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静默无声,只余下杯盘碰撞的声响。
    都说食不言、寝不语,纪少怀最是注重这些礼仪,可是百药谷里向来热闹,餐桌上面老是吆喝声不绝。
    如今当真如他愿了,他却觉得如坐针毡。
    也还好,在吃下小半碗饭以后,晓秋开始喝酒,酒喝开了,气氛也融洽了不少。
    百药谷的规矩也没那么多,洄澜和剑秋就着一边的小几用饭,一餐下来,因为酒水的作用,剑秋和洄澜之间的气氛倒是和缓了不少。
    剑秋的酒量没有晓秋好,两三杯黄汤下肚,开始说起了胡话,最后是纪少怀轻叹了一声,“洄澜,还不扶剑秋师妹下去歇歇?”
    百药谷出身的,就没有酒量不好的,可偏偏就是出了剑秋这个一个奇葩,也就是晓秋惯着她。
    “我要跟大师兄说,纪少怀对不起小姐,都上花楼!”剑秋的脚步有些不稳了,洄澜快要抓不住人了,一张脸都绿了。
    “还要跟二师兄说!”如果不是洄澜拦着,剑秋都要扑到纪少怀身上去了。
    “祖宗,我求求你别说了欸!”洄澜脑门上的汗珠子都有豆子大了。
    纪少怀因为剑秋的醉言醉语脸色涮红。
    洄澜强势的把人拖出去了,“小姐,剑秋醉了,我先带他下去歇息。”
    “去吧!”晓秋有些啼笑皆非的摇了摇头,“这妮子!”
    门外传来了一阵惨叫声,“别咬啊!属狗的啊!”洄澜想堵住剑秋那张嘴,没料到居然是挨了一口。
    在剑秋和洄澜离去过后,室内留下了三人,三人都有话想说,可是顾忌着其中一人,不想开口,于是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于是没有人去开这个口,只是酒水一杯接着一杯的灌着,直到北渊满脸绯红,不胜酒力的趴在桌上。
    纪少怀一直等着这一刻。
    在姹紫楼,北渊从来不喝酒,在他沉迷于留宿天籁之间时,北渊偶尔透露一两个生活习惯都能让他高兴半天。
    北渊曾经跟他说过,花楼的酒水不能喝,但是他手边的酒水都是干净的,可以喝。
    少怀曾问过他,“北鸢姑娘为什么不喝酒呢?”
    北渊那张天仙似的脸上浮现了忧伤,“一来是酒量浅,二来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咚一声,北渊趴在桌上脸颊上皆是酡红,“奴、奴还能喝......纪公子,奴服侍您更衣......”咕哝完了以后,她轻轻的打起了呼噜来。
    纪少怀连忙摆手,“没、没有!我没有给北鸢姑娘服侍更衣过啊!”他冤枉啊!那时他倒是想!可是北渊那么心高气傲的姑娘哪会亲自给人更衣,“北鸢姑娘都是让婢子服侍客人更衣的!我、我都拒绝了!”纪少怀脸都憋红了。
    “晓秋,我、我以后不去……”纪少怀小心翼翼的瞅着晓秋。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这样向晓秋保证了。
    “嗯,别去了,那种地方不适合你。”晓秋瞅着纪少怀,此时倒是有几分认真,“少怀,我赎回北渊,便是因为楼里有太多不怀好意的人。”晓秋停顿了一下,似是要思索措辞,最后说了一句,“七皇子与鸨母合谋,让人在北渊的舞衣上面下了春药,那是最狠毒的媚情春。”直接由皮肤渗进身体里面。
    媚情春,能让贞节烈妇变成骚浪贱货,是掏空身子底子的坏东西。
    纪少怀听了,脸上浮现了愤慨。
    他是打从心底眼痛恨这些不公不义的事的。
    晓秋望着纪少怀,心里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难受。
    当初进京的时候,当真没想到京中会有这么一摊魂水在。
    “那样的地方少接近。”晓秋还记得纪少怀以往是如何胸怀天下,在师兄弟们快意恩仇的时候,他有自己的见解,还和师兄弟们起了争执,他说师兄弟们是匹夫之见,只有入朝堂为官,才能真正为百姓谋福祉。
    晓秋只觉得,那时候的他,当真是很令人欣赏的,谁知上了京以后染上了恶习,花楼里头的纸醉金迷,她是亲眼、亲身体会,他已经被染上了颜色,不似以往纯粹。
    “知道了,晓秋,你别恼……我……”纪少怀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晓秋对他的疏离,“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这一场婚约,做不做数,他不具有主动权。
    当初如果没有谷主夫人的青睐,他已经不知道被贪婪的父母卖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那样的父母,把他卖去当小倌都不奇怪了!
    如果不是神药谷的栽培,他哪能安心地读书,哪里可以在京城无后顾之忧?别的考生还要担心生计,几个人挤在承租的屋子里,可他……当初神药的帐房支给他赴京赶考的费用,那是按照姑爷的份例在支出的。
    他是真的希望晓秋能给他一次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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