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领命退下,叶渺侧眸看她,“我可不信你会真的放过她。”
    顾秀笑道,“叶帅今日神机妙算,既然说不放过,那便不放过吧。”
    叶渺不理会她这句揶揄,“你手上握着霆亲王这么大一个把柄,却只求这么一件小事,说来谁会信?”
    顾秀佯装思索了一晌,道,“也不能算是小事,萧大人和齐老都做不了主,何曾有这般大的小事?”
    叶渺道,“我若是她,头一个先和你割席,这样你再有什么把柄抖出来,我都可以告你是诬陷。况同盟本是以利而聚,一旦生出罅隙,就是再也不能弥补的了。”
    顾秀笑道,“那却也未必,齐老和霆亲王当初为禁军一事吵得那样厉害,还不是一样如今转过头了对付我?”
    叶渺正待反唇相讥,流云就已收拾了长案,端了四五样点心上来,顾秀朝那碟子里瞟了一眼,笑道,“小厨房里几时还会做这种点糖攒花豆酥了?京城厨子也有手艺这般巧的么?”
    流云抿嘴一笑,朝叶渺那边瞧了一眼,自下去了。叶渺只道,“先前一路上你不是都说想吃这个么?正好回来路上有一家,我就顺道给你带了。”
    顾秀微笑道,“说来味道还在其次,只是名目不错。”
    叶渺正从那碟子里拈了一块,闻言道,“有什么名目?不就是红豆酥?”
    顾秀凑过去在她耳边笑道,“红豆相思子,阿渺的相思,我收下了。”她一语既罢,也不顾那人侧身避过时颊边来不及掩饰的一缕飞红,倾身过去,拽着阿渺的手在那块酥点上轻轻咬了一口,又将余下半块强喂到她嘴边,口中笑道,“虽无合卺,你我也有分饼之趣,你不许躲——”
    那红豆酥外淋了薄薄的冰糖,裹得是甜丝丝的千层酥皮,豆沙面澄得绵软匀净,沾舌即化,顾秀说得不错,京城似乎的确没有这样的好厨子,她在那笑意涟涟的黑眼睛中晃了个神,一时竟忘了话到口边的反驳,只是从顾秀手中挣了一下,敛眉正色道,“碟子里那么多,你非要抢我这块做什么?还好流云不在,没瞧见你这副样子,以后还怎么教导人。”
    顾秀笑吟吟地道,“那大约是因为阿渺手里这块比较甜吧,你方才没尝出来?”正说着,外面银浦进来报道,“有一位萧先生求见。”叶渺讶然道,“萧远光还敢上你这个门?”
    “这次算的不对,却也差不太远,”顾秀转头笑道,“是翠云分缕的萧楼主罢?请他进来。”
    萧良夜当初以十名死士襄助顾秀在宫宴上成事,自此便算是得了顾家庇护,翠云分缕楼近年来愈发兴旺壮大,隐隐有一统京左江湖之态。他因知顾秀如今身份不同,便特意避过了人员来往之时,先在前厅坐等了一会儿,就被侍女领进了正堂后顾秀养病的居所。
    顾家本家正堂素无外人能进,萧良夜这也是头一次来,见四周花木森然,接天蔽日,房舍古朴,气象端严,确是百年大族的气度。待进室内,陈设又是不同,颇多精巧奇丽之器,香气幽沉,暖如叁春。侍儿通传后便引他进去,见顾秀斜倚床头,旁边坐着的那人神情清冷,气度凌然,宛然不似红尘中人,侧头正听顾秀说话。
    萧良夜先同顾秀见过常礼,笑道,“听说首相大人归途劳累,微染风寒,心下不安,这才前来看望。不知可好些了么?”
    顾秀笑道,“多谢萧楼主记挂,不过区区霜露之症。况明日复朝,身在樊笼,不免要心为形役,不似楼主这般清静闲雅了。”
    萧良夜自道不敢,目光转向一旁,他眼见叶渺形貌,心中已隐然对其身份有几分揣测,又见顾秀和其语态亲昵,便愈加确定了此人便是传闻中独掌军部大权叁年的那位叶帅。只是叶帅杀伐决断之名在外,却未曾料到真人竟如此随性不拘,想来近年六军归心,皆以这位元帅为尊,敬慕者往往私下多呼其“仙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了。只是不知堂堂叶帅,何以这个时辰却在顾宅之中?他按下心中所想,先朝叶渺一拱手,“在下萧良夜,今日有幸,见过叶帅。”
    叶渺点头,却不与他搭话,顾秀笑道,“阿渺素通医术,故几日来暂住在我这里,倒是与萧楼主有缘。”
    萧良夜道,“叶帅是仙门中人,想来妙手回春,自不必说,与首相大人亦是同门情深,不必为外人道也。”复正色道,“午间蒙大人传讯,大理寺中人手已安排妥当,卫二小姐与卫公子判的是流放,此时在牢中一切无恙,只是……”
    顾秀接口道,“只要能渡过刑讯,保全性命,其余事我在朝中会尽力斡旋,萧楼主能保全辅国公这一系血脉,我与卫家上下俱为感激不尽。”
    萧良夜叹道,“卫世女和国公爷一日间相继罹难,我闻知太晚,又身处江湖,只能尽此绵薄之力,还望首相大人从中周全照顾,不使忠臣蒙冤。”
    顾秀笑道,“既如此,那就请萧兄静候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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