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妙手门的来敲我家门,说这东西不能用,用了后患无穷。真是太可怕了!人呢??她们不是昨天还在街上的吗?关键时刻人又不在!”
    话音甫落,林夕便带着一众妙手门弟子将人拿下。
    “让诸位受惊了。”她道:“大家,有受伤的么?”
    众人围成一圈,看这疯子还在嘶吼,心有余悸,终于有人忍不住问:“服用成仙散,后果便是会让人发狂?”
    林夕道:“是。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过北界的小石镇灭门惨案?同出一源,后果惨重。所以,掌门才要将这些东西销毁。”
    群众顿时窸窸窣窣窃窃私语起来。
    “真是……可怕……”
    “我就用过一次,后来感觉境界虚浮,就没敢用了。应该没事的吧??应该没事吧!”
    “不过看这人,怎么总感觉有些面熟。”
    “不行,回去得把家里的丢了……”
    “且慢。”就在动荡此时,人群中陡然传来一道声音,“诸位,我说句公道话。此人我认识,曾是我朋友,早在成仙散尚未出现时,就已经疯疯癫癫,成日喝酒闹事了。而且,他分明住在北区,现在又怎么突然到了城中心?又怎么是‘突然发狂’了?疑点重重,我对此结论有所质疑。”
    他这般一说,众人又觉得有理。
    “若是这人本来就疯,那又跟成仙散有什么关系……”
    “我感觉有蹊跷。”
    “之前妙手门动作这么大,是在防谁?”
    人群之中,又是一道高声附和:“我同意方才那位兄台所言。妙手门销毁成仙散,用的名号是盗用了徽征,这话岂不好笑?辟个谣,说这东西不是我妙手门的不就够了,何苦这么兴师动众,挨家挨户搜寻!我看,是成仙散挣得太多,不知道是动了谁的奶酪!”
    “更何况,此前那什么抄手门不也用得欢,怎么没见妙手门管过。”
    “急了!哈哈黎掌门她急了!”
    “我说这群富人,当真是越抠越富。把财路让给别人一点又会怎么样?真是一点点都不肯从手指缝里漏出来!”
    “有理!那我把成仙散换个瓶子装,妙手门不就管不着了?管天管地,管人吃什么,怎么不管人拉屎!”
    有人煽风点火,一下子众人的神色便微妙起来。云闲和乔灵珊对视一眼,刚要出手,就看到人群之中,瞬间亮起三个金钟罩!
    众所周知,金钟罩是佛门特有的保护招数,温和无害,没有任何攻击性和威胁性。一队里没几个稳重的,所以祁执业被迫修炼出了在打架斗殴时精准分心去给冲在最前面的队友套个金钟罩的修养,现在是一套一个准,从未失手。
    但金钟罩,出现在人群之中,又是没有任何交锋的场合,看上去非常奇怪——
    就特别像是一个佛光普照小舞台,自带强力高光,世界为他瞩目,导师为他转身,强行把众人的所有视线都吸引到那被金钟罩套中的三人面上去。
    那三人的脸“哗”一下全绿了。
    想来,他们是觉得在人群中说这些话,一行人预料不及,肯定是找不出他们在哪,就算找得出,难道还要平白无故把他们拉出来吗?
    “要说,就站出来说,不要躲在人群里,鼠辈之为。”祁执业抱着手臂,艳丽面庞上全是不屑,对那人一扬下巴,“你刚才不是很会说么?继续说。这个人是你朋友,他本来就疯?好,你现在站出来告诉大家,他叫什么名字。”
    那人支吾半天,道:“狗,狗剩……”
    林夕道:“他分明叫做石罡。北边那个村庄,一个村都姓石,你是他朋友,你不知道他名字?”
    “还有你。”祁执业继续道:“黎掌门急了?我要是她,我管你们去死!那就让你们去吃啊,吃病了吃死了重金找妙手门救,她挣得不更多?”
    “佛门金钟罩……”那人不可置信道:“你是和尚?还这么说话?!”
    祁执业黑脸道:“和尚怎么了,和尚是你爹啊?!和尚还能揍你呢,闭嘴!三个人都用的假面皮,混在人群里煽风点火,把人当傻子?”
