院,这儿是私立的,想来受访的话必须经过病人同意,隐私性极强,服务好又拥有最顶尖的医疗团队。
    季如琢的病房带后花园,他已经将藏月的大小事务都给了林樾舟,古玩圈内几乎没了他行踪消息,许是在医院待长时间了,整个人染上一丝苍白的病气。
    姜浓进来时,看到季如琢配合护士吃了药,就躺在病床上看书。
    旁边一叠厚厚的医学书,见又来了人,他露出一副温和的笑容:“这里吃什么都是寡淡,烟也不能抽,就药是有味的,幸好你们来了。”
    姜浓白皙的手从傅青淮臂弯滑下,放下花束,走过去说:“我们来了,你也不能乱吃东西。”
    她摸摸季如琢的额头,总觉得他如今无血色,穿着浅蓝色的病服给人一种橱柜里古董碎品的感觉,仿佛用指尖轻轻敲下,就能让他再也无法修复了。
    姜浓看完人,就去询问医生病情的细节。
    倒是傅青淮有闲情坐在旁边,全程当陪同的,还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本医书翻。
    这些医学书都叫季如琢翻了上百遍,病房门口处女人清柔的声音和医生说话声细细透进来,过了会,他侧过削瘦苍白的脸,看向傅青淮:“那份未婚名册,苏荷挑好了么?”
    傅青淮还以为他不会过问,极淡地回道:“既已决定分道扬镳,就别试探了。”
    季如琢清润的双眼晃了下情绪,随即扯了扯笑。
    傅青淮只字不提苏荷任何消息,医书看了几页,姜浓也折回来了,她自然也不会提起,有意避开着,只是满心满眼关心着季如琢的身体:“主治大夫是建议动手术,你觉得成吗?”
    季如琢靠在雪白大大的软枕上,病态尽显,他翻了那么多医书,也心知不做手术的话,肺癌中期也只能活个半年到一年左右的时间。
    如今被姜浓强制性扣在这冰冷无味的医院里,更是不能决定生死,季如琢压住喉咙发痒的咳意说:“你决定——”
    姜浓是想他做手术的,这条命那么能拖一天,她都不愿放弃。
    既决定好,很快主治大夫那边就敲定手术时间,就在下周。
    恰好这点时间又是姜浓最忙的时候,那份举报信还搁在台长的办公室里,她得对此给个交代,一边私下联系上那名小网红,一边又在医院里来回的奔波。
    天天往医院跑,搞得梅时雨都神经兮兮的,语气是一日比一日笃定:“姜浓,你不会是晚上住医院里安胎了吧?”
    要真有本事怀上傅家主的孩子,他真觉得姜浓是个办大事的女人。
    姜浓却绝口不承认怀孕这事,哪怕无人知晓,她和傅青淮平时的性生活。
    是从不用避孕套。
    梅时雨从演播厅走下来,取下黑色耳麦,又说:“白天在新闻台备受压力工作,身体扛不住,晚上住院安胎很合理吧,我都懂的,那个小网红交给我去对接,今天给你放个小假,网上粉丝的恶评就别去看了。”
    姜浓恰好下午要回一趟傅家老宅,于是就不做多解释,拿起工作牌走人。
    她面不改色出去,恰好擦肩而过柳思悠,却没给眼神。
    柳思悠觉得姜浓真是越发目中无人了,画了精致妆容的脸转头,怒目看向一身骚气红色西装靠墙而站的梅时雨:“她自己做节目造假,给谁脸色看呢?”
    梅时雨漫不经心瞧了瞧新染的黑色指甲,觉得太单调,又从裤袋里掏两三个银戒戴上:“你别盯着姜浓了,还是关心下自己在主持倾听时,面对无名英雄的声笑得太大,被观众联名投诉到台里的事情吧。”
    柳思悠:“——”
    *
    四十分钟后。
    姜浓下了出租车回到傅家的老宅,白皙的指拎着一份文件,刚走上台阶进了门,就被管家给恭恭敬敬地拦阻了去路。
    “主母。”
    会用这种重规矩的称呼尊敬唤她的,基本上都是老宅旧时的老佣人。
    姜浓卷翘的眼睫毛轻抬,见这位管家年过半百,穿着身笔直如松的黑色长袍,心底猜到身份不低,多半是谁身边办事的,于是唇弯起笑,拿出在新闻演播台的端庄清冷姿态:“有什么事请说。”
    “老太太请您过去。”
    管家这一句话,让姜浓反应慢了两秒:“好。”
    她随即清醒似的,指了指自己这身墨色长裙和真丝西装外套,说:“我先去换身……”
    管家能守株待兔这么久,哪怕忌惮傅青淮一家之主的治人手段,却也不敢轻易放姜浓走:“老太太说了,要您现在过去。”
    姜浓知道躲不过,也没有躲的道理:“那好。”
    她跟着朝傅家老祖宗的院子走,没两步,管家到底还是有点怕傅青淮治人手段,压低嗓音提醒:“林不语小姐也在。”
    第55章
    姜浓被请过来的路程也就十来分钟,进了色调暗极的室内,先是闻到空气中太过浓郁的熏香味,她有哮喘,呼吸只能极轻着,很快就看到有个过百高龄的老太太端坐在红木贵妃榻上。
    着了身雍容华贵的刺绣旗袍,戴的是祖母绿宝石首饰,耳环沉甸甸地衬着脸旁,和蔼的笑容全无,仪态像极了旧时闺中的富家太太。
    而林不语就坐在旁边椅凳上,恰好说起了要去英国留学的事。
    老太太听了,倒是很赞成她进修:“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不像我,老了只能困在这里。”
    只是林不语去读书,和傅锦明三月春结婚的事就得耽搁下来,她是来求老太太一句恩准的,眉眼带柔,把漂亮的话也说得冠冕堂皇。
    两人这边聊着,却故意将姜浓晾在原地,就这般尴尬站着。
    直到管家见时机差不多了,趁老太太说话累了,端起茶的功夫就上前:“人来了。”
    老太太抿了口茶水,跟现在才看到屏风旁安静站着一个人影似的,老花眼了却不爱开亮的灯,眯起瞧个半响,慢悠悠说:“这脸长得还挺标志。”
    姜浓柔和的眉眼没有喜悦情绪浮动,她知道大费周章请人过来,自然不是为了看一下脸。
    室内寂静不到三秒。
    老太太将茶杯搁在桌旁,突然就发作了:“你和季如琢是什么关系?”
    这话引得姜浓抬起卷翘的睫毛,许是眼中过于坦然剔透,并没有半点惊慌失措:“他是我多年的朋友。”
    老太太没说信不信,只是将几张照片不轻不重地扔在了她脚下。
    室内用的东西极贵,就连手工古董地毯都是金丝线的,照片散在暗紫色的毯上,姜浓垂眼,印入视线的都是一些她身处医院时和季如琢独处被偷拍的画面。
    拍这个的人角度刁钻,换谁看了都会心生误会。
    何况是老太太这种出身就重规矩的人家,原对姜浓的普通出身就诸多挑剔,加上林不语送来这些,叫她瞧了差点没当场摔碎茶杯,声是沉着的:“你在电视上搞的那些抛头露面的事,我也懒得插手,免得你们这些小辈要在背后骂我食古不化,盼着我早点去见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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