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耍无赖吗?”郡主听完都惊了。
    玉格点头,“就是耍无赖,但好用。”
    都是宗亲,还有元老,祖上数一数,要么是哪位皇帝的亲兄弟,论辈分,雍正都要叫一声叔伯的那种,要么就是什么开国功臣,为大清江山出了多少力,死了多少人的那种。
    这样的,他们病重或是死了,连皇上都要派皇子亲自探望上香,而这样的,这么一碰就躺下,她还真是没法硬来。
    “那怎么办?”郡主担忧道。
    玉格叹了一声,“没办法,慢慢磨吧。”
    若是家里只有老人的,那她只能认栽,但只要有后人,就总能找到口子。
    郡主点点头,又说起另一件事,“银姐儿出来了,想上咱们府里来见见你。”
    “见我做什么?”玉格神情淡漠,“一来,路都是自个儿选的,她既然想要一家团圆的幸福,就得接受住在一块儿发生的矛盾;二来,我和她虽然是堂兄妹,但到底男女有别。”
    郡主点点头,知道她的态度,她就知道怎么应对了。
    “明儿还要上朝,爷早点歇息吧。”
    玉格疲惫的点点头,她懒得管银姐儿,一是没那么多情分,二是又到了选秀的时候,她姐姐们家里的女儿也到了参加选秀的年纪了,再有户部的事儿,允祜阿哥的事儿,真顾不上她。
    还有一件,年初的时候,雍正以九阿哥纵容下人,骚扰民间为由,派了都统楚宗前去西宁约束他,这就是一颗埋在九阿哥身边的炸弹。而二月中旬的时候,八阿哥又因上驷院畜马之事再次受到了谕责。1
    西北战事稍缓,朝政日渐稳定,可以推断雍正能腾出手处理八阿哥等人了。
    玉格按着额角的力道加重,她既不能盼着这仗继续打下去,也没有法子化解他们之间的冲突。
    郡主担忧的看着她,玉格摇了摇头,“没事儿。”
    果然,很快,都统楚宗便上奏弹劾九阿哥藐视圣旨,对朝廷对皇上毫无敬畏,四月,宗人府参奏处置办法,建议革去其固山贝子爵位,并撤出其属下佐领为公中佐领。2
    雍正革了其爵位,尚且保留了他的佐领,瞧着还是有那么些顾念手足之情的。
    然而七月,山西巡抚再奏,言九阿哥及其护卫在平定州一带擅行殴打生员。2
    一而再,这一回,雍正下令扯出了其属下佐领,没了爵位又没了佐领,加上远离京师,九阿哥成了彻彻底底的闲散宗室。
    不仅如此,八阿哥又被牵连,被雍正当朝痛骂。
    这一场接着一场,明眼人都能瞧出,皇上要对八阿哥等人动手了,说不得,下一个就是八阿哥。
    八阿哥跪在地上,以头碰地,接受雍正的怒骂。
    满朝大臣垂眸沉默一言不发。
    玉格看得心里极不是滋味,又无可奈何。
    然而万万没想到,她这么无可奈何着,这火还能烧到她身上来。
    “怎么,玉大人是在替廉亲王觉得冤枉?还是在替胤禟不平?”
    玉格赶忙跪下,“奴才不敢。”
    雍正冷声道:“听闻玉大人同廉亲王及胤禟等人往来亲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玉大人是否也认为朕这皇位得来不正?朕处事不公?”
    玉格的额头也深深的贴到了地上,“奴才不敢。”
    不同于八阿哥被训斥时的无人应声,十三阿哥出列道:“皇上,玉大人一心为朝廷办事,为皇上尽忠,绝无此意,请皇上明鉴。”
    话落后,又有好几个户部的官员出列求情,雍正这才勉强放过了此事。
    散朝时,玉格注意到原本就避着她的人避得更远了,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玉格收回视线,被当众斥责是很没脸,但,玉格看到前方孤身一人不疾不徐往外走的八阿哥,深吸了口气,她的心境还需要修炼。
    乾清宫内,十三阿哥说完了正事还没离开。
    雍正抬头看他。
    十三阿哥道:“四哥,玉格这人就是重情了些,但大是大非她心里头清楚。”
    雍正看着他,淡淡道:“你什么时候也同她这么有交情了?”
    这是十三阿哥第二次被问这个问题了,而且观四哥这模样,也不像是真的认为玉格同八哥一系有勾结。
    十三阿哥笑着反问道:“也?还有谁也来替她求情了?”