    的确。最要命的破绽,都不是话语中的漏洞。
    而是,这三人齐刷刷都用的是最平凡不过、能让人一眼就忘掉的假皮。这东西在路过或短暂交际时效果齐佳,可现在在所有人狐疑的逼视下,就显得破绽百出、一眼就能看出三人是一伙的了。
    云闲默默把剑按下来,在众人的传音阵中道:“还得是和尚。”
    乔灵珊双手合十:“阿米豆腐。”
    云闲:“阿米豆腐。唉,好久不听木鱼声浑身难受。”
    薛灵秀不想理这群不正经的:“……”
    他看向祁执业,那人神色紧绷,似有怒意。
    当然得是和尚,混在人群里煽风点火这一套,当年明仁一事之后教训有多惨重,若是还能让往事重演,那祁执业就当真可以还俗了。
    作者有话说:
    小祁:请开始你的表演(并丢来一个金钟罩)
    第167章 医者不自医(九)
    这不被逮出来还好, 一被逮出来,人群中方才被煽动的好些人就显得非常愚蠢了。但这些人生性如此,从来不打逆风局,立马转进如风道:
    “果然是有阴谋!妙手门悬壶济世这么多年,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现在是随随便便的人就可以质疑的吗?”
    “把他们的假面皮都撕下来!谁知道这下面藏着什么鬼!”
    “呵呵,在下早就发现了。方才只不过是顺着这位和尚小哥, 帮助把这些居心叵测的人给抓出来罢了, 呵呵。”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林夕都给看愣了。
    每个一手撑天的大宗门, 哪怕不慕名利如佛门,修士们私底下口中还是外号一大堆。比如秃驴, 比如倔根,更别提收钱看病斤斤计较的妙手门了。平日里“死要钱的”、“抠大葱”没少叫,从未像现在这般, 风评这么好过。
    那三人眼看事情败露, 转身便逃, 众人人多势众, 就要揪着衣领拿下,怎料黑光一出, 直接见了血,吓得人下意识直往两边躲。
    看个热闹而已, 谁想真的身先士卒,身上给捅出来几个血洞啊!
    “不必追。”薛灵秀对祁执业传音道:“无非是魔教手下几个小喽啰。”
    祁执业沉沉道:“不。其中有一个是人族。”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终于又平静下来。但众人尚未离去, 抓了煽风点火的几个人, 看样子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 有人向前一步,问道:“林姑娘。方才你说,此人发狂是与北界小石镇灭门案同出一源。可众所皆知,是那散修意志不坚定,被魔乘虚而入方才入魔,并未听说他此前有服用过类似药物的消息啊?”
    “还有地上这人。”又有人道:“方才那人不认识他,我可是真认识他的。早先时候因为在外寻衅被人斩断好几道灵脉,修为不得存进,之后便总是在街上游荡,喝酒闹事,看上去本来就没有多正常。只用他来证明,是不是太牵强了?”
    林夕刚想回答,便想到黎建业此前嘱咐的话。
    “事关重大,现在南城水路已封,魔教蛰伏作乱一事最好不要让民众知道,免得自乱阵脚,人心惶惶。只要告知严重性即可。”
    她暗暗想,别说不让他们知道了,魔教搞这些东西,全程都是由灵虚门出面,现在即便是说,也不会有几个人信吧。
    林夕定了定心神,朗声道:“从未有人出来承认过,只有意志不坚定,才会入魔。我们能够看到的,都是被魔侵扰已深的,如此狂乱之态,自然看上去意志不坚定。但佛门的明仁前辈,如此天纵奇才,一步行将就错,不也照样中了招?难道在座的各位,觉得自己的意志力要比明仁前辈还要坚定数倍吗?”
    这话说的,谁敢承认。
    “可我当真未曾听过,吃了补药,便就有可能入魔了。你有证据证明,这东西便和魔有关系么?”又有人豪气道:“明仁入魔,为祸人间,是在害人。可我修为提升,把握在自己手里,看到魔修,不照样上去把它捅一个对穿?”
    他说的豪气万丈,周遭不乏赞同之声:“南界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几个魔族。突然来这么一出,很奇怪好吗!”
    “我果然还是觉得,这是妙手门的商业斗争。你看,那边的小薛公子,腰带上公章都不敢带出来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薛灵秀差点把扇骨捏碎:“……”
    他什么时候把公章挂在裤腰带上面过?!很没品味好吗!
    “诸位……”林夕当真是不知要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了,难道要现场捕捉一只魔来?“掌门说过多少次了,根基是没有办法提升的!如此掠夺之道,移花接木,难道当真会变成你们的吗?亲眼看看吧,你们吃下去的都是什么东西!”
    她如法炮制,将那用于掩盖气息的清香草木全都剔去,顿时,掌心内只余下那凝露一般的恶臭物质,内里还混着点又绿又黑的什么发霉玩意,看起来当真是恶心至极。当场,人群中的面色当真是七彩斑斓,有人就差当场呕吐了:“这什么气味啊!!”
    云闲最怕的就是这种要和人讲理的场合,在旁边看了半晌,已经开始替人心累了。虽说这世界上没有人有义务要对谁负责,所有的“我可是为你好!”都带有一点自我感动成分,但难免还是使人生出一种愤慨之情,很想当真如祁执业所说一般,管他们要怎么样。
    但祁执业只是说说,她也只是想想。毕竟,要当真不想管,她也不必如此东奔西走累得像狗了。
    风烨察言观色一向是很强的:“看这个表情,用过的人不少啊。”
    “我就想肯定有人屁股是歪的。”乔灵珊愤愤道:“发现可能不对了,就开始想拉人下水。”
    毕竟这世上,自己过得不好也不想别人过得好的人还是很多的。
    “……罢了。”
    薛灵秀看着那头还在奋力解释的林夕,叹道:“能听进去的,自然不会用。听不进去的,怎么讲都能找到理由。且看二姐那边消息如何吧。”
    “……”
    偏远的草屋中,青禾正在锅炉上头煎药,门前有几个同龄孩子匆匆跑过,道:“青禾!去不去看热闹?听说城中心围了好多人呢,不知道是什么事!”
    青禾微微朝外探头看了眼,道:“不去了。我帮我娘煎药。”
    脖颈前的小长命锁没了,应是被摘下来收好了,小小的屋子里充斥着浓重药味,是年复一年沾染上的,渗入了每一个角落。
    北村这儿本就是南城最众所周知的穷人区,这屋子更是破败得惊人,路过不注意看都不会以为内中还有人住。妙手门挨家挨户敲门都不会往这儿多走一步,毕竟这儿的人根本不会奢望成仙,只奢望能做人。
    “青禾。”病弱女子从床上微微抬头,道:“发生什么事了?”
    青禾道:“没事。娘,喝药了。”
    女子顺从垂头喝药,喝不到一半,便抑制不住地喘咳,药碗颠簸,洒落出漆黑药液,青禾连忙扶住药碗,嘴唇微抿,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那洒到地面的药液,黑白分明双眼中露出一些心疼之色。
    这可都是娘亲编竹筐换来的。
    女子道:“你不必顾我,出门去玩吧。”
    青禾摇摇头:“没什么好玩的。入门考核就在最近了,我再多练一练。”
    女子摸了摸她的头,微微叹气。
    夫君死了也有五年了。她的天生顽疾愈发严重,只靠喝药续着。青禾这些年跟着自己这个娘,分明十二岁的年纪,看上去还跟七八岁一般瘦弱,她不是不想一走了之,只是青禾实在太小,没了娘,一个孩子留在世上得有多可怜?
    幸好青禾争气,有灵根,还有学医天赋。若是能进妙手门,母女俩之后的生活定会好起来的。
    青禾见她不说话,困惑道:“娘?”
    “娘没事。”女子枯槁的面上露出些笑意,道:“正好,入门考核前日,便是你十二岁的生辰。到时候,娘有好东西要送你。”
    青禾也笑起来:“嗯!”
    也不知到底是信了有魔种还是被那东西的真面目恶心到了,连着几天,风平浪静。
    妙手门销毁的成仙散都快堆成了山,臭味经久不散,江山住在附近,烦得快要掉毛。
    “二掌门还是没有消息?”云闲凝重道:“按理来说,一个灵虚门而已,看上去脑子如此不好,应当用不了多少功夫吧。除非二掌门生龙活虎,一路直捣黄龙,直接打到了魔教本部——我猜蚩尤的分·身肯定在这里。”
    薛灵秀道:“魂灯未灭,应当没见到。”
    虽说云闲成日说蚩尤也不聪明来壮自己的胆,但至少蚩尤功力深不可测,这要真单枪匹马撞上了,黎霸图想要全身而退还是不大可能的。
    “实在不行。”云闲冷不丁道:“我也去灵虚门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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