    雍正埋首继续批改奏折,“十六弟刚走不久。”
    十三阿哥磊落的点头笑道:“虽然她的有些行为失于明智,但恰是这份落魄之时仍不改初衷、不舍不弃的仁义,让人心折。”
    雍正埋首批着折子,没对十三阿哥的话发表什么看法。
    十三阿哥见他公务繁忙,便告退了出去。
    而十三阿哥走后,雍正的笔尖却停了下来,片刻,整支笔都被雍正掷到了案上。
    第277章 、“羡慕”
    “不舍不弃?仁义?呵。”
    雍正的语调里夹杂着不屑恼怒恶心,以及藏在其中极为微妙而不可捉摸的嫉妒。
    他的声音并不高,只是自言自语,只有站得最近的苏培盛听见了。
    也只有他能品出这话里种种情绪,其实皆是因那丝嫉妒而起。
    关于玉大人和十四爷之间往来的调查结果早就呈了上来,在京城,以及玉大人在台州时都还好,那时玉大人同十四爷之间的关系甚至还不如同九阿哥来得亲近。
    独独在西北那五年,玉大人曾和十四爷共骑,甚至共浴。
    玉大人还曾在十四爷府上留宿,再思及送婢女这样的亲密行为……
    苏培盛垂眸,眼观鼻,鼻观心。
    雍正的情绪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尽数收敛了起来,继续若无其事的批阅奏折。
    此事之后,也并没有对玉格有什么照顾或偏见,看到有人弹劾玉格和廉亲王交往过密的折子,也只是搁置一边。
    日子照常的向前划过。
    九月选秀结束,雍正为允祜指了侍郎双喜之女,伊尔根觉罗氏为嫡福晋。
    定了十一月完婚,加上同月成婚的还有二十一阿哥,以及要在年前办完两位阿哥出宫开府的事儿,礼部连着宗人府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十六阿哥还是跑了一趟,是来、邀功的。
    “年底了,事情本来就多,爷还得留只眼睛盯着你的事儿,你知道你给爷添了多少麻烦吗?爷一个不留神,就有人给你使绊子添堵,你可真是。”十六阿哥嫌弃的撇了撇嘴,“遭人嫌。”
    有求于人,玉格认骂认说,“是是是,辛苦王爷了,玉格铭记五内,感激不尽。”
    十六阿哥牙酸般咬了咬后槽牙,“你这感激,就嘴上说说?”
    玉格叹气,“那我也没有旁的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银子王爷您又不要,要不王爷您说说,有什么东西是我有的,而您没有的?”
    十六阿哥瞪着眼还真说不出来。
    玉格遗憾叹气,“不就是为这,您前头的救命之恩,我这么些年也一直没能还上吗。”
    十六阿哥被哽住,他那时候是看她顺眼,所以日行一善,又想着后头可能会用得上她,才赖了她一个救命之恩,没想到她如今竟债多不愁,干脆全都记账不还了。
    “你!”十六阿哥气不顺的指着她点了半天,恶狠狠的道:“把你那头熊给爷!”
    玉格为难的皱起眉头,“爷,那熊都老了,吃得多,脾气还不好,毛皮又不够光滑顺手,哪里配得上爷,要不,我送一只猫给爷吧,是沙俄那边的猫,又温顺又聪明,毛皮又厚实又漂亮,体型也大,天冷的时候抱着再舒服不过。”
    十六阿哥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他也不是真想要什么,就是见她拿空口白话唬弄他心里不舒服。
    “行了,你侄子府邸定了,就在棺材胡同东边的承恩胡同里,够近了吧。”
    玉格笑弯了眼连连点头,“够够够,是是是,多谢王爷。”
    玉格态度极好,笑得少见的明媚。
    十六阿哥走到半路才恍过神来,等等,侄子?二十二弟是她的侄子,那爷是什么?
    十六阿哥气乐了,“难怪她方才笑成那样!”
    但气了一会儿,自个儿也笑了,“倒是挺不同爷见外的。”说完又嫌弃,“脸皮真厚。”
    玉格回家把消息同家里人都说了,一家人便都盼着十一月,盼着年底。
    那位允祜阿哥自先皇去世后,便一直在宫中赋闲读书,除了玉格,家里人都还没有见过,满腔的喜欢不知该如何表达,便都放到了他的新婚贺礼上头。
    却不想,比婚期先来的,是八阿哥被革爵的消息。
    十一月初,宗人府参奏八阿哥,言八阿哥因护军统领九十六不遵从其指使,便将其毙于杖下,而太监闫进因替其隐瞒不端之事,大受赏赐。1
    为此,宗人府建议革除八阿哥亲王之爵,并将其所属佐领撤入公中。1
    雍正准了其所请。
    玉格闻讯失笑,难怪说年底忙呢。
    这参奏的内容看似简单明了,其实不知暗藏了多少曲折。
    首先护军统领乃是正二品的大员,八阿哥到底因何故杖毙了一个正二品大员,九十六没有遵从的是什么“指使”,闫进又隐瞒了什么“不端之事”,一个字也没有明说,而满朝上下也无人追问。1
    “崔先生。”
    趁着休沐,玉格提着一个篮子出门,却在踏出府门前被崔先生拦住了。
    “七爷,”崔先生不赞同道:“七爷忘了七月之事了?七爷,皇上不是不介意。”
    玉格点头,“我知道,不过皇上是明君。”
    崔先生不为所动。
    玉格笑道:“先生放心,我同怡亲王、庄亲王的交情也不错。”
    交好这二人,便是牢牢的站在了忠君的阵营里。
    “想来怡亲王因何能高看我一眼,先生也知晓。”
    两人对立许久,见玉格主意已定,崔先生也只能长叹一声,让开位置。
    玉格先去了八阿哥府上。
    这回八阿哥看到她倒不怎么意外了,“成王败寇,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一日了,往后,你若有心,替我多照拂弘旺吧。”
    这话透出来的意味不太好,什么情况下,要托付别人照顾自己的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